“她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雖然景蕭然已經從林奕田那裡得知了貝貝的病情,但是從家屬口中得到的信息不一定是準確,往往會帶著鮮明的個人色彩。
“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一般像這麽小年紀的患者,治愈率還挺高的,不過她的分型比較差,我們主任建議是直接做造血幹細胞移植,這樣一勞永逸。”
張航直接將林貝貝的病情告訴了景蕭然,他潛意識裡覺得景蕭然應該是知道這些的,所以並沒有任何隱瞞。
景蕭然點了點頭,造血幹細胞移植的確是根治的方法。
雖然目前有很多先進的藥物從遺傳學水平治療白血病患者,但是異基因造血幹細胞移植仍是治愈這種疾病的惟一治療手段。
幹細胞,譯自英文單詞“Stem cells”。
“Stem”,英文為“乾”,有“樹乾”、“起源”之意,就像一棵樹乾可以長出樹杈、樹葉、開花和結果等一樣,幹細胞也具有極強的長期自我更新及多項分化潛能。
造血幹細胞移植,是患者先接受超大劑量放療或化療(通常是致死劑量的放化療),有時聯合其他免疫抑製藥物,以清除體內的腫瘤細胞、異常克隆細胞,然後再回輸采自自身或他人的造血幹細胞,重建正常造血和免疫功能的一種治療手段。
“你們科做造血幹細胞移植的技術成熟嗎?”
景蕭然想了想問道。
造血幹細胞移植,這個是決定一個血液科上限的技術項目。
雖然這樣直接詢問有些不太好,但是事關林貝貝之後的治療情況,景蕭然還是覺得親自過問一下比較好。
張航沉吟道:“這個嘛,你可以放心。我們科雖然不是華夏最出名的血液科,但是在全國也是能排得上號的,每年都會做很多例造血幹細胞移植,成功率很高。”
樊城市中心醫院的血液科在主任孫成海的帶領下,每年在全華夏的專科醫院排名都進入了前十。樊城畢竟不是一線城市,能夠在華夏眾多醫院中能擠進前十,已經是極為不容易了。
樊城市中心醫院的血液科也成為了整個醫院最好的科室之一。
雖然景蕭然前世是在樊城市中心醫院的急診科工作,但是那也是七八年之後的事情,他對現在的市醫院還不太熟悉。
“那整個造血幹細胞移植的費用是多少?”
景蕭然繼續問道。
張航朝護士站對面的宣傳牌怒了努嘴,道:“那前面有介紹,異基因移植和自體移植的費用是有區別的,你可以去看看。”
自體造血幹細胞移植時造血幹細胞來源於自身,所以不會發生移植物排斥和移植物抗宿主病,移植並發症少,且無供者來源限制,但因為缺乏移植物抗腫瘤作用以及移植物中可能混有殘留的腫瘤細胞,故複發率高。
異基因造血幹細胞移植時,造血幹細胞來源於正常供者,無腫瘤細胞汙染,且移植物有免疫抗腫瘤效應,故複發率低,長期無病生存率(也可以理解為治愈率)高,適應證廣泛,但供者來源受限,易發生移植物抗宿主病,移植並發症多。
“目前我們還是建議使用異基因的造血幹細胞移植,因為複發率比較低,但是需要長期使用一些免疫抑製劑。”張航道。
“嗯,我知道了。”景蕭然差不多從張航這裡了解了所有關於林貝貝的病情,“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陪我說這麽久的時間。”
張航搖頭笑道:“沒關系,我已經查完病房了,接下來也什麽事兒。”
兩人在走廊盡頭的角落裡聊天,像極了一對許久未見的好朋友。
“哦,對了。”張航突然道,“那個你什麽時候來輪轉血液科啊?”
景蕭然掏出手機,打卡文件夾,看了眼論戰表。
“真巧,我下個月從急診科出科,然後下一個科室就是血液科了。”
“那太好了!”張航的臉色有些興奮,“到時候你一定要來我們組啊!”
如果一個組裡有像景蕭然這樣的學生,那乾起事兒來,肯定是要事半功倍!
“嗯,不過到時候海得看帶教老師怎麽安排了。”景蕭然笑了笑,“你在血液科乾得怎麽樣?”
血液科大部分都是女醫生,大部分選擇學內科的男生,可能集中在心內科、神內科這兩個科室。
很少會有男生直接就選擇血液科的。
“唉,真是一言難盡啊。”
張航突然談了口氣。
“你這是怎麽了?”景蕭然有些疑惑道,“科裡很忙嗎?我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對勁……”
張航搖了搖頭:“不是工作量的問題,血液科的工作量不大,而是工作環境讓我有些心累。”
“工作環境?”景蕭然詫異的看了眼張航。
這小子還沒來醫院兩年吧,怎麽這麽快就把當初的“激情”磨滅光了。
“你也知道,我們血液科的疾病大部分預後都很差。”張航道,“每年面對這種環境,看到如此多的患者成為一具冰涼的屍體,我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應該怎麽去描述。”
“而且還有很多患者,明明是有好轉,甚至治愈的可能,但是有些家屬卻放棄了!”
“還有些患者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 甚至會去自殺,去跳樓、割腕……”
景蕭然聞言,輕笑了一聲,嘴角掀起了一個小弧度。
“張醫生,上臨床的時候,老師沒給你說過一句話嗎?”
張航不明所以,看著景蕭然搖搖頭。
“我記得曾經有一位年長的醫生對我說過一句話,不要對患者太好,千萬不要對患者太多了。”
景蕭然說話的聲音很慢,但是每一個字落進了張航的心裡。
“不要對患者太好?”張航眉頭緊皺,“可是我們身為一個醫生,如果不對患者好,那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嗎?”
景蕭然笑了笑:“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是說不對患者好,而是不要對患者投入太對的情感。”
張航琢磨著這句話,一時間有些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