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還來不及接受歡呼,李世民已經氣衝衝跑來,重重一腳踹李泰一個馬趴。
然後一頓王八拳招呼,大罵道:“豎子!
我讓你能!
讓你折騰!
你都多少年沒騎過馬,本以為你自有分寸,會花些功夫熟悉以後再縱馬。
你個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上來就狂飆猛跑,真當自己長年勤加習練不成?
摔死你個小崽子老子倒是省心!”
老李亂拳打成一片殘影,李泰捂著頭叫得無比淒厲,眾臣一看這還得了。
文武立刻分工協作聯合出擊!
武將七手八腳將李泰扶起,扭打成一團的尉遲敬德和程咬金也擱置恩怨,一個抬手一個抬腳,將李泰拖離皇帝施暴范圍。
文臣那邊國舅爺長孫無忌帶頭,一把拉住妹夫死死往出拖。
其余魏征幾個德高望重的老頭打下手,好容易按住了罵罵咧咧的李世民。
段志玄躺在抬輿上勸了皇帝不要怒火傷肝,轉過頭又喊話李泰小杖受大杖走。
老段同志一通喊話累得氣喘籲籲,裴行儉這個可憐的小卒子哪邊都沒得資格摻和,見狀趕緊上前為段公爺撫胸捶背。
一場雞飛狗跳後總算控制了場面,李世民方才打得痛快,這會兒卻是紅著眼眶指著李泰道:“不省事的東西,你大哥已經摔瘸了腿,你要再有個三長兩短……
朕……朕百年後如何與觀音婢交代?”
李泰齜牙咧嘴道:“不就驚個馬而已,你看我一拳頭不就拾掇了。
爹啊,你兒子我已經今非昔比,你少拿老眼光看人。
連一匹瘋馬都收拾不了,我如何為你開疆拓土守萬世基業?”
“呸!
老子戎馬一生打下大唐偌大江山,開疆拓土已到極致,你個小兔崽子敢看輕與我?
你與我老實本分少折騰,平平安安過一生,老子就燒高香了。”
李世民面色緩了幾分,猶自余怒未消地痛罵兒子。
“說起瘋馬,逐月烏今日妨主險些害了我兒性命,可留他不得。
來啊,將這匹瘋馬拖下去砍了!”
“父皇不可!”李泰趕緊阻止道。
李世民怒道:“有何不可?
養不熟的畜生,平日裡倒是溫順,拉出來遛一圈卻是妨主的劣馬。
若不砍了這畜生,朕就會時時想起他幾乎害你性命,念頭便不能通達。”
李泰道:“父皇明鑒,馬是妨主還是護主,不在馬而在主也。
逐月烏是寶馬也是烈馬,在父皇和今日的兒臣面前,即便它妨主,咱們父子也能製住了它。
末了它依然是難得的寶馬良駒,沒有逐月烏,兒臣也砍不出那一刀。
若它落入庸主之手,此馬性烈不服馴化,以庸主之才不能將其馴服,那就只能一殺了之。
庸主絕對不能允許烈馬超出自己掌控,因為那會讓自己出醜受傷。
今日逐月烏雖然烈性大發,可兒臣穩穩製住了它,渾身上下不曾少一根汗毛。
若父皇宰了逐月烏,豈非坐實庸主之名?”
李世民聽後渾身一震,他目光炯炯地盯著李泰,良久後怒色消散,歎道:“罷了,你這番雄主庸主之論倒也貼切,細細思來竟覺隱含大道。
兩年前朕得名駒獅子驄,此馬桀驁難馴有如逐月烏。
諸多訓馬師無一人能製服此馬,無計可施之時,有人提出可以鐵鞭、鐵錘、匕首製服獅子驄。
其聲稱獅子驄性烈,可以鐵鞭擊之,其不服則以鐵錘錘其首。
若依然不能馴服,可以匕首割其喉。
朕不舍獅子驄,詢問其若匕首割喉豈非刺死良駒?
其答曰良駒駿馬,正可為君主乘騎。
若馴服則用之,馴不服則留之何益!”
說罷李世民長身而起,慨然道:“當時朕聽其一番高論倒也新穎。
今日聽你一番見地,朕方知其論何其荒謬。
烈馬是寶馬,妨主害主,全在其主是雄主抑或庸主也!
青雀兒,你全了逐月烏一條性命,大善也!”
父子二人一番論馬,文武君臣卻是聽得心驚肉跳汗流浹背。
世人皆道雄主難欺弱主易製,可弱主也是主。
一旦能臣猛將遇上弱主,能力強過弱主太多,必定招來弱主的猜忌、打壓,甚至滅殺。
想一想漢初開國功臣的下場大多淒涼慘淡,而本朝開國功勳大多活得鮮蹦亂跳,對比結果非常明顯。
大唐江山已定,而開國功臣照樣該領軍的領軍,該做宰相的做宰相。
即便如李靖這等立下蓋世功勳者,也沒有落入功高震主鳥盡弓藏的下場。
內中原由既複雜也明顯,漢初功臣下場淒慘,是因為劉邦的能力不如韓信等人。
他對韓信這群功臣的能力感到恐懼,唯有除之以絕後患。
而本朝功臣活得滋潤,那是因為當今皇帝乃千古少有之雄主。
大唐江山他親自提兵打下,論軍事能力,皇帝不輸任何功臣。
論治國能力,其登基不過短短十來年,已經開創了貞觀盛世。
文武兩道,功臣之中無一人能對其構成絕對挑戰。
皇帝能夠駕馭眾臣,那麽又何必打壓掃滅功臣呢。
這群精英腦子都不蠢,皇帝雖然春秋鼎盛,可遲早有一天江山會交給繼承人。
下一任大唐皇帝是雄主還是庸主,對他們這群功勳而言,這是個要命的問題。
若庸主繼位,以他們的能力和功勞,即便啥也不做,也足夠引得新皇帝猜忌。
裂痕一旦產生必定逐漸擴大直至無可彌補,而新皇與他們卻沒有一起打天下的情分。
……
此時正月之初天氣仍是寒涼,文武重臣已然汗透中衣。
李泰和李承乾的身影同時浮現在所有人腦子裡,李泰身形高大雄闊眸子自信溫潤,李承乾眼神陰寒殺氣騰騰。
長孫無忌擦了擦額角,咬牙之後目光決然。
魏征暗歎一聲閉目不言。
……
李泰論馬的無心之言引發群臣心思潮動,他渾然不覺,對那個號稱三件凶器製服烈馬之人卻是大感好奇。
“父皇,此人言論看似霸氣,實則劍走偏鋒,非君子正道所為也。
說句寒摻話,這就是典型的拉不出屎怪茅坑。
父皇身邊竟有如此幸進之輩?”
他狐疑地打量眾臣,哪個王八羔子如此陰毒,帶壞了老爺子可怎整。
李世民黑臉道:“不要找了,那人姓武,是父皇的才人。
你說得不錯,朕當時聽她侃侃而談感其志向高遠,回過味來亦覺此女心術不正妄求幸進。
此後朕便冷落武才人,幾年來朕再未提升她后宮等級。”
武才人?
那就是武則天了!
原來是這個敗盡大唐家業的敗家娘們兒。
李泰暗呼乾得漂亮,難怪以武則天的才貌,伺候李世民那麽多年而地位始終低下,感情兩年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她那一套也就糊弄李治還成,在李世民面前摻沙子,這不是茅坑裡打燈籠,找死呢!
“父皇英明,如此兒臣可就牽走望月烏了啊!”
雖然為老李喝彩,可后宮之事他卻不能妄發濫言。
你一皇子點評父皇后宮之事,你要幹啥?
老李緩過了神,笑道:“依你便是。
鬧騰夠了,你和裴小子也該分出個勝負了吧?”
眾臣這才松口氣,話題太沉重,你們父子聊得嗨咱們接不上嘴,聊一聊比賽他不開心嗎。
蕭瑀這個第一場的判官同情地看著段志玄道:“樊國公這判官可不好當,這一場射禦之比事前言好自由發揮不論規則。
現在可好,魏王氣勢雄渾冠蓋古今,射禦兩道雖無章法,卻霸氣絕倫百年不出。
裴小子小小年紀騎射大成,射術精絕難逢抗手,騎術超凡可比上將。
最終勝利分屬於誰,至少老夫看不出來。”
下一場的判官褚遂良感同身受道:“不錯,這個問題頭疼啊。”
李泰笑道:“這個問題還不簡單,答案很明顯,段叔父何故為難?”
武將那邊眾人啜著牙花子,這他娘的真不好選呢。
段志玄聽了李泰這話目露思索,腦子裡天人交戰。
第一場他傾向於裴行儉勝,騎術之比,他挺李泰,他拿了個平局之判。
李泰見大家夥不接話,隻好無奈道:“行,段叔父你不便說,泰就替你宣布了。
本場射禦大比,勝者……”
眾人屏住了呼吸,李泰猛然一把舉起裴行儉的手大喝道:“裴行儉!”
李世民……
眾臣……
裴行儉懵逼過後卻是一臉堅決道:“非也!
射禦兩道之比,勝者乃是魏王!”
李泰大笑道:“勝就是勝,敗就是敗,裴小子你太過小看於我。
射禦兩道你無不精絕,我再練幾年也未必趕得上你。
我的表現雖然震撼卻是本能之勇,因此這兩場你是當之無愧的勝者!”
李世民欣慰得拈須笑道:“好氣魄,比要比得氣動山河,敗要敗的光明磊落,不愧是朕的好兒子!”
眾臣見狀讚歎不已,兩場大比,魏王無論氣魄胸懷還是見地,無可辯駁地展現出了明君氣質。
武將那邊為之心折,程咬金暗暗下定決定,一定要想法子,就算塞也要把女兒塞到魏王床榻。
文臣這邊,關隴集團進一步堅定支持李泰奪嫡的心思,山東集團那邊也打起了擇明主而事的主意。
皇帝聰穎過人,恐怕他已經動過一些念頭,他是一代雄主,怎能忍受萬裡江山落入庸主之手。
至於太子,滿朝文武一個心思,靠著皇帝僅存的不忍,他又能安坐東宮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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