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纖細柔軟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她抱緊自己的膝蓋，血屠牛身上那些血色的火焰像最美麗溫和的花朵一樣安撫她的脊背。

　　她給喬治的感覺實在是太奇特了。

　　就像……看到了長大後的阿迪。

　　低聲啜泣。

　　整個世界都在這啜泣聲中顫抖。

　　“我希望你能經歷我所經歷過的那些東西，喬治.奧斯特曼，我希望你也能在黑暗中彷徨一百二十億年，讓恐懼與仇恨充斥你的內心。”

　　女孩終於抬起頭。

　　她朱唇輕啟，

　　“我名，仇恨……”

　　血屠牛伴隨著自稱仇恨的女孩的聲音站了起來。

　　通天徹底。

　　上可摘星攬月，下可直入深淵。

　　這巨獸猛烈搖晃它的腦袋。

　　掀起一陣又一陣風壓。

　　“睡吧。”

　　安迪蹲下來，用自己細嫩柔軟的手指觸碰巨獸脊背上如火焰熊熊燃燒的血色。

　　這些由凝實的仇恨本源凝聚的能量就那麽在安迪的手指下面跳躍、躁動。

　　它很親近她。

　　喬治能看出來。

　　比親近仇恨，或者說H，還要親近安迪，就像血屠牛本就是安迪的夥伴。

　　不僅僅是血屠牛。

　　所有都是。

　　就現在為止，喬治所感受到的所有情感本源，都對安迪親近無比，只要安迪哭泣，喬治掌心中的紋身就在蠢蠢欲動。

　　它們在安撫。

　　它們在悲鳴。

　　它們在咆哮。

　　但此時，似乎隨著安迪的話語響起，就有喬治不能理解也看不到的法則在湧動。

　　像微風蕩漾之後掀起波瀾的海面。

　　就那麽蕩開。

　　血屠牛就真的睡了。

　　站在那裡，眸子閉上，呼吸自急促變得舒緩，就這樣進入了夢鄉，連帶著脊背上、身上的血色火焰，都變得低迷起來。

　　仇恨的金色發絲在飛揚。

　　好像有狂風。

　　但什麽都沒有。

　　整個世界都被暫停了。

　　她說了一句話——

　　“你說的，無效。”

　　就像王在宣旨，也像神在低吟，彌撒響起在莫須有的空間中，清晰地傳入喬治的耳中。

　　於是血屠牛的眸子睜開。

　　安迪和仇恨對視著。

　　兩個女孩注視對方。

　　前者眸子裡有好奇與疑惑，後者眸子裡是痛苦與仇恨，又像是相隔十年歲月的同一個人在遠遠隔著長河對望。

　　“我們是神。”

　　仇恨低聲說，聲音在天地間回蕩，

　　“而他，拋棄了我們。”

　　她看向喬治的眼神實在有些駭人，像是要噴出灼灼燃起的火焰，也像要從手中舉起鋒銳的利刃。

　　“我們是神——?”

　　喬治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這裡只有四個人，安迪、仇恨，和他自己。

　　本來就很安靜。

　　但下方屋子裡突然有掛鍾秒針滴答轉動的聲音響起，那麽刺耳。

　　突然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喬治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他已經很少有這種感覺了。

　　仇恨所說的“神”，絕不可能是宙斯這樣的舊神。

　　而是通常意義，人類所理解或不理解的神——即不存在又存在的抽象概念。

　　這很難解釋。

　　在地球的文獻或者認知來看，神是自然宗教觀念之一。是對一個宗教或者信仰最高層次的統稱。

　　一般被認為是超自然體中的最高者，他或者它不具物質軀體，但有其軀體形象，它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自然現象的擬人化。

　　不受自然規律限制，反之卻高於自然規律，主宰物質世界，能對物質世界加以直接或間接影響。

　　而這個最高層次——也就是仇恨所說的“神”——對各宗教來說雖稱呼叫法不同，但對其信仰者無不是神聖無比的。

　　盡管她和安迪的確有著實體。

　　但她們很像通常意義上的神明。

　　甚至接近喬治曾看到的上帝。

　　幾乎所有的人類社會中，多少存有這種概念，但因文化的不同，人們對神的認知卻又千變萬化。

　　某種意義上來說，神明的確是某種遠遠超乎人類基因層面的更高等級生命體。

　　比如喬治，比如宙斯，比如達克賽德，比如超人，他們都可以被稱之為“神明”。

　　但這個神，和安迪所說的神，明顯是兩個概念。

　　王民生曾經說過一句話——

　　“真空存在正負虛粒子量子起伏，當真空量子起伏達到臨界點產生奇點，奇點大爆炸產生物質，真空純能量的一部分轉化為有質量的物質，時間是存在的，時間是空間的變化，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具體事物的時空變化是不可逆的。”

　　這句話意味著宇宙間一切的變化都不可逆的，這本身就是對絕對神學的質疑和駁論——

　　神是無所不能的，如果他不能逆轉具體事物的時空變換那麽是不是意味著神又不是萬能的呢?

　　安迪能夠逆轉一切。

　　但喬治不願意讓她那麽做。

　　這種能力是否存在限制?

　　他不知道。

　　他不願意安迪受到傷害。

　　但從熱力學第二定律來說，這個女孩的確已經站在了神之領域窺探世間。

　　仇恨與安迪本質一樣。

　　她們甚至連能連波動都一模一樣。

　　她，也是神。

　　“你說你們是神，但老實說，我、安迪我們都和周總理一樣，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沉吟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堅決了，喬治又聳了聳肩:

　　“當然，除非你能能為我解決體毛過長的問題……因為某些原因，這世界上好像沒什麽剃刀能幫我剃掉我的胸毛。”

　　“我建議你用脫毛膏。”

　　安迪抬起頭，眨巴了一下眼睛。

　　喬治扶額。

　　肯定是他媽的羅伯和韋德把她教壞了。

　　其實想一想， 歷史上的科學家很少有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許多哲學家——尤其在中世紀——例如邁蒙尼德、奧古斯丁、荷馬等，及一些近代科學家和哲學家如牛頓、斯賓諾莎等，都認為神是存在的。

　　當然，在同一時期，也有許多哲學家和科學家，否認神的存在。近代的不可知論者的代表人物伯特蘭·羅素相信上帝是否存在是無法證明的，著名科學家愛因斯坦則不相信人格化的神。

　　“我說，你的胸毛消失。”

　　仇恨沒有沒有表情上的變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命令有多麽荒誕。

　　喬治撇了撇嘴。

　　怎麽可能成功……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胸膛有些瘙癢。

　　拉開達克薩姆戰衣。

　　下一刹那，他瞪大了眼睛——

　　“怎麽可能?！”

　　現在，他的胸膛光潔得像是嬰兒的皮膚，原本西方人特有的厚重胸毛，現在似乎只剩下一層透明幾不可見的短小毫毛。

　　這個女孩，真能用言出法隨的力量改變我的身體形態?

　　喬治現在有些嚴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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