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後，盡量用很平穩的語氣和爸爸說話。

　　我問他:“爸，您認識張夢玲嗎?”

　　意料之中，爸爸聽到這個名字後，瞪著兩隻大眼睛，很是震驚地看著我。

　　“依依，你說什麽?張什麽?”

　　“張夢玲！”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這個名字。

　　爸爸聽清後，由開始的震驚，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依依，你怎麽會認識她?”

　　“她是一凡的媽媽！”

　　“什麽?怎麽會這麽巧?”

　　“爸，您和阿姨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

　　“依依，你老實告訴爸爸，你和一凡是在談戀愛嗎?”

　　爸爸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我。

　　我知道他很早就想問我這個問題，只是我一直在回避著他。

　　兒大避母，女大避父，長大了，我發現我和父親之間好像不是什麽都可以說了，不是什麽秘密都能分享了。

　　何況，連媽媽，我都很少和她說起自己心底的話。

　　在這個家，我好像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很孤獨，一直都很孤獨。

　　但今天，我不得不向爸爸承認。

　　“爸，算是吧。我已經長大了，我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現在，一凡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他也馬上要轉學了。我們不會有以後了。”

　　“她不同意?是因為我嗎?”

　　“爸，您能告訴我您和阿姨之間到底有什麽仇恨嗎?她和一凡說，你不是爺爺奶奶的親生孩子。

　　我都感覺晴天霹靂了，我們這麽普通的家庭，怎麽可能會有她說的那麽複雜?

　　她還親口和我說，說您這輩子欠她的，還不清，不想再讓她的兒子和我有任何瓜葛。您到底欠她什麽了?”

　　“依依，她隻說對了一半。”

　　爸爸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坐在院子的長凳子上。他長歎一口氣，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氣，然後向我娓娓道來他的陳年往事。

　　“依依，她是爸爸的妹妹，我們倆從小一塊長大的。至於我，我百分百是你爺爺奶奶的親生兒子，這點錯不了。

　　只是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奶奶由於生活壓力大，家裡孩子多，養不起，就把我送了人。

　　而送給的這戸人家，便是玉城當年的首富，張家，也就是張夢玲的父母，他們收養的我。

　　當時收養我的時候，我不到兩歲。他們夫妻倆結婚多年都沒有孩子，所以決定收養我。

　　誰知道剛領養我沒幾個月，我的養母便有了身孕。他們都覺得是我給他們帶來了莫大的幸運，所以對我更好了。

　　妹妹出生後，我很懂事，我很疼她。我發誓，這輩子都要護她左右，不讓她受到傷害，以報答我養父母對我的養育之恩。

　　但隨著我們慢慢地長大，我發現妹妹對我好像有著不一樣的感情。但我卻一直把她當作妹妹，我對她百般好，我只是想報答養父母對我的養育之恩。

　　養父母因為怕妹妹受欺負，所以讓我同她一起上的學。我們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都被安排在同一個班級裡。

　　高中那年，我喜歡上了一個女生。在有錢人的家裡呆久了，始終會忘記自己本來的位置。我就想盡各種各樣的方法去追求那個女生。

　　你老爸我，當時也是校草級別的，風華正茂，英俊瀟灑。沒追多久，那個女生便同意和我交往。這可急壞了妹妹，她找人把那個女生給......”

　　爸爸停頓了，眼裡有淚光，或許真的是一件很傷心的往事。

　　他說話的語氣很惆悵，很傷感！

　　“妹妹當時被我和養父母寵壞了，一身的壞毛病，膽大妄為，什麽都敢做。她找了幾個小混混，把人家好好的一個女孩給糟蹋了。

　　第二天，我來她教室找她的時候，我發現她教室外面圍了很多人。她的教室在一樓，我的教室在三樓。每天不是她跑去三樓找我，就是我跑來一樓找她。

　　那天，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血肉模糊，聽他們說，她在幾分鍾前從我們教學樓的頂樓跳了下來，剛好落到了他們教室門口的空地上。

　　當時大家都在早讀，聽到一聲巨響後，大家都震驚了。我也是聽到巨響後，才下樓看看什麽情況。

　　我當時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要跳樓?

　　我抱著她冰冷的身體，失聲痛哭，直到警察和法醫來了，才把我們分開。

　　我過了一個多月後才知道是妹妹做的，我找人查了她。但當時我們家有錢，找錢疏通疏通，找了個替死鬼，她就這樣逃過了法律的製裁。

　　我很難過，一個如花的生命就那樣隕落了。

　　她怎麽可以這麽殘忍?我質問她，指責她。

　　可她說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她愛我。

　　可我從來都隻把她當成親妹妹。

　　那天我罵了她之後，她就離家出走了。我們找了好久，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被五六個小流氓圍著戲弄。

　　當時的玉城不像現在這樣，治安這麽好。以前可亂了，半夜三更在街上，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壞人。

　　我雖然氣她，但她終歸是我的妹妹。我上去就把其中一個流氓給打了，之後又打倒了兩個。小的時候，怕我和妹妹有危險，養父母特地送我們去上過武術班。

　　妹妹不感興趣，她學了一個月就不學了。我倒學了一身的功夫，這幾個人不在我的話下。

　　但誰知其中有個流氓偷偷叫了人，等我把這幾個打趴下的時候，後面居然黑嗚嗚地來了一群。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拉著妹妹就想跑，好漢不吃眼前虧。但寡不敵眾，他們人太多，沒跑幾步就追上了我們。

　　我一邊要應付他們，一邊還得護著妹妹不受傷。但最終，受傷的不是我，是她。

　　其中有一個人掏出了一把尖銳的刀，向我的腰尖捅來。我防不勝防，最後，妹妹替我擋了那一刀。

　　她說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也許是的。就因為她幫我擋的這一刀。

　　那一刀差點要了她的命，離心臟只有半公分不到的距離。

　　他們看到妹妹倒在了血泊中，慌了，怕鬧出人命來，全都跑了。

　　我害怕極了，四處喊人，把關著門的店家喊醒，讓人家給我們叫來了救護車。

　　我以為我就要失去她了，我剛失去了我喜歡的女孩，我又要失去我的妹妹。

　　雖然我氣她害了那個女孩，但我更不想她有事。

　　後來她醒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答應，和她在一起。長大後，我們就結婚。

　　可是我做不到，她替我擋了那一刀，我很感激，很內疚。

　　可是，對於那個為我失去生命的女孩，始終是我心裡一條過不去的坎，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而我，也不能因為內疚就同意和她在一起，這樣對她也不公平。

　　我不答應她，她就說了很難聽的話，讓我滾，從哪來回哪去！

　　那時候，我高中念完了，考上了一所還算不錯的大學。我本來對我的未來有很好的規劃，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當時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上學了。

　　但我能去哪呢?她讓我從哪來，回哪去，那好吧，我就找我養父母要了我親生父母的地址。 18歲那年，我正式認祖歸宗了。

　　養父母很舍不得我，但更不舍得親生女兒難過，也便依了我。”

　　爸爸講完，長歎了一口氣，仿佛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爸爸，您後悔嗎?”

　　“後悔什麽?”

　　“假如您沒有離開阿姨，您現在就是億萬富翁了，有很多的家產可以繼承。就不用在這裡陪我們過苦日子了。”

　　“但那樣就沒有你們了啊?我不後悔，因為有你們。”

　　是啊，如果當初爸爸沒有回來，就不可能娶了媽媽，也就不可能有我們三個孩子了。

　　“爸，那阿姨對您是愛之深，恨之切啊！這麽多年，您就沒有和他們聯系過嗎?”

　　“前幾年，我會每年都打電話給養父母向他們問好。後來，養父母不在了，我也就沒有和他們再聯系過。 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怎麽樣?我還真不知道她是一凡的媽媽，她家條件這麽好，怎麽會下嫁到武嵐鎮呢?”

　　“爸，她可不是下嫁，頂多算門當戶對。李家很有錢的，在全國有幾十家分公司。阿姨告訴我，他們家家產幾十個億。讓我別做灰姑娘的夢了。”

　　爸爸看出我眼裡的落寞，我本來也以為他會像一凡媽媽那樣阻止我們在一起。

　　“依依，一凡是個好孩子。如果你們有緣份的話，你們終會在一起的。咱人窮志不短，不能讓她小瞧了去，我們好好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加的優秀。”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爸爸，雖然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但還是能證明年輕時候帥過。

　　“爸，你太讓我驚訝了，我以為您會像阿姨那樣極力反對我們呢?”

　　“她太執著了，她心裡始終是怨我的，這麽多年了，我都放下了，她還是沒有放下。”

　　“爸，您太豁達了。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得先考上大學再說。對了，高一的獎學金，學校已經打到我的卡裡了。我給您拿去。”

　　這半個多月因為一直想著一凡，我都忘記期末考試結束後，領成績單的那天，學校給我發了第一名的獎學金，整整五千塊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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