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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第四十四章 不失兄弟之義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劉義符心裡想著事情,倒無所謂,坐在草席上的條案後慢慢喝著茶。高令嫻卻顯得有點不耐,又很是好奇。

  “哎……官家!為何又不走了呀?”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劉義符有些好笑,端著茶盞,漫不經心地回道:“此處景致不錯,再盤桓一二!”

  “噗哈哈……”侍立在旁的苑義夫忍不住笑出聲來,感覺有些失禮,立即又閉上嘴,板著臉死死忍著了。喬駒子倒是躬身侍立,規規距距的。

  劉義符若無其事地喝完茶,隨手放在條案上,見高令嫻又氣又好笑地撅起了嘴巴,又不好就此告辭,只能百無聊賴地陪著,便招了招手,拍了拍身邊鋪地草席道:“這邊來座!”

  “我不!”高令嫻氣鼓鼓的,一臉不滿之色。

  劉義符笑道:“那可不是你該坐的位置,待會兒有宜都王使者前來,你要是任性,想坐那裡就坐吧!”

  “哼!就知道有事……啊?宜都王的使者?”高令嫻站了起來,忽然醒悟,有些手足無措道:“那妾身這樣在場,合適麽?”

  劉義符有些無語,意態淡然道:“合不合適,你自己說了算!你是皇后你怕誰啊?”

  “哦……好吧!”

  高令嫻撫了扶衣裙,她外著粉紅小白花及膝曲裾,內著緋色襦裙,腰系荷葉綠蔽膝,緋紅腰帶中系綠色絲絛,在中間打了個蝴蝶結,好一身青春活潑的色彩。

  只是在劉義符看來,那外穿的曲裾就是個騷粉色,在他細細欣賞時,高令嫻輕咬了一下嘴唇,低著頭慢吞吞地走到身旁跪坐了,雙手攏在衣袖裡,顯得有點局促緊張,感覺到自己一直在盯著看,她竟然身子一歪,挨近咬咬牙說話了。

  “我一定會飛揚跋扈的,你給我等著……”

  好啊!你來逆推啊!要不就今天吧?明天、大後天都可以啊!朕等你啊!

  劉義符只是猥瑣地笑了笑,心中浮起一股惡趣味,卻沒有說出來。

  這時忽聽外面傳來一陣人喊馬嘶聲,接著就有一隊持矛挎刀的士兵在侍衛引導下進了前院,在門庭與走道路口位置一站,將這不大的前院完全戒嚴了。

  苑義夫見此跑出去察看,很快又帶著一名軍官進來,正是身形修長的楊練子,一臉風塵塵仆仆,顯是剛回壽陽還來不及休息。

  “習之回來了啊,自己找地方坐,那個……公和將軍到哪裡了?”

  “末將稟報官家,李都督目前應該率部抵達了黃龍崗,行軍快一點,一天半就能趕回。”楊練子單膝跪地,拱手抱拳,又道:“至於宜都王的使者,是在撤離南汝陰後,他們率三百快騎追上來的,正使臧邃(音通遂),官任領護軍司馬、宜都太守;副使名叫袁淳,是宜都王妃袁齊媯的兄長,官任宜都王府錄事參軍。”

  臧邃是先帝武敬皇后之兄臧燾之子,與這一輩的諸皇子都是表親。劉義符之所以對此人有印象,是因其弟臧綽曾官任太子中舍人,這年正月輔政大臣廢廬陵王劉義真為庶人,從歷陽遷往新安郡,便調臧綽為新安郡太守,監視廬陵王。

  楊練子這麽一說,連坐在身旁的高令嫻都覺得這使者來意不善了,悄然伸手拉了拉自己衣袖,劉義符一看,就見她已端正了坐姿,面帶和藹的微笑,顯得很是端莊淡然。

  劉義符回了她一個“你懂得”的眼神,語氣平靜道:“那便帶上來吧,倒要聽他們說些什麽,不……先帶臧邃!”

  片刻,

就見一名身著朱服的中年官員被帶了上來,見室內陳設如此簡陋有些意外的樣子,上前十分無禮地仔細打量,顯是確認了自己的面容不是假的,臉上這才擠出一絲笑容,這才躬身行禮開口了。  “呵呵……果真是車兵啊!臣臧邃有禮,謹代宜都王問王兄安好,只是真沒想到,會在建安侯祠廟相見,物是人非,令人遺憾啊!“

  這稱呼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呢?劉義符心裡冷笑,卻不露聲色,語氣冷淡道:“不知外兄此來,有何見教?”

  “唉……現今這時局,想必車兵也知道了,宜都王已駐歷陽,不日將抵京監國,京中更有檀護軍率兵三萬渡江北上;而歷陽,又有奉迎王駕的江州尋陽太守蕭承之、艮山侯到彥之屯駐,不日將與謝領軍率步騎進屯南汝陰會師,而朝中又早派使赴徐州,王仲德在現恐怕已經出兵了啊,車兵你要早作打算才是!”

  “哦……不知怎麽個早作打算法?還請外兄不吝賜教啊!”

  “車兵你難道還不知,朝中當道諸公已發太后詔令通傳天下諸州,降你為營陽王了啊!你若再不為自身考慮,恐天下之大,無你容身之地啊!”

  實在是太下作,劉義符已經沒興趣再表演了,冷笑道:“呵呵……外兄你可真是悲天憫人呐,難道朕那好三弟就教你說了這些?”

  “這……臣有些不好開這個口,奈何京中局勢如此,為免車兵你們兄弟相爭,徒使天下生亂,生靈塗炭,臣亦是無奈啊!”臧邃似乎也意識到,之前說的這些並不能令對方感到恐慌,忙換上了一臉愁苦之色,又道:“此等大事,臣請與車兵你密談,可否?”

  “朗朗青天之下,外兄你有什麽話是不可說的呢?”

  “如此臣便直言,監國欲全兄弟之情,好意派臣來使,將製授營陽王為豫州刺史,移鎮陳留,若奉製則諸軍可退,不失兄弟之義,營陽王好生考慮!”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句不失兄弟之義,說得是真好聽啊!”

  劉義符忍不住一陣大笑,眼角余光都見到苑義夫上前一步,手按刀柄怒目而視了,他絲毫不懷疑,此時只要自己一個眼神,苑義夫就會動手,不過送上門來的菜嘛,不吃也不能糟蹋了,留著有用之時就好了。

  “真是笑死人啦, 好一個臧邃,你可真是太有才了!”劉義符意興索然,還有一個袁淳連見一見的興趣都沒了,轉頭看向楊練子,揮了揮手道:“帶下去,全部拘押,記得清點一下人數,騎從戰馬武器什麽的都繳了吧。”

  “車兵不可啊!你要考慮清楚,我們可是來吊祭建安侯的啊!”臧邃一聽大驚失色,急得大聲嚷嚷。

  楊練子起身領命,與苑義夫一起上前,粗暴地左右挾持住臧邃拖了出去。

  這墓園之地有一股子淒清之感,劉義符再也無心待下去了,拉起高令嫻直出前門,見外面的小廣場上倒是空的,而墓園東面的平地上,使者三百隨從已被兩千士兵四麵包圍,被一個個的點數綁了拖往墓園,惹得那老仆在廣場邊目瞪口呆,懵然張望。

  離開墓園下山的路上,劉義符的心情受此影響,有點不太好了,朝中外戚勢力不依附皇族,反而去攀附權臣與高門,所為不過是想讓家門提升為士族,這個世道要想作些改變就得從思想觀念開始,而目前還沒什麽好辦法。

  “官家!那人不識好歹,品行卑劣,官家大可不必與此等人一般見識,反正雍州也不差,有如許之多的將士追隨,官家何愁大位不正?總有一天能打回建康的。”

  高令嫻目睹了這些,感同身受,也是被氣得不輕,竟主動挽起自己的胳膊意示安慰,但她臉色和眼神皆帶著惱怒,劉義符看在眼裡,反而笑著安撫。

  “法嬰啊!此等事情,你將來還會遇上的,不要太在意了。吾就當是用膳時疏忽大意,吃到了一隻蒼蠅,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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