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倩站在電話亭裡思前慮後，她答應下個星期五之前還同學的錢。今天是星期四了，她手裡的錢，只能節約著用，勉強維持過幾天。

　　她撥通了騰飛公司的電話，是李婉婷接的電話，她說:“你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

　　吳倩:“你好，請問一下林金森在嗎?”

　　李婉婷說:“哦，他出去了，請問你是誰?”

　　吳倩:“哦，你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嗎?我有點事找他。”

　　李婉婷:“你方便告訴我嗎?等他回來，我轉告他。”

　　吳倩:“哦，那不用了，我晚點再打過來吧”。

　　李婉婷:“這樣吧，你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我讓他一回來就聯系你，好嗎?”

　　吳倩:“我這裡是公用電話。算了吧，你就說是家裡的，桃子找他就行了，謝謝你，再見。”

　　李婉婷:“家裡的桃子?”

　　這時候，吳家華，剛好路過。李婉婷叫住了他:“家華，你們家裡是不是有一個叫做桃子的?她打電話過來找林金森。”

　　吳家華:“桃子?不認識，他找林金森幹什麽，讓我問一下她?”

　　吳家華:“桃子，你好，我是林金森的表弟，我叫吳家華。”

　　吳倩:“家華哥，你好，我是榕寨的吳桃花，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找金森哥。”

　　吳家華:“你在哪呢?”

　　吳倩:“我在黎縣讀高中，剛讀高一。”

　　吳家華:“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吳倩:“我找他……沒什麽事了……我掛了，再見。”匆匆掛了電話，她哭了。

　　她回去了寢室，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林金森為了她貸款供她報了名，自己帶著300元就走了。第二天吳倩打電話過去，可是接電話的人開始說不認識林金森，說根本就沒有這個人，還說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後來，一連五天，都說沒看到林金森。吳倩吃不好睡不好，失魂落魄的，想丟了魂一樣，人都瘦了一大圈，還生病了，發了燒，都請假了。

　　都是室友細心照顧著她，第六天，扶著她打電話過去，知道林金森終於找到了，她也就放心了，身體很快恢復了健康。

　　後來就沒有打過電話，直到現在，快兩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工作怎麽樣，身體好嗎，過得好不好?

　　她也不敢再打電話，讓林金森操心她的生活，為此，向寢室最好的室友借了一點錢買飯菜，省吃儉用的。

　　林金森沒有電話號碼，也聯系不上吳桃花，也只是乾著急。寫信也不知道具體班級地址。就這樣他一直等著吳桃花給他打電話。

　　吳家華滿臉疑惑，他走回去了辦公室，一個人發呆。桃子打電話過來，為什麽吞吞吐吐?

　　他開始忙著工作，就忘了這件事。

　　李婉婷以為吳家華把這件事告訴了林金森，她也沒提到過，周末過去了。

　　星期一，十一點，李婉婷又接到了電話:“你好，桃子，林金森一大早就出去了，不過很快會回來。這樣吧，你掛電話，等一會再打過來好嗎?他說過的，中午吃飯之前肯定會回來。”

　　吳倩等到十二點又打了一次電話過來，林金森還沒回來。

　　吳倩說:“這樣吧，現在是吃飯時間，也許他在外面吃飯了，你也先去吃飯，你吃好飯，再打過來，好嗎?”

　　林金森半個小時以後才回來，他得知是桃子早上打電話給他兩次，前個星期四也打了一次，

而且吳家華也知道，他拍了一下腦門啊地一聲，大叫起來。　　李婉婷被嚇了一跳:“出什麽事了?”

　　林金森才發現自己失態了，連連招招手:“沒事，沒事，我去找一下吳總”，他敲了敲門，跑進了吳家華辦公室:“家華，我可以提前支一下工資嗎?我有急用?”

　　吳家華:“急用?你有什麽事瞞著我，快說，是什麽急用?。”

　　林金森:“以後我再告訴你。”

　　吳家華:“連我都不告訴嗎?你不說，我就不給辦，把我當外人?”

　　林金森:“哎呀，說就說吧，也沒什麽，是這樣的，榕寨有個女孩，叫做吳桃花，我答應她供她讀高中直到大學，我貸款給我和她交了學費，就這樣。我還答應她，到了深圳再給她生活費的，她肯定沒錢吃飯了。”

　　吳家華:“哥，行啊，你還是一個挺仗義的人啊，做的好。自己沒去讀高中，反而……哦，我知道了，她是你的……”

　　林金森:“別亂說……也沒什麽，只是看著她，想到了自己，就……唉，錢，給不給辦吧。”

　　吳家華:“辦辦辦，馬上辦，必須辦。”

　　這時候聽到李婉婷大聲喊到:“家裡的桃子電話來了。”

　　林金森和吳家華衝了過去，林金森激動地拿起電話:“桃子，是我，金森，讓你久等了，上次打電話，沒人告訴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久才給我打電話呀?”

　　吳家華搶過電話:“桃子，怪我怪我，我把這件事忘了，都怪我。”

　　林金森又把電話搶了回去:“桃子，怪我，都怪我，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工作都很好，我領到工資了，600元，不少吧。剛才接電話的是家華，他對我很好，很照顧我，你放心吧，好好讀書。對了，你把帳號給我，我把生活費給你，我都給你，你用完了，再打電話給我。桃子，接到你電話，我真的是太高興了，我太興奮了。桃子，你在聽嗎?你…你怎麽哭了……”。

　　吳倩哭著說:“金森哥，你對我真好。”

　　林金森整頓了一下情緒:“桃子，不哭，好好的，哭什麽，我們應該高興，應該慶祝一下，大喊一聲。就像我們在響水河那樣，盡情地喊，盡情地釋放。我此時此刻，真的想跟你，手拉著手，一起喊，加油，加油…”

　　吳倩帶著哭腔跟著:“金森哥，你出發後，我連續打了五天電話。都說你走丟了，我急得都生病了，我都想請假來找你，可是又去哪裡找你呢?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第六天，我才知道你準確的消息。那天，家華哥去接你去了。”

　　林金森:“往事不再提了，都過去了，現在，我很好。以後，每個星期你都要跟我打電話啊，這樣吧，每個星期一，中午一點鍾，我等你電話。”

　　吳家華和李婉婷使勁地拍著巴掌，林金森才發現有人偷聽:“好啊，你們兩個，偷聽這麽久啊。”

　　吳家華:“看你今天高興的。”

　　李婉婷:“感動啊，太感動了，我要去洗手間哭一下，愛情真偉大！”

　　吳倩從電話裡聽到了，她的臉紅了。

　　約定的每個星期一，一點鍾的電話一直不曾錯過。

　　吳倩告訴她的每天的學習，她的老師，她的同學……

　　一點半，電話準時響了，林金森接起了電話:“你好！”

　　吳倩:“林金森是我，我有一個高一冊子告訴你。”

　　林金森:“什麽好消息，你快告訴我，我聽著呢。”

　　吳倩:“上個星期我寫了一篇散文，投稿到縣文化局廣播台，今天早上播放了，我還拿到了十元的稿費呢，我太高興了。”

　　林金森:“恭喜你，我有點迫不及待想聽了，你快念吧。”

　　吳倩清了清嗓子，開始朗誦:“兩隻白鵝的交響曲

　　 1986年，春

　　大地蘇醒了，家門口的田土裡面長了一片嫩綠的小草，蔥蔥的，翠翠的，特別的顯眼。那時的我，剛好六歲。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媽媽剛買來的兩隻小黃鵝，毛茸茸的，特別可愛，可是媽媽堅持叫做白鵝，她給我解釋了小半天，當時，我還是不明白。不過，我真的好喜歡，蹲在地上，不肯起來，嘴裡一直不停地喊著:小黃鵝，小黃鵝，小黃鵝。媽媽過來叫了我還幾下，提醒我，蹲久了，腿會變麻的，我不願意相信。我小手一次又一次遞過去新鮮的菜葉，每次都是一小顆。兩隻小黃鵝的嘴巴是白色的，這難道就是媽媽叫它們白鵝的原因嗎?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站起來，然後什麽都不知道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躺在床上，看到滿眼淚珠的媽媽，我急切地問:“小黃鵝呢?”媽媽轉過身去，提溜起一隻小竹籠，我有氣無力地喊著:“我的，我的。”我看到媽媽笑了，她擦拭著臉上的淚花:“是你的，都是你的。”後來，長大了，才知道，因為貧血，暈倒了。

　　我每天提著小籠子，蹣跚著走過田埂邊上，去放養我的小黃鵝，後面跟著弟弟，我不同意其他小夥伴靠近它們，他們只能遠遠地看著。

　　早春的天氣很奇怪，一會兒是南風，一會兒是北風，一會兒溫暖，一會兒又是涼颼颼的。田地裡那一頭，是金黃色的一片油菜花，一陣風過去，呼呼著響。小黃鵝，這個時候，總是很警覺，每當風稍大一點，它們驚慌失措，啾啾地叫喚個不停，它們相互依偎著，擠在一塊，小腦殼試圖鑽進彼此的肚皮下面，我蹲下來，脫下衣服，擋在風吹過來的方向，每當風改變方向的時候，我不得不又站起來，調整我的位置。我這邊跑那邊跑，忙前忙後，而弟弟，只是在旁邊咯咯地笑，他指著我大聲喊著:“媽媽，媽媽，你看，你看。”媽媽揮舞著鋤頭，一聲聲歡快地掘地聲，嚓嚓嚓著響，掀起了泥土的芳香，跟著她清脆的應答聲飄了過來:“小寶，沒事的，你哥哥會照顧好小白鵝的。”我大聲喊著:“小黃鵝，是小黃鵝。”弟弟說:“是小鳥，是小鳥。”

　　七天之後，小黃鵝長大了一點，翅膀變長了，顏色變淡了，這時候，我已經和小夥伴們一起玩耍了，他們，帶來了好多嫩草，爭先恐後地喂著。後來，一個小夥伴帶來了一隻鴨子，看來養著有一段時間了，他把鴨子放在岸邊，然後追趕著鴨子飛進了水裡，嘎嘎嘎地叫著，我們笑得前仰後翻，而他也是哈哈大笑，還在地上打著滾。笑累了，他一骨碌爬起來，扮著鬼臉，耀武揚威，陰陽怪氣地說:“你的鵝不會飛，不敢下水。”而我怯怯地回答:“它會飛，它敢下水，只是，我，我，我不想讓它那麽做，你看你的鴨子，羽毛都弄斷了，我才不要那樣。”我帶著小黃鵝，穿著膠底鞋，噠噠噠地跑向家裡，嘴裡模仿者警笛聲滴～嗚～滴～嗚聲，後面傳來了一陣陣噓聲，我憤怒地把門咣當關上了，插上了木栓。一切安靜了，我看著小黃鵝，心想它真的會飛嗎?思慮了一下，我暗暗發誓，過一段時間，我一定讓小黃鵝下下水。

　　一個月以後，在我的精心呵護下，小黃鵝長大了，成為了媽媽口中真正的白鵝，我終於領會了媽媽堅持的意義所在。兩隻白鵝，一公一母，真是天造之合。潔白的羽裳，高昂的姿態，閑庭信步，真是愛煞人也，那時候，我還年幼，並不知道，這種戀愛般的親密關系就是大人們追求和向往的，是不是“隻羨鴛鴦不羨仙啊。”

　　為了白鵝能夠盡快適應水性，半個月前我已經讓白鵝在一隻大水盆裡操練了，還把它們帶到水田邊觀摩鴨子戲水。一天，風和日麗，我正式把它們放入水田，它們一點都不害怕，而且還很樂意，與一群黑鴨子在水裡面一起歡快暢遊，並且展開嘹亮的歌喉，活脫脫的天使，更像兩個軍隊的將軍，威風凌凌，它們展開嘹亮的歌喉， 仿佛吹響了衝鋒號，突然，起風了，風越來越大，白鵝受到了驚嚇，在水裡面緊張地遊來遊去，我在岸邊，也是捏了一把汗，正在犯愁，突然白鵝順著風，加速遊行，翅膀張開了，一雙擎天的羽翼映入眼簾，美的我呀張大嘴巴定住了，兩隻腳頻繁地劃行，交替，劃行，交替，噗棱棱，起飛了，起飛了，起飛了，水面蕩漾起晶瑩的水花，波光粼粼，閃閃發光。”

　　吳倩:“金森哥，我讀完了。”

　　林金森:“真好，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那個畫面，真美。”

　　吳倩:“真的嗎?”

　　林金森:“此時此刻，我好想家。”

　　吳倩:“我想我媽。”

　　林金森:“所以你就寫了這篇優美的詩意散文。”

　　吳倩:“我也想你。”

　　電話突然話斷了……

　　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吳倩即將高考。

　　吳倩也很擔憂，林金森一直對她這麽好，默默支持她讀書，以後自己該怎麽報答?難道真的要以身相許?想到這，她的臉紅了。

　　可是，她不知道將來，自己會走到哪裡，現在，她只能跟著時代的步伐，尋著自己的方向，走下去。

　　她覺得林金森和她就像是空間交叉的兩條直線，曾經有過一次交點，現在，距離越來越遠，似乎再也不能匯合。

　　她每次打電話都會聽到辦公室女孩子的聲音，林金森說辦公室有好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她感到極度沒有安全感。

　　為此，每次打完電話，晚上，她都會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