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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莽撞人》一百六十二.大勢所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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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麽。”楚孝廉聞言,不免陷入沉吟。

 周尚卿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他很想這麽說,而事實上,這也是許多人對這位二皇子的評價。

 他喜歡讀書,所以一直就讀國子監,更是想考取狀元,騎著高頭大馬得意滿遊京城。

 堂堂皇子,需要考取功名嗎?

 皇親國戚裡頭,說他裝腔作勢的不在少數,可後來見他什麽集會熱鬧都不參與,也不跟朝堂官員來往,所結交的只是志趣相投之人,便私下裡會嘲笑幾聲,卻也不再主動攀交這位二皇子,任由他自己獨一派系了。

 周尚卿還喜歡侍弄花草,宮裡宮外,凡是住處,必有花草相伴,且都是一年四季常開常青的奇種,名貴非常。

 他是個愛花之人,平時脾氣很是和善,可一旦壞了他的花草,那他就得跟人拚命。

 他曾經為了求購一株花草而千金一擲,也曾因為一株花草跟人大打出手,還曾因為一株病怏的花草幾天幾夜不睡,悉心照料。

 他至今都沒有娶妻納妾,一直都是花草相伴,甚至還有人傳出了他被花精草怪迷惑了心神的謠言。有些年裡,可沒少有方士往他府上自薦。

 名門閨秀是閑來無事會插花,可也沒到周尚卿這種地步,他對花草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熱愛,所以至今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喜歡他,那些達官顯貴們,也沒有一個提及親事。

 周尚卿,就像是一個獨活的人,活在自己的花圃裡,那裡沒有外人,只有滿地的花草。他不管外界的事,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

 這些年來,因著他這性子,就算是那些善於鑽營之人,都沒什麽接近的機會。

 溜須拍馬這一套周尚卿不吃,真金白銀、美人美玉他都不稀罕,可若是奇珍異草,有他沒有侍弄過的嗎?就算是有,憑什麽身為皇子的他得不到,而其他人能夠得到?

 即便是周尚卿沒有得到的,其他人就有途徑有辦法得到了嗎?

 除卻官場及士紳,國子監裡也有想要投機取巧之人,可周尚卿喜歡花草不假,這人的學問更是眾多學子中一等一的,凡是想要接近他的,全然都被三言兩語難倒,自愧弗如。

 未免羞愧,那些書生也就打消了這等心思。

 於周尚卿而言,外界對他的流言蜚語不少,不外乎就是天生帝王家,卻是個農夫的命,胸無大志,就是一個酒囊飯袋。

 但他依舊我行我素,萬般人裡,能與他關系算是親近的,也就只有小公主周小葉了。

 至於被周尚卿欣賞的,聽說是國子監裡一書生,只不過近來也下落不明了。

 這些,都是楚孝廉順手搜集的情報,像他們這種下人,對於非己方的派系或勢力的人員情報,無論大小、重要與否總是要全部掌握的。

 即便只是一個看似無害無關之人,可他的身份,畢竟是皇子。

 此時,楚孝廉思忖之後,斟酌道:“似乎與外界傳言,並沒有太多不同?”

 “是啊。”瑤妃輕語一聲,“是與傳言無異。”

 楚孝廉不解道:“所以,殿下懷疑什麽?”

 “生在帝王之家,真會如此簡單嗎?”瑤妃輕聲道。

 周尚卿自幼喪母,別說是正常的關愛,就是從小陪伴之人都寥寥無幾。而至今,那些宮女太監也是死的死、返鄉的返鄉,可以說在他的成長歷程中,已經沒有了親近之人。

 他是個孤獨的人,一路走到現在,心性的磨礪和坎坷,會讓他只是成為這麽一個陽光開朗,喜歡花草的與世無爭之人嗎?

 瑤妃不知道自己今夜為何會多想,從前她是覺得周尚卿藏著些心思,看起來平平淡淡,卻有一股隱忍。

 但因為今夜要做之事,如此關系重大,方才乍一聽了周尚卿今晚也進宮裡來的消息,她下意識就多了聯想。

 她對周尚卿了解不多,只是逢年過節的見面,招呼一聲就算了,再就是往日小葉會說一些找她二哥玩的一些事,多半是從哪裡又弄了些奇花異草來,跟著忙活著弄泥澆水等等瑣事。

 但現在想來,總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一個自小隻跟冰冷的宮牆作伴,所見除了那些低眉順眼、各懷心思的宮女太監,便是青磚紅瓦,幽寂涼風的人,心胸該是多寬闊,天性該是多率真,才會變得這麽開朗、與世無爭?

 會嗎?瑤妃在心裡想著。

 “殿下是想說,二皇子,也有野心?”楚孝廉問道。

 瑤妃看了他一眼,心下恍然,是啊,野心,是人怎麽會真的能夠清淨呢。

 有人寄情山水,是為抒發心中苦悶,但因為什麽才會鬱鬱不得志?

 有人縱情酒色,是想醉生夢死,逃避現實,可又是因為什麽,才讓他們甘願沉淪?

 宮裡有花草的地方很多,禦花園就是,奇花異草也有不少,但也沒聽說過周尚卿常往那邊走走。

 周尚卿是在他母妃的寢宮裡長大的,但那寢宮裡頭,幽冷寂然,無人照料,哪有花草?

 所以,他是想借此掩蓋什麽?

 瑤妃眼神一沉,道:“今夜,機靈一些。”

 楚孝廉心下一顫,繼而重重點頭,“殿下放心!”

 ……

 偏殿裡,楚雲清閉目養神。

 畢竟是第一次行刺殺之舉,還是殺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之人,這心裡頭難免有些異樣。

 這不是去尋仇,可以壯懷激烈,雖說是為大義,可在平靜下來後,他卻是想得通透,殺那假太子,還是為了那位陛下的江山,只不過牽扯到‘江湖’,極有可能因逼宮或是造反引起動蕩,生靈塗炭,所以才能稱是大義。

 楚雲清靜靜想著,這是他的選擇,也是那假太子選擇這麽做之後早該想到的結局。

 沒有人後悔,只是事成與身死的區別而已。

 他調整著自己的心態。

 這時,有人敲門。

 “進來。”

 “楚雲清,你瘋了?”

 可心一進門就劈臉問道,隨手將房門關好。

 “怎麽了?”楚雲清疑惑道。

 “你還真答應了去殺司雲昭?”可心直接道。

 司雲昭,就是那假太子的本名,或者說,是在‘江湖’裡的稱謂。筆下文學城

 “他不該殺嗎?”楚雲清問道。

 “你知道他背後站著什麽人嗎?”可心問道。

 “慕容楓,‘江湖’。”楚雲清道。

 可心點著頭,走到窗邊,朝外看了眼,月宮裡的宮衛及人手向來不多,此時只有回廊那邊有值守之人,而她過來的時候也揮退了侍應的宮女。

 她將窗戶也關好,然後坐到了楚雲清身前,一臉鄭重。

 “織雲樓、青雲山、秋水派、漕幫、鹽幫。”可心吐出一個個宗門或勢力的名字,認真道:“他們全都支持司雲昭。”

 這些勢力的名字,楚雲清只聽說過織雲樓跟漕幫、鹽幫三個。

 前者是顧眉舒的門派,他聽她說過一些,織雲樓安排她在京城,的確是站太子這一派系,與他聯手,某種程度上替他做事。

 但太子是假的,顧眉舒如今知道了,且已向宗門傳訊。皇帝還健在,種種計較之下,織雲樓不該繼續支持一個假太子才是。

 後兩者可以說是自有江湖以來,在利益傳承上最為久遠的兩個幫派了。這是巨幫,是真正意義上靠著人手和江湖中的出出入入、來來往往興起的。

 兩大巨幫利益牽扯許多,跟百姓,跟江湖,跟朝廷等等都脫不開乾系。

 他們是靠著江湖行方便,靠著朝廷的政策律令延續的,怎麽會又怎麽敢這麽拉幫結派,還是跟太子?

 楚雲清覺得有些難以理解,現在這些幫派,膽子都這麽大了嗎?

 “你難道就不想想,偷天換日,這是僅憑一方人馬就能就敢做的嗎?”可心說道:“隻憑一個慕容楓,一個‘江湖’,就敢謀劃這種事?”

 “你到底想說什麽?”楚雲清皺眉道。

 “這是大勢所趨。”可心說道:“狗皇帝貪戀長生,朝廷看似安穩,可這天下早就暗流洶湧了,你擋不住。”

 “聽著,你像是在擔心我的安危?”楚雲清道。

 “我不想待在這,不想在宮裡,我要出去。”可心激動道:“只有你能帶我出去。”

 “你覺得可能麽?”楚雲清說道:“你本來就是階下囚,能活著已經是我仁至義盡了。”

 “你救過我一次,不妨再順手撈我一把?”可心一臉真誠道:“別去殺司雲昭,即便是以你的武功,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那你知道,他身邊都有誰嗎?”楚雲清問道。

 “不是他身邊有誰,而是他身後站著的那些人,怎麽就跟你說不明白呢!”可心站起來,著急道:“現在他們是要造反,造反你知道嗎?”

 “我知道造反。”

 “你不知道,怎樣才能造反?有人有錢!人,北地總瓢把子蕭勝、四州武林,南疆三門六派,緒王、梁王四十萬兵馬,還有其他門派明裡暗裡策援,夠不夠?錢,京城巨富郝瓚及整個神都商會、江南商盟,夠不夠?”可心大喊道:“這是半個天下都要反啦,一個半截身子入土、人不人鬼不鬼的狗皇帝,他拿什麽擋?”

 楚雲清聽了之後,愣了半晌,他不在意可心的激動,只是道:“他們為何要反?就因為陛下想長生?”

 “長生是逆天之舉,他求他一個人的,誰稀罕管他?可他已經多少年不理朝政了?江東水患,他管了嗎?西蜀蟲災,他管了嗎?中原大旱,流民幾十萬,他管了嗎?北邊草原跟西域諸國日漸強盛,他管了嗎?

 你是從太淵州來的,那裡一直被笑稱是窮鄉僻壤,多少年了,有過一絲一毫的改善嗎?

 皇帝想長生,沒有錯,去清淨門,去寺廟,都行。甚至就在宮裡當個太上皇也好,誰管他長生不長生?

 可他不該既想長生還想坐在那個位子上,踩著天下蒼生的肩膀去求什麽長生。在其位,就要謀其政,官員貪腐就該死,皇帝昏庸更該死!朝廷腐敗,民不聊生,這樣的朝廷不反還等什麽,等過年嗎?”

 楚雲清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些東西,他都是第一次聽說,以往雖然在太淵州看到過流民,看到過困苦的百姓,但他曾以為只有太淵州是那樣的,從未想過那種情況在如今已然普遍,天下流離、世人苦難,早就浮在明處。

 只是有人裝死,有人視而不見罷了。如今,是有人開始推波助瀾,運轉早就謀劃好的一切。

 可心看著他愣神的樣子,繼續道:“就算你殺了一個司雲昭,可後邊還會有更多的司雲昭,除非你將所有的人都殺個乾淨,索性一了百了,但你能殺的過來嗎?”

 “我...”楚雲清嘴唇動了動,“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可心認真道:“別傻了,堅持道義沒有錯,可天下大勢如此,你的道義,或許只是一時的蒙蔽和愚昧。至於正確與否,只有交給來日親眼去看才行。”

 楚雲清沉默下去,如在思忖。

 可心也不催促,就安靜坐在那等著,只不過袖子裡的手指卻不時撚動,顯然心裡沒那麽平靜。

 過了良久,楚雲清方才吐出口氣。

 可心眼神動了動,連忙看過來。

 “方才那些話,是誰教你說的?”楚雲清問道。

 “什麽?”可心一愣,心下卻是一瞬驚駭。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挺有道理的,如果是真的,大勢之下,我的確不能做什麽,恐怕誰也不能。”楚雲清笑了下,說道:“但我還是想問問,這些話,是誰讓你說給我聽的?”

 可心咬了咬唇,“你怎麽...”

 “你說不出這些道理來。”楚雲清說道。

 可心當即大怒,“楚雲清,你不要小瞧人!”

 “我也練外家。”楚雲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咱們都很衝動。”

 可心頓時頹然,“好吧,的確是有人讓我跟你這麽說的。”

 楚雲清眼神一動,“是誰?”

 “那你先說還去不去殺司雲昭?”可心反問道。

 “去。”楚雲清語氣平靜道。

 可心歎了口氣,“果然是這樣。”

 楚雲清靜靜地看著她。

 “那你去吧。”可心說道:“讓我傳話的那個人,就在那裡等你。”

 楚雲清眉頭皺了下。

 “你真的是隻認道理嗎?”可心笑了一聲,說不出是什麽意味。為了方便下次閱讀,你可以點擊下方的"收藏"記錄本次(第327章 162.大勢所趨)閱讀記錄,下次打開書架即可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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