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牢裡以前還沒關過女人,而楚雲清也沒相過女子,所以女子需求之物,他當然不知道該買什麽。
他去了大堂,此時,方震等人已經離開了,只有晏紅染在吃著時令瓜果,二郎腿瞧著,不時晃一晃,看著很是悠閑自在。
但楚雲清知道,這正是晏紅染心有思量的時候,看起來是渾不在意,心中實則有了籌劃算計。
注意到了他的到來,晏紅染指了指桌上的果盤,楚雲清搖搖頭,也不見外,在一旁直接坐了。
“關起來了?”晏紅染問道。
楚雲清點頭。
“聊什麽了?”晏紅染隨口道。
“讓我給置辦些新褥子什麽的。”楚雲清自不會隱瞞。
晏紅染聞言,哼了聲,“到底是養尊處優的官家小姐。”
“她不是六扇門的人麽,難道還另有身份?”楚雲清好奇道。
“聽說過清靜門嗎?”晏紅染道。
楚雲清點頭。
方士稀少,尋常者就如一葉孤舟般漂泊江湖,而有本事的則受人供奉,自也不會分出利益給其他人。清靜門,便是唯一入世的方士宗門,而事實上,像這等勢力,江湖明裡暗裡屈指可數。
現在聽晏紅染提起,他心中便有猜測,難不成那顧禾,還是清靜門的人不成?
果然,晏紅染道:“她師承清靜門門主岑夫子,是方士,也算半個清靜門門人。”
“原來如此。”楚雲清點頭,然後道:“那她為何會被抓來這?”
晏紅染白他一眼,“當然是沒打過我。”
楚雲清噎了噎。
晏紅染道:“你也知道我去京城,是替幫主請清靜門老神醫的,可事實上,我去了京城,兩眼一抹黑,連清靜門在哪都不知道,更別說是見老神醫了。
後來,發生了幾件很巧的事,這些事裡都有顧禾,這般機緣巧合下,我倆就認識了,通了姓名,然後她說能幫忙引薦老神醫。”
楚雲清道:“這是她故意接近你?”
“不錯。”晏紅染道:“老神醫是見著了,精神矍鑠的一老頭兒,仙風道骨的,可人家根本不賣咱們這個面子,再加上千裡迢迢,舟車勞頓的,人也不會跟咱來。”
楚雲清點頭,淵行幫是有勢力,盤踞太淵城,是太淵州第一大幫,甚至放眼江湖,都能稱是一方巨擘。
但這在整個大峪皇朝,偌大九州之地,不說那些隱世的宗門,便是如今還活躍的一些幫派,其中就不乏能跟淵行幫相提並論,甚至更為強盛的。
比如背靠朝廷六部的天下漕幫,既有鹽、鐵生意,又有漕運,幫眾過萬不說,高層之中小半都是正經吃官飯的。
這肯定沒法比。
更別說是進得宮牆的清靜門,常年侍奉皇帝的老神醫,憑什麽越千山萬水來給一混江湖的幫主瞧病?
身份差的太多。
“後來呢?”楚雲清道:“你該不會直接出手了吧?”
晏紅染輕笑一聲,“為什麽不呢?”
楚雲清一愣,“可她也隻說是引薦啊…”
話沒說完,因為他忽然想到,彼時在京城肯定還發生了什麽,要不然在天子腳下,晏紅染又非莽撞之人,怎麽可能直接動手,還把人擄了回來。
但晏紅染並沒有細說,她只是道:“當初我知道她晃點我之後,心裡自是惱得很,所以晚上請她去聽曲兒的時候,事前讓買通的小廝在酒水裡下了藥,然後在回去的路上,
直接給她拿了。” 楚雲清張了張嘴,這還真是對方的性格。
“但她畢竟是岑夫子的徒弟,比劃的那些鬼畫符著實厲害,好在還差點火候。”晏紅染道:“我不光抓了她的人,還把她身上的物件全收了。”
她的語氣仿佛少年心性,全然是自得驕傲,眸光流轉間自信從容,端的是神采飛揚。
楚雲清也不免心受感染,對方天賦絕佳,習武不過數年便成為淵行幫數一數二的高手,如今談笑間顧盼生輝,豪情萬丈,著實令人神往。
“那這青璿小斧,也是她的?”他問道。
“這倒不是,不過跟她也有關系。”晏紅染道:“她看上了,想撿漏,但被我截胡了。”
楚雲清知道撿漏是什麽意思,現在江湖上有不少探險尋寶的人,為了前人遺留的洞府或者傳承所在,別說是懸崖峭壁、毒瘴深潭,恨不得能上九天下五洋。
所謂撿漏,就是這些人手裡頭有拿不準的物件,然後賣給了別人,比如掮客,然後他們再高價出手。雖然瞧不出價值,但畢竟是從傳承或洞府裡弄來的,總歸是沾了邊的東西,貴肯定是貴的,至於它本身值不值這個價, 那就看買的人是撿漏還是打眼了。
“花了多少?”楚雲清道。
“沒多少。”晏紅染說的也有些含糊,“大頭是顧禾出的,幾張符紙和些許丹藥,我看著就是道觀裡的黃符和假藥丸。”
楚雲清便沒有多問。
“行了,要買什麽東西,去跟青翡說吧。”晏紅染擺擺手,“晚上出去喝酒,我先去趟總堂。”
言罷,她便起身,端著果盤走了。
楚雲清搖搖頭,也是去尋青翡。
……
青翡是個沉默寡言的姑娘,膚色有些黑,相貌平平,身材平平,還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偏生腰上還別著一把纏著麻布的短劍,整個人看起來,不凶,有些愣。
但她很有效率,不過幾刻鍾,就把新被褥什麽的一應女子生活用度之物準備好了,甚至還有褻衣褻褲。
她也不在意,渾不覺楚雲清尷尬,直接將大包袱丟過去,讓他扛了。
“你不送啊?”楚雲清問道。
青翡神情淡淡地壓了壓鬥笠,抱著胳膊,也不說話,竹竿似的站在門口,看起來很酷。
楚雲清無奈,隻好自己下了地牢。
在下來的時候,隱約聽見地牢裡好像有人在哭,他腳步便不由快了快。
但當發現是那個老采花不走空的時候,心裡就送了口氣,甚至還有些惡寒。
“你哭什麽?”楚雲清皺眉道。
豈料他這麽一問,那不走空也不用被子捂著了,而是一掀被,直接嚎啕起來。
楚某人很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