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烈太后非常認真的思考過。
韓絳是唯一,也是最合適的人選,同時可以讓那些阿貓阿狗也別再亂送人了。
韓絳,是不是李幸,這一點韓侂胄不僅自己調查過,還特別請現任權知臨安府吳松一起幫著調查過李幸家裡鎮安候府發生的事,吳松是這位慈烈太后的侄子。
李幸是個什麽東西,勳貴公子哥中的渣渣。
走雞鬥狗、流連青樓。僅十五歲就府中就已經有三位妾,而且整日在青樓不回家。
若韓絳自己拿著李幸的資料,那怕兩個人長的完全一樣,韓絳也會認定另一個是假冒的,差太遠了。
但此時,韓侂胄與慈烈太后想的卻是一樣。
韓絳九成九就是李幸。
是什麽樣的生死危機,是什麽樣的家庭環境下,讓這個孩子如此老成,而且隱忍多年。為活著,不惜自毀名聲,不惜自甘墜落。
那天來彈琴的是誰?
當今臨安城幾大名花魁之一,在韓侂胄調查的資料當中,李幸無論是花錢、還是送禮者無法靠近,被其無視。因為頂級花魁根本看不起這種紈絝子弟。
可韓侂胄將這位花魁送到韓絳面前,韓絳很意外的選擇了拒絕。
在韓侂胄與慈烈太后心中,這足以證明,韓絳所作的一切荒唐事都只是為活著。
此時,聽到韓絳竟然想要離去,那怕是作工求活,作一個下等的平民,韓侂胄與慈烈太后更加堅信,韓絳活的有多辛苦。
當然,萬一不是呢。不重要了,如此優秀,還敢自稱說自己是晝錦堂的,韓侂胄相信這就是天意,自己依然撿了一個寶。
慈烈太后與韓侂胄用眼神交流之後,又問了:“我的侄兒節夫救你一命,你如何報答?”
“沒齒難忘,若有差遣,不敢說刀山火海這樣的空話,在我能力所及生死對半的情況下,我會頃其所有。”韓絳想的很真實,雖然自己是一個現代人,可卻受中華道德的洗禮,救命之恩必須要報答,以死相報的話韓絳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作不到。
韓絳的話聽在兩人耳中,都讚許的點了點頭。
講的好,講的真好。
慈烈太后聽到這話有一些動容,這些年她聽過太多萬死不辭之類的空話,她聽得出什麽話是假,什麽話是真。
慈烈太后深吸一口氣:“節夫生有暗疾,此生不可能有子。同族亦無子侄可過繼,同卿有兩女一子一孫,其余各房也無子可過繼。將來有一天,節夫老去,膝下也沒有一個養老送終之人。”
韓絳一臉的嚴肅:“莫說養老送終,就是披麻帶孝也是我份內之事。只是,韓公這份家業,我也聽到一些韓公的家世,這……”韓絳苦澀的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話不用明說,願意給韓侂胄披麻的人無數,只要他權勢沒失。
慈烈太后閉上眼睛足足思考了一柱香時間後睜開眼睛:“絳哥兒,今時今日起,你就叫韓絳,你及冠之時,你字巧士,取自墨子中巧工的巧一字,士,你為士族,以前是,以後也是士。回家去,本宮保你。”
韓絳愣住了,這一翻話他完全聽不懂。
韓侂胄上前拉過韓絳往後退了幾步低聲說道:“謝恩。謝姨祖母。”
謝的是什麽恩,賜字?
韓絳腦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磕頭自己會。
姨祖母是什麽輩份,是奶奶的姐妹嗎?
不管了,先磕頭再說。
磕了一個沒有人喊停?
再磕。
一直等韓絳恭敬的磕了九個頭,韓侂胄這才讓韓絳起身。
回去的路上,韓絳有一萬的問題想問,韓侂胄卻是一言不發。
這一次,沒回韓絳的小院,而是一個側院,這裡有兩個人在等著,一個人韓絳認識,是韓嗣,另一個卻是武者打扮,不認識。
韓侂胄到,韓嗣上前:“主君安、少君安。”
另一人施禮上前:“吳鐵在下,內君安、少君安。”
韓侂胄給韓絳介紹:“吳鐵是你舅父家的家人,現臨安府捕頭,六品校尉職。”
韓絳心說這是官,自己應該回禮,當下施禮:“見過吳校尉。”
吳鐵趕緊退開:“不敢受少君之禮,你是主我是仆。”
主?仆?
韓絳更加糊塗了,心中的疑惑也越發的重,他很想問清楚這位歷史上被稱為南宋四大奸臣之一的韓侂胄到底怎麽想的,收自己當兒子,而且不是名義上的,直接就要座實自己在韓府的地位,這不等同於把韓家交給自己這個外人了?這不合理。
韓侂胄卻說道:“沒錯,家裡就要有家裡的規矩,進來吧。”
進到院內,就算再沒見識韓絳也能夠猜到這是什麽地方。
兩旁有長明燈, 擺滿了靈位。
這是韓家祠堂。
韓侂胄說道:“絳哥兒,為我養老送終,可有悔?”
這話,韓絳不用思考,伸手輕輕按住心口。
“憑良心講,我無悔,我雖然讀書不多,卻懂天恩、父母之恩,師恩,再造之恩,攜手之恩。雖然沒有寫救命之恩是不是五大恩,我認為應該相當於一半父母養育之恩,以及再造之恩。”
韓侂胄再問:“你叫韓絳?”
“是。”
“確定?”
“我就叫韓絳。”
“好,不用選吉日開祠堂,你便是吾兒,這家的少主人。”
說完,韓侂胄跪下:“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節夫,因疾而無後,今收養韓絳,字巧士為兒,不孝子孫節夫百年之後,吾兒當繼承家業,保我韓氏一門富貴榮華。不孝子孫報列祖列宗,吾兒巧士提議晝錦堂,不孝子孫節夫今起自立堂號,奉曾祖為開堂……
韓侂胄跪在那裡說了足足一柱香時間。
韓絳腦袋已經要炸了。
這一世竟然沒有晝錦堂,而自己晝錦堂的史祖韓琦竟然是韓侂胄的曾祖。這不對,辛棄疾傳中似乎沒有記載這一部分。
自己竟然穿越到了自己的老祖宗家裡。
韓侂胄繼續說完了,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韓絳:“吾兒,不跪嗎?”
韓絳雙膝跪地,一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咚的一聲響嚇了韓侂胄一跳,血瞬間就染紅了地上的青磚。
韓侂胄語氣中有一絲顫抖:“吾兒,可在祖宗面前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