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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歸黃昏後月色很上頭》第4章 雛鹿(四)
  寬昭聽了這話有些不服氣,昨晚已經小試身手的他很清楚爸爸帶回給自己的爆竹炸得有多響。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之前教室裡爆炸的那根爆竹,響聲實在不大。

  正因如此,被舉報的寬昭和小夥伴們覺得很冤,覺得舉報他們的人也就是體育委員不僅多管閑事,而且小題大做了。

  有小夥伴埋怨道:“沒啥聲響,李青龍個日龍包,還跑去告我們?”

  (說明:日龍包,同憨包,即笨蛋、傻瓜。)

  (說明:告,這裡是舉報、打小報告的意思。)

  寬昭聽了第一句話覺得牙癢癢,聽了後面的話更加牙癢癢。

  那個打他們小報告的人,體育委員李青龍平時和他的關系本來很不錯。

  這一次李青龍打小報告當然沒有針對寬昭,也不是針對其他人,而是因為他剛走進教室,就被腳下突然炸響的爆竹嚇了一跳。

  他向老師告發時,說的是:“有人在教室裡放爆竹。”

  “有人”被老師理解成了不止一個人,於是寬昭他們幾個全暴露了。

  “我是扔一個嚇他一下,哪曉得就炸了!”

  惡作劇出了意外導致牽連了大家的那個小夥伴不知是略有歉意,還是苦於他的話不得大家信任,便交代出了自己確實在針對李青龍的真相。

  無論如何,爆竹為什麽會在沒有點燃的情況下爆炸,仍是一個謎。

  後來,寬昭爸爸又帶回來一盒爆竹。這次這種爆竹,不用點火就能炸。

  寬昭拿出一根爆竹往地上稍用力一扔,爆竹“啪”地就炸響了!

  但是這種爆竹響聲不大,不僅無法與蜘蛛牌相提並論,連上回的那盒也比不上。

  唯一的好處是不用點火就可以炸,想要拿爆竹炸誰,直接走近前去往他腳下一扔,保證躲都躲不掉。

  爸爸忽然說:“上次那盒裡面可能混進了個把兩個這種爆竹。”

  小寬昭恍然大悟,終於想明白上次教室裡爆炸的爆竹是怎麽回事了。

  ……

  在小寬昭眼裡,爸爸老實勤奮,脾氣好,熱心腸,各方面都好,唯一的不好是嗜好打牌。

  大人們打牌沒有白玩的,即便小孩子們打牌都拿壓歲錢做賭注,本地風氣如此。

  爸爸打牌的錢當然用的是他的工資。爸爸的工資就是一家人生活開銷的唯一來源。

  輸贏是說不準的,但一直以來由於爸爸牌技不差,總是贏的要比輸的多。

  但還是那句話,輸贏是說不準的。

  那一天,算算日期將要過年了,爸爸去上最後一天上班,下了班也就放年假了。

  天已經黑透了,爸爸才回家,把今年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交到媽媽手上。媽媽接了錢,沾著口水數了數,又數了數,發現這點錢遠不如往年那麽多,媽媽著實氣惱。

  爸爸謊稱今年廠裡收益不好,這個月工資就這麽多。

  “平時一個月拿回來的都有一千二,過年了不多反而少了,去年拿回來多少你忘記了?就八百塊,你拿的出手?簡直鬼話連篇,鬼才信你?!”

  媽媽將錢一把扔還給爸爸,接著就和爸爸吵了起來。

  由於撒了謊心虛,對陣的一開始,爸爸在氣勢上就全然不是媽媽的對手。

  既然如此,爸爸漸漸也就放棄爭辯,沉默以對了。

  媽媽一個人罵也罵累了,最後質問爸爸:“我問你以後要不要改?”

  她再也不希望丈夫再上牌桌子了,

一直以來她也反對丈夫打牌,但丈夫總不聽勸,反以贏回的錢當作滅火器,讓她心裡有氣也發作不起來。  這回丈夫回家這麽晚,拿回來的錢數目又這樣不對勁,她早已猜到自己丈夫肯定是回家之前在廠裡或半坡上的村裡跟人打牌輸錢了。

  最令她氣惱的是丈夫死不認帳的窩囊樣。

  爸爸偏頭看向一旁,瞪著眼睛不說一句話。

  媽媽眼睛忽然就紅了,指著爸爸噴道:“你這手癢的逑毛病再不改正,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敞開的門縫裡,看得見爸爸媽媽在屋裡吵的很凶,簡直快打起來了。小寬昭靜靜站在屋外,一動不敢動,更不敢吭聲。

  最後的動靜,是爸爸背著幾乎人事不省的媽媽急忙跑出來,一點也顧不上屋外呆立著的兒子,直接背著老婆摸黑下山去了。

  小寬昭靜靜站在黑夜裡,看著爸爸媽媽身影消失的方向,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

  媽媽是喝了一瓶老鼠藥,農村裡幾乎每家都有的“敵敵畏”。被送去醫院及時洗了胃後媽媽就出院了,一刻也沒在醫院多待。

  媽媽在第二天中午之前回到了家,一刻也沒歇息地忙活了起來,沒有耽誤給一家人做午飯。

  之後幾天,爸爸和媽媽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往年是怎麽樣,今年還怎麽樣。

  只是媽媽私下裡總問寬昭:“兒子,跟我一起出門去好不好?媽帶你去大城市玩。”

  寬昭問:“那爸爸呢?”

  媽媽:“就留他一個人過年嘛。”

  小寬昭沉默了。

  盡管媽媽問了不止一遍,寬昭還是沒有答應和媽媽一起去大城市。

  他對大城市幾乎一無所知,但是他知道大城市裡人多,非常多,建築也多,和迷宮一樣,去了大城市容易找不著路,也容易遇到人販子把他從親人身邊拐走。

  他一點也不想去大城市,他對媽媽說:“你也別去了嘛!”

  這是一個孩子對媽媽的挽留,他在懇求媽媽哪也別去,更不要和爸爸分開。

  媽媽神情複雜地輕輕笑了笑,摸了摸兒子的頭。

  寬昭又道:“大城市有啥子好玩的嘛?”

  媽媽搖了搖頭,答不上來。

  除夕還沒到,媽媽就離開了家,對誰也沒有告別,包括對兒子也沒留下一句話。悄悄地就走了。

  不見了媽媽,寬昭隻好問爸爸:“媽媽呢?”

  爸爸一邊切菜一邊說:“去外面大城市了。”

  “去大城市玩?”

  “不是去玩,是打工掙錢。”

  “掙錢幹啥?”

  “不去掙錢,拿什麽送你去讀書呢?”

  “爸爸找的錢還不夠嗎?”

  爸爸拿刀切菜的手一頓,什麽也沒有說,繼續切著菜。

  寬昭站在一旁就這麽看著爸爸。

  爸爸專注於切菜,隻默默說了句:“外面玩去,一會兒就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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