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昭聽了高興,還要給自己錢嗎?
爸爸實在受不了妻子不依不饒的魔爪:“拿就拿嘛!你先放開!”
媽媽這才放過爸爸一馬,轉而繼續欣賞起兒子的作業。
爸爸拉了拉被弄亂的衣服,果然從衣兜裡拿出了一遝錢,從中抽出一張五塊的,遞給兒子。
寬昭接道手裡,高興的不行。
媽媽忽然眼疾手快地奪過爸爸手裡的錢。爸爸還沒來得及反應,媽媽已經開始數錢了。
爸爸不悅地哼了聲,偏頭一旁,拿媽媽無可奈何的樣子。
媽媽數完錢卻嫌少:“喲,才五十多塊?”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
媽媽把錢還給爸爸,爸爸沒好氣地收下了。
媽媽又打趣道:“還有沒有?”
爸爸懶得理了,這女人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太多疑了。
在媽媽奪過爸爸手裡的錢的同時,寬昭就趕緊把作業本從媽媽手裡拿了回來,害怕媽媽這一來二去的作業本要遭殃。
但其實他多慮了,媽媽對這個作業本可是看重得很,絕不忍心弄壞了,和爸爸糾纏時隻用一隻手,另一隻手拿著作業本在一旁穩穩當當的呢。
瞧媽媽這有一出沒一出的,寬昭認為是爸爸受欺負了。
在他記憶裡,其實媽媽從前並不是這樣對爸爸的。爸爸也沒有這麽能容忍媽媽胡鬧。
他清楚地記得,那年過年時爸爸媽媽吵架,媽媽喝了農藥,幸好去醫院及時治療後無恙。
在那之後媽媽不理了爸爸,常常氣猶未消地威脅要帶著兒子離開爸爸。
爸爸當時賭氣回復的是:“你想走走你的!沒有你我是自己做不來飯吃?還是衣服破了自己不會補?想走走你的!”卻沒答應兒子跟他媽一塊走。
爸爸確實自己能做飯,而且手藝不輸於媽媽,也的確能自己尋針覓線縫補破衣服。
想必當時媽媽感到很屈辱吧!
是啊,這個家好像也不是不能沒有她,孩子他爸爸又是這麽個態度,好像他打牌輸掉工資是幹了一件什麽大好事一樣!媽媽怎麽能忍受得了呢?
所以媽媽多次問兒子,想不想跟媽媽去大城市玩?這是媽媽對兒子是否願意跟自己一起離開他爸爸沒有什麽信心的表現吧!
後來決定媽媽一個人悄悄地離開。這時候,媽媽其實不是打算真的和爸爸分開,她並不是真的能舍下這個家不管。
媽媽只是想給她自己一個機會,證明她自己並不是除了洗衣做飯、下地乾活之外,就是個沒用的人了。
媽媽去了一趟大城市,並沒有用袋子裝錢回來,可是媽媽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很不一樣!
就寬昭來說,他更喜歡現在的媽媽更甚從前。
缺失媽媽的短短幾個月裡,他在家裡的日子是那樣的無聊,每天的早晚飯是那樣隨便,吃的是爸爸一次性成堆買回來的方便麵和小餅乾,只有晚飯才能吃一頓熱乎的正常飯菜。
爸爸回來的早就早些開飯,爸爸回來的晚些就晚些開飯,爸爸遲遲不回,他只能還吃方便麵或小餅乾墊肚子。
等爸爸終於回來時,他就再也吃不下了,爸爸自己一個人就索性懶得正經做晚飯,自己要麽不吃,要麽也吃點餅乾湊合了,最多煮一碗清湯面吃。
當媽媽回來後,爸爸買的那些零食終於可以隻當零食吃,飯桌上每一餐都有了正經飯菜。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媽媽在的時候每一天都很幸福!
如今又比從前更加幸福,
從前媽媽從來沒有教他寫過字,從大城市回來以後就會了,媽媽還更多地帶他去鄉上乃至縣城趕集,去走親訪友。 一向木訥而又野蠻的他,漸漸地也變了,變得開朗而懂禮貌;一向對於新鮮事物三分鍾熱度的他,見多了新鮮也就不新鮮了,有了靜下心來研究觀察新事物的興致……
還記得從前自己見了門口汽車經過就要去追,九頭牛也拉不回的樣子。那個樣子的自己一去不複返了。
回憶是那麽地深沉,讓寬昭一瞬間深陷其中,但在旁人看來他只是帶著傻笑發了一個呆,眼睛盯著的是作業本。
虧得這次作業100分的功勞,媽媽現在看著兒子看不夠,越看越順眼,見兒子發笑,自己也就笑了。
媽媽忽然問道:“兒子,老師有沒有布置作業?”
寬昭忽地抬起頭來,秒答道:“沒有!”看起來更像是下意識的反應。
媽媽道:“沒有就沒有吧,你自己也要看書嘛!以後每天回家看一個小時的書!”
“昂?”寬昭沒想到媽媽一張口就奪去自己一個小時的時間,而且是每天?
媽媽說:“今天可以先不看。”
這話可一點也讓人高興不起來!寬昭有些氣苦地拿著作業本回自己屋裡。
回到屋裡,順手把門關上後打開電燈。
屋裡很靜,床頭鬧鍾的時針“cia、cia、cia”有一下沒一下的走著。
一下子有一股空虛感恨不得將他推向明天。
然而,時鍾可能會跳著走, 時間絕不會。
空虛之感沒能將他帶去明天,卻把他推向了床鋪。
寬昭躺倒在床上,手上的半個作業本捂在胸口。
此刻心中的景象是學校、教室、自己的座位,還有同桌的座位。
於是一張小小的可愛臉蛋浮現,這張小小臉蛋逐漸清晰起來,無限地放大,直至填滿了心裡空虛感所由來的那個漆黑的無底洞。
空虛感一掃而空的同時,那張臉蛋已經放大到為視野所不容,但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存在。
……
正是春光明媚之時,太陽底下,一個灰色人影忽地衝到另一個灰色人影面前,俯身雙手把住其腰間往下一扯,就把一雙腿給扯沒了。
該死!寬昭忽然無比的憤怒起來。
滿眼春光在那野蠻的撕扯之後,全都黯淡下來,最刺眼的太陽光衰敗得最快,最終,一切都變成了灰色的。
連同那兩個灰色人影也變得模模糊糊、直至徹底隱沒於無形。
四周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境況,令他心底由憤怒轉而害怕起來。
……
“兒子,兒子!”
“咚咚咚,咚咚咚!”
朦朦朧朧中傳來媽媽敲門叫他的聲音,當聲音完全清楚起來,寬昭也大夢初醒般睜看了眼。
媽媽已經走到床前,疑惑道:“怎麽吃了就睡?天才剛黑,時間還早嘛,燈也還開著就睡!”
寬昭直起身子,打了個哈欠,想說什麽但嘴巴又暫時忙不過來。
媽媽道:“出來玩會兒嘛!你陳叔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