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這個東西,大概就跟詛咒沒什麽兩樣吧。
陳元培曾答應了他的妻子,會跟她白頭偕老,但他沒有做到。
錢九七也曾答應過我,會做我的親人,永遠陪伴著我,但從現在看來,他似乎也做不到了。
不,不可以。
無論錢九七那家夥如今身在何處,我都一定要把他揪回來,讓他好好地履行自己誓言才行。
而這頭,在妻子以生命作為威脅的苦苦相逼之下,陳元培終於還是松了口,答應乖乖地同我回陰間去。
“好了,我這術法也維持不了多久,你們一家三口趕緊好好地告個別,再以後便是陰間重相見了。”
說著,我便將塗子青招呼了過來,想留給他們一些獨處的空間。
可未曾想,這個女子竟是一口回絕了我。
“多謝大人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只見她依舊沒有放下那片抵著自己喉嚨的鋒利瓷片,步履緩慢地向著昏迷不醒的張清那處挪去。
“阿沁,你做什麽?!”
“媽媽!”
女子聞言,淺淺地笑了一下,對著那父女倆說道:“別擔心,我不會做傻事。只不過是信不過元培哥,想親眼看著他安安全全地跟著大人離開。”
“阿沁,你……”陳元培鐵青著一張臉,咬了咬牙,終究沒有再說出別的話來。
直到此刻才放下心來的阿沁,終於松開了她緊皺著的眉頭,轉過身來,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大人,讓您見笑了。”
我連忙擺了擺手,應道:“不礙事,不礙事…”
“元培哥性子衝動,還請大人趕緊帶他離開吧。”
既然她都主動開口催促了,我自然是沒有半分不樂意的。
塗子青見狀,也是趕緊上來相勸道:“陳大哥,你就安安心心地跟著白白大人走吧。大嫂的事情以後我會留意的,絕不會讓那人渣再有機會欺負她們娘兒倆。”
“多謝杜老弟。”陳元培真心實意地跟他道了一句謝,又戀戀不舍地瞧了瞧他的妻女,終是狠了狠心,轉身走向了我。
以前,我總覺得他們那些個陰差太過粗魯暴力,成日裡喊打喊殺的,遇上什麽事都不肯先跟那些陰魂們商量商量。
直到如今,這差事落到了我的頭上,我才終於意識到,做了惡事便誅,不聽話便打暈了帶走,才是最乾脆利落的方法。
若是像我這樣,費心巴力地同他們在那處來回扯皮,遲早就得把自己活活再累死一次。
而正當我抱著收工下班的愉悅心情,剛走出去兩步遠,便聽到身後傳來“喀嚓”一聲脆響,心中頓時升起了一陣不詳的預感。
緊接著,我的身側又響起了喃喃的一聲,對不起。
陳元培這個混蛋,原來始終都沒有過放棄的打算。
迅速反應過來的我,當即便猛地轉過身來,向張清那處飛奔而去。
可惜,太遲了。
那盞懸在他頭頂上的玻璃吊燈,頃刻間便脫落了下來,直直地就朝著他的面部墜去。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個原本就守在張清身旁的女子,一時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將他一把推了開去。
下一秒,那玻璃吊燈,便整個兒地摔碎在了地上,碎片四濺,劃傷了女子露在外頭的手臂。
“阿沁,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陳元培紅著一雙眼睛,情緒激動地喊叫著。
“我就知道,你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女子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跡,忽地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來。
接下來,在我們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個瘦弱不堪的女子竟是猛撲了上去,手中緊緊地握著的那個碎瓷片,狠戾而又果斷地劃過了張清的喉嚨。
一時間,鮮血噴湧而出。
她說:“如果要下地獄的話,就讓我去吧。”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誰也不敢相信,先前一直護著張清的她,竟會自己動手,如此果斷決絕地便取了眼前人的性命。
陳元培更是整個人都呆愣在了那處,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被這滿屋的血色刺痛了眼睛,身體不自覺地便有些顫抖。
“白白,別怕。”塗子青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側,伸出手輕輕地摟住了我。
怕?我為什麽要怕?
我是陰差,我見過比這更慘烈的死狀,我也見過遠遠比這更多的鮮血,我是不會怕的。
我只是,有些後悔,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把陳元培打暈了帶走。
而此時的陳元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跪伏在地上,抱著妻子的膝蓋失聲痛哭著。
阿沁沒有去安慰他,而是抹了抹剛才濺到臉上的血跡,神色平靜地對著我說道:“不知道大人有沒有辦法,消除我女兒小蘭身上的記憶。我不希望她帶著這樣的記憶生活下去…”
“媽媽!不要!我不要!”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早已哭成了個淚人,而此時聽了母親這話,更是哭喊著掙扎了起來。
我二話不說便抬手用術法囚住了她,分出一縷魂力開始消除起她今夜的記憶來。
“多謝大人。”女子說著,便露出了個安心的笑容來。
“那你自己呢?若是帶著這些不該有的記憶,往後的命運免不了會多上許多坎坷。 ”
“我都殺了人了,哪裡還會在意往後的命運?”女子伸出手來撫了撫跪在自己跟前人的頭髮,接著說道,“再說了,若我也失了記憶,又該怎麽解釋屋中的這一具屍體呢?”
而在這時,陳元培也終於是從悲痛中回過了神來,跌跌撞撞地跑到我跟前,跪在地上瘋狂地對著我磕起了頭來。
“求求大人救救我的妻子!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只要能救我的妻子…只要能救她…”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更是氣急,一時便抬高了聲音罵他:“我早些勸你收手的時候,你有聽過嗎?你妻子以死相逼的時候,你又聽進去幾分?現在鬧成這樣,我一個陰間的小差,能幫上什麽忙?!”
陳元培答不上話來,便只是磕頭。
“白白…”
“杜子騰!我知道那是你剛認的大哥大嫂,可我不過是個區區陰差,哪裡插手得了陽間的事情?”說著,我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咳咳…小白大人…”塗子青心虛地瞧了我一眼,才接著說道,“你的魂力范圍之內,無論是陽間還是陰間都探索不進來半點的吧?”
“是啊,怎麽了?”
“那我就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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