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格門輕拉兩旁,見門口兩側一左一右站著兩仙娥,皆是十分禮貌的對著自己一番作揖,問候,“仙使早”。
九木睡眼惺松呵呵一笑,不過於這藏書閣裡睡了半晚,一大早竟升級了身份,被這天界的仙娥這般抬愛的稱了仙使,果真感覺不錯。
想必是昨夜那老人家與這兩位仙娥交待過本人乃九林布疾山的特派仙使,如此這兩仙娥也不敢怠慢。
呵,金絲雲雀這次的主意出的不錯。
“早。”九木提神作勢對著那兩仙娥淡淡一回。
不免又奇想,今日守門的換成了兩位仙娥,想是昨夜那老人家常值夜班,這會兒是換了崗休心養性去了。
不管他了。
一天之際在於晨,果真不錯。
這晨時的小院,空氣陣陣清新沁人心肺,撲鼻的竹香氣時而清醇時而濃厚,晨光不涼不躁,溫煦的剛剛好,九木站在廊簷下,伸了個懶腰,輕合雙眼沉醉納吸了一番,忽覺頭上那一抹暖意被烏雲遮避,陰涼寒意陣陣壓勢襲來。
乍一睜眼,驚慌失措。
“舅……”顫抖著叫了半個舅字,另外那半個舅字,楞是被嚇得咽回肚子裡。
眼前站著這位,身高八尺,豹頭環眼,鬢腮虎須之人,與那白龍舅舅相貌一般無二。可那白龍舅舅怎會出現在此?
雙眼再次揉搓了一番,莫非昨夜沒睡好,一大早便患了眼疾,看到個幻影?
還沒糾結完,眼前這廝一聲剛柔並進,三分奉承七分譏諷,“仙使大人,您早啊。”
咦……這聲調?這語氣?嚇煞我也。
像吹過一陣八級大風,將九木吹的一陣僵硬,又像滿天灑下萬支繡花針,刺得身上非痛非癢。
這廝不過是長了個舅舅模樣,卻不像舅舅平日裡的一派作風。
“早……啊。”九木心虛的手無安放之地,饒是一顆七彩玲瓏心,在這廝面前,竟是被洞穿了一般十分不安。
只見眼前這廝,像那變幻不定的天氣,彼時晴,此時雨,突然胡子眉毛滿天翹,鼻孔一張,火焰四射。
“九木雲香!”
一道響雷落地,炸的額前一縷青絲豎起,腦袋一震兩耳嗡嗡作響。
完了,這情景好生熟悉。
九木身體一顫一緊,而後又一松,像是卸下千萬防禦。
這廝早該如此,這才是舅舅該有的樣子嘛,沒事裝那番溫柔作甚?
倒像那張飛唱花旦,狸貓耍獵鼠,此番個虛情假意嚇得我差點認不出自己的舅舅。
“舅、舅、你怎麽來了?”九木縮了一縮,不過離家短短一日一夜,連個紫霞山的全須全尾都沒看到,便被抓包了,深歎昨日倒了一日的霉,這一大早上的,又接踵而來晦氣連連。
哪料白龍舅舅這廝,竟是忍無可忍原形畢露了一般,對著自己一陣肆意貶乏,“我怎麽來了?我再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這張老臉抹一層墨,再貼到紫霞仙府那幾個熠熠發光的大字之上,叫那些個三界的神仙都看看,這九林布疾山的族長亦是如此不堪模樣?”
咦……,舅舅這廝,腦袋燒壞了吧,饒是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往您老人家身上塗墨沾灰呀,更別說是掛在那府門之上。
九木心中一寒,又聽舅舅一番裝腔作勢,“九木雲香,你本事可真大呀,兩壇子破酒便騙過你白煙舅舅,如今當上了這九林布疾山的仙使,還是特派的?”
九木心虛的低著頭縮了縮,任憑頭頂一番風雨交匯,不敢抬頭。
轉念對著雲雀那隻鳥兒一陣謾罵,出主意的人是它,如今告狀的亦是它,好一根牆頭草,兩邊倒啊。
昨日棄我於藏書閣,這筆帳還沒清算,如今又添一筆,莫要我再遇見你,否則?
九木低著頭咬著牙,對著那鳥意憤了一番。
而後又貓起眼瞼,見舅舅這廝一番哭笑互換模樣,不依不饒又發一輪質問,
“我曾何時派過仙使前來?”
九木低頭不語。
“就算你是我九林布疾山派來的仙使,你可曾為我族人顏面著想半分?”
九木篩糠似的點點頭,一臉義憤填膺,“時時著想,這族人顏面問題,九木雲香一直奉為金科玉律時時放在心尖第一位,不敢輕薄半分。”
放眼如今這九林布疾山在三界之中,地位穩固,自千年前常山谷大戰後,祖姥姥以身殉職,為三界統一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從此天界神仙都對我九林布疾山高看一眼,我等又怎會不自重?
“不敢輕薄半分?”白龍氣到胡子一翹,“你堂堂雲山姥姥之後,前鷹王之女,我白龍的大外甥女,放著好好的仙府大門不走,你鑽狗洞?還妄言不敢輕薄半分?”
字字如雷貫耳,九木頓時覺得自己往自己臉上扇了好大一巴掌!聒的臉頰時紅時綠無地自容,隻恨此地沒有老鼠洞可以鑽進去……
金絲雲雀竟將此天大秘事也捅出去了?
如此玩弄於我,天地不容。
煎煮油烹、剜心割目、剝皮刮骨、五馬分屍,皆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亦抵不過金絲雲雀的罪過!
更不抵我九木雲香半分恨意!
內心一陣憤怒的波瀾如那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又聽舅舅接踵而來的炮轟,“九木雲香,你懂不懂自重?懂不懂羞恥?你瞧瞧你自己,一身灰頭土臉,哪裡像個女兒家?男不男女不女成何體統?”
語落,便揪住九木的耳朵死拉活拽,“跟我回客房,少在這裡丟人。”
“啊......”一聲被拉絲絞肉般的慘叫毫無防備,出了小院,沿著走廊斷斷續續傳播開來,“疼啊,舅舅,你......這樣,讓外人看了笑話……”
“我已經讓外人笑話夠了……”
“舅舅, ......耳朵,要掉了......”
“掉了甚好,長在你身上亦是多余。”
“舅舅......還不是你整日裡關著我,若非如此,我斷不會想方設法跑出來,更不會信了那鳥兒,做出鑽狗洞這齷齪事情......”
“九木雲香,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饒是你自己老實半分,也不會聽一隻鳥兒挑唆......”
語落,揪著耳朵的那雙大手又用力緊了緊。
“啊......,痛啊舅舅,九兒錯了,......舅舅,有話好好說......”
......
遠處長廊裡,兩個端著茶水的仙娥一臉驚訝,駐足幾分竊竊私語隨風飄去。
“瞧這爹爹,好生粗魯......”
“依我看非也。”
“哦?何以見得?”
“若是這兒子有半點出息,也不至於被這當爹的揪著耳朵滿大街跑,你瞧瞧那小子,泥漿裡打滾、面盆裡活漿一般,哪像個聽話的善茬兒?”
小仙娥一愣,笑著回道,“果真,還是姐姐眼界兒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