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從產後失血的危險狀態最終有所緩解,脈象也在名醫的照顧之下有所緩解的時候張海的心才最終放了下來。
“這次多虧了先生,還有諸多大嫂的真心幫助家人才得已平安渡過關口,除了李峰事前告訴你們的那些,如果還有什麽要求大家盡管提出來。以前我屢遭朝廷探子暗算,對諸位曾經多有懷疑,望諸位原諒”張海的對這些人說道。
自稱為“我”在古時是極不禮貌顯得自己極為自大的一種說法,正如沈括所紀錄那名轟動一時的“許我”,但對於張海此時這樣的身份來說卻是自降了很多身價,至少沒有如自立為皇帝的一般的人那樣稱朕了。
負責接生的幾個產婆有些惶恐的說道:“之前許諾的酬勞已經天大的恩惠了,這樣的重金即便是在一些大戶人家中的特例中也從未見過!該是是老身們概念天子大德才是。。”這次生產負責醫護的何九齡則平靜的說道:“舉手之勞而已,之前的重金就已經足夠多了,不敢再有奢望。”
何九齡如這時候的許多名醫一樣,也是讀書世家出身。起初對張海在東南等地的很多行為都感到不恥,在錦衣衛的人曾經找到他的時候也曾經應承過一些事。但是數個月之後,尤其是來到李峰手下做事之後對很多事情則改觀了很多。
首先當然是新朝大軍不僅僅是在行事上有過多的法家之風,對自己人的要求也極為嚴厲。其次是對醫藥這些行當的扶植乃至對城鎮下層民眾的實恩,已經超出一般意義上短時間內開倉放糧之類收買民心舉動的范疇。
妻子生產這件事也讓張海對皇城內的事物有了很多新的思考,在當下要對自己有所不利的勢力當然不小。不過完全依靠家鄉來的老人和熟人也不是萬全的辦法。唯有在一定審查制度的前提下多重監督的制度下才能最大限度的確保安全。相比一般意義上的帝王,張海及柳香等人飲食起居醫護如果隻論規模上的規格不過是尋常大戶人家的水準,在解決這些方面的威脅上要比尋常宮廷強上很多了。如果說這樣都不能絕對安全,那麽傳統意義上的皇宮大內簡直就是刀山火海了。
昏迷中醒來的柳香終於問道了孩子的性別,張海見妻子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也就沒有再隱瞞:“我們的孩子是個女孩兒,香兒也不要過於擔心。這第一胎之後其他的不會再有今日這樣困難了,從年齡上說我們至少還有十年以上可以安全順產的時間。”
柳香沒有聽到張海有關於未來的其他保證不由的有些不安,但也沒有奢望不可及的要求。這次的關口也讓柳香思索起很多事情來:與其期待男人們去做到那些顯然難以做到的要求,不如從自我開始努力而積極的去應對這一且。身為這高層帝王之家,就不能再期待和沉迷於兩小無猜時的感情繈褓了。
妻子產後用過衝蛋花湯、藕粉等流食製成的營養品後終於有些安然的睡去了,張海在妻子的身邊久久沒有離開,心中想到的卻是有關於以後的很多事情。
自己原本曾經的想法:自己現在的年紀還不大:工業化雖然雖然還很遙遠,可望不可及。但在社會的軟實力方面則完全可以用六十年左右的時間來實現全面近現代化。自己百年之後,20世紀末都只有極個別國家才實現的社會主義加現代政黨政治說不定都有基礎了。
不過隨著隊伍所管轄的區域越來越大,自己通過有效的組織所了解到的許多事情越來越多,張海對這種過於樂觀的預期有了一絲動搖:就算自己從統一全國開始算起有至少六十年的光陰,真能做到整個社會的面貌達到自己理想的水平?不要說全國范圍內,單單是城鎮范圍內恐怕都有相當大的難度。
以20世紀的蘇聯和新中國為例:建國六七十年的時候也不好說在軟環境上實現全面現代化,這固然有種種不盡如人意的內外歷史原因。然而哪怕是從日治下開始近現代化歷程的韓國台灣來看:起點太低、發展時間太短、政策缺乏連貫性也是八十年代的蘇聯或者21世紀初的中國軟環境不夠現代化的重要原因之一。比如在一個社會從低起點發展到六十年左右的時候,城鎮化雖然已經有很大成就了,義務教育也普及了。然而現代化是有個過程的,在建國六七十年左右擔任社會中堅力量的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往往是在近現代化中前期的矛盾期渡過少年時間並擁有自己的價值觀的,對他們影響最深的父母一代則往往是近代化和普及教育還沒有在全國有效展開的時候經歷過自己的少年時代並建立人生的價值觀的。 這樣的社會好比五六十年代社會軟實力發展水平的“四小龍”,非但不會是一個健康的現代化社會,還會是一個問題從生的矛盾期和光明前夕的關口期。自己所擁有的內外條件和內外潛力或許是那些20世紀的後起之秀所不具備的,但是工業化的國際環境及時代環境,同樣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短板。除非自己活的像南越王那樣長,不然在一個甲子的時間內,僅僅從國民素質傳承和教育傳承的時間上來講:根本不夠。
這樣:要保證日後的近現代化發展能夠沿著相差不太遠的軌道運行至少九十年,那麽可靠的繼承人與後代就是不可避免的。這不是處於自己的家族觀念,而是從歷史來看家天下具有巨大的慣性,至少要延續兩世的努力可以說是一個在理想情況下的現代化歷程所需要的最少時間了。
為了保證這樣一個關鍵的接班人:張海為此甚至設想在全國范圍內再收一批百人左右的幼兒甚至嬰兒,加上自己的子女形成一百幾十人規模的選拔條件。
可即便是像對待培養弟子們那樣選拔出一個或幾個優秀的人物,在史無前例的皇權誘惑面前能相對平安的渡過今後社會發展最為關鍵的矛盾期麽?能保證這些“人中龍鳳”繼承自己的遺願和遺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