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眼睛看到的可能是錯覺,齊宿風的回答,無疑是柄把錯覺變成殘酷現實的兵刃。
“京妍,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懂你、疼你,不在乎你外表的男人,然後幸福的生活下去。隻不過,那個男人,不是我。”齊宿風原本看著郝京妍的目光,不著邊際的看著遠處,融入夜的最深處。而他含著風的聲音,很是冰涼。
拒絕的話,即使用最輕緩、最委婉的口氣說出來,也會讓人感覺很決絕。
齊宿風的聲音也不是很大,但每一個字,郝京妍都聽得清清楚楚,想當做聽錯了都不可能。郝京妍用牙緊咬著下唇,掩在袖中的兩手,也不由自主的攥成拳頭。她發覺,這一年的冬天,尤其是那天的晚上,特別的冷。冷到她想用一床棉被,嚴嚴實實的把自己埋在裡面,一絲空隙也不留出來。
時間仿佛定格起來,郝京妍沉默著,齊宿風也沒再說什麽。
“為什麽?”再一次先開口的仍是郝京妍。她先前少女懷春的緊張,仿佛冷凍在寒風裡,好沉重。是沒想到過,他會拒絕她,想象和實際的巨大落差,才使得她那麽痛嗎?可是,郝京妍不相信,以往的點點滴滴,僅僅隻是她的錯覺。他絕對,也是喜歡她的。
“你該有,更好的歸宿。”齊宿風還是有意把視線錯開,說道。
“什麽叫該有更好的歸宿?我想嫁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你。你是喜歡我的,對吧?”更好的歸宿,陽駱承嗎?要是那樣,郝京妍寧可不嫁。
“我配不上你。”又一陣的沉寂,齊宿風說道。
“不配?”郝京妍真不太懂齊宿風的話,不配,是用委婉的言辭在拒絕嗎?
“轉眼間,一年了,郝元帥的傷已經痊愈,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可是,直到最後,齊宿風也沒有回答郝京妍那個問題。
記不清齊宿風之後還說了些什麽,郝京妍的眼裡,隻有一道漸漸淡出她視線的白衣。然後,留下的是整片整片的黑暗。望不到邊的黑,逼人絕望。
他是說過,在郝府會呆一年,郝京妍也從來沒有忘記。
但是。。。。。。
對他來說,從來到郝府的那天起,隻是把這裡的一切,當作了一個漂泊點?到了時間,就會毫無猶豫,一點不留戀的轉身離開?那她呢?一個病人的家屬,一個需要同情照顧的女人?和其他人,其實並沒有任何的不同?從一開始,他的關心,他的溫暖,全都是她會錯了意?是這樣嗎?
大堂前站著的兩人,一左一右,最後都離開了。唯有沙沙的冷風,還有堂內刺眼的聘禮,記錄了那晚發生過的一切。
回到房間的郝京妍,僅僅脫了最外層的大衣,便躺進了被子裡,連頭一起埋了進去。一夜,她都感覺很冷,陣陣的寒氣從脊梁裡冒出,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直至,冰冷她整個人,包括心在內。
她不記得她是何時睡過去的,又是怎麽睡過去的?等郝京妍再度睜開雙眼,天已大亮。頭昏昏沉沉,比往時重了一倍,呼吸也很沉,看什麽都覺得有些恍惚。
感覺,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才醒過來。全都是夢嗎?記憶中那張從未出現過的冷漠臉龐,還有那些無情的話。但,倘若隻是夢,她為什麽又記得那麽清楚,每一個細節都像用刀雕刻在她身體上?怎麽抹也抹不掉。想起的時候,心還會不禁的絞痛。
吱吱吱。。。。。。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突然鋪灑進來的白光,耀得郝京妍睜不開眼。
等郝京妍適應那種程度的光亮,把遮光的手從眼睛前面放下,端著熱水進來的花銀,已經把盆子放到木架上,走到了床邊。
“小姐,你醒了。臉色怎麽那麽難看,是不是病了?”花銀見郝京妍的臉色紅得有些不自然,一邊擔心的問道,一邊用手背去探郝京妍的額頭。一碰,花銀就因為溫度太燙,而把手收了回來。“小姐,你是不是著涼了,這麽燙。你等著,我去請齊大夫過來。”
“花銀。。等。。。。。。”郝京妍氣弱,花銀又是個急性子。還沒等郝京妍把話說完,那丫頭已經急衝衝的跑了出去。
如果可以,郝京妍真希望昨夜是一場夢。那樣,即使她披上嫁衣,被迫嫁給了另一個男人,至少在心底,也會有著一段最美好的回憶。
頭腦慢慢的清醒,一聲輕輕的歎息從郝京妍口中發出,世間,從來就沒有如果的如果。
去恨?去怨?感情的事勉強不來,齊宿風拒絕她,也沒有做錯什麽,他還救了她父親的命。拋開這些,對他,郝京妍也根本怨恨不起來。
而且,還是在這種紛亂的情況下,開口問齊宿風是否願意娶她。突然遇到這樣的事,一下子,誰都很難抉擇吧。郝京妍現在想想,昨夜,確實是太唐突了。
她一心,隻想著替自己擺脫入宮的命運,卻沒站在齊宿風的角度去多想想。
對於齊宿風這個人,在他還沒來郝家之前,郝京妍已是有所耳聞。他有著對蒼生的憐憫之心,對於貧苦病家,施診施藥,分文不取。因此,在民間有著極大的聲望。和其他醫者相比,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他寧可得罪權貴,也不給有權勢的人看病。來郝家,是他的一個例外。
為什麽這麽做,他,心中也應該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吧?很多的時候,郝京妍都想去問齊宿風,有關於他的過去。但見齊宿風從未提起,她也作罷了。
若是沒有理由,誰又會把事情隱藏起來,獨自承受?
有權,有勢?對於郝家來說,哪一樣都不缺,和一般的當權者相比,更是有過之無不及。雖然平日的接觸,齊宿風也不抵觸她。但要他接受她,娶她為妻, 是件很為難的事吧?
不怨也不恨,隻是,要像從前那樣和齊宿風相處,郝京妍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做到。喜歡過,受傷過,又豈能當做什麽也未曾發生過?隻是她心裡面,還是很想要見到他,遠遠的看著,知道他在做些什麽,也很知足。
然而,在郝京妍想著如何去面對齊宿風的同時,房外,傳來了花銀和另一個丫鬟的對話。
那時的郝京妍才意識到,從頭到尾,她從來,就左右不了任何事,更是沒有任她選擇的路。
“花銀姐。。。”
“春桃,有看到齊大夫嗎?”
“天才剛亮,齊大夫便去向老爺辭行了,來這裡之前,我有看到他出了郝府。對了,這個是齊大夫讓我轉交給小姐的。看到你正好,你把它拿給小姐吧。”
一扇木門,根本沒有什麽隔音效果,花銀和春桃在房外的對話,還靠在床頭的郝京妍,聽得一清二楚。他走了?連聲告別的話也沒有。。。。。。郝京妍的心,在瞬間恍若也跟著流失了一塊。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亦是痛入心扉。
齊宿風的的確確是走了,離開了郝府。隻是他離開的步子,其實一點也不輕松,分外的重。
相對於郝府中緩慢的步調,另一處的陽駱承,則是步步緊逼。等不及厚雪的融化,繼昨天早上送聘禮之後,齊宿風走的當天下午,魏應弘領著一群人又一次出現在了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