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娘娘,我是來送你們出宮的。”等院落中的氣氛稍稍冷卻,郝京妍開口。
“誰說我們要走?”雖說剛剛才上演了一出郝京妍計劃之外的‘下馬威’,起到了一定的威懾。但但常言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妃嬪老實是老實了點,倒也不見得有多安分。至少那一雙雙嫵媚的眼睛,閃爍著無盡的不甘。
“還是說,皇后怕我們日後爭寵,想把我們強行攆出宮。”一個面容妖嬈的妃嬪看著郝京妍,露出鄙夷的輕笑。
不走?那背著包袱要去哪裡?爭寵?元君徽的舊妃,和她在這方面能扯上什麽關系?元君徽是絕對不可能了,難道說,以後她和她們,要一起面對同一個男人——陽駱承?郝京妍聽得有些糊塗,甚是覺得荒誕。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內快速的思考,而這時,她突然想起了聖旨。問題,一定是出在聖旨裡面。
“去把皇上的聖旨拿來。”郝京妍也懶得再去理會那些個妃嬪,直接切入問題的中心,命令道。
而對於‘爭寵’兩個字,郝京妍看著眼前的一個個女人,聽著就想笑。靠那臉蛋和身段,迷惑一下元君徽她們尚且還有余力,那個男人,也是她們能勾引得了的嗎?太可笑了,也不拿面鏡子照照,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
沒人能勾引他嗎?郝京妍的潛意識裡,甚至認為,那些女人根本不配靠近他。好奇怪,她心裡為什麽會有那樣一種認知?元君徽生性荒淫,選進宮的女人全都是一等一的美女,男人,不都喜歡美色嗎?可她為何會覺得,陽駱承不會為這些所動,別的女人配不配,又和她有什麽關系。還有,就連她僅見過他一次面時,她就斷定,陽駱承雖然表面輕挑,卻絕對不是個輕浮的人。
完全就沒有任何根據的事,憑什麽她會這麽肯定?但郝京妍也解釋不清楚。
很快,宮人把聖旨呈了上來。
接過聖旨,攤開,郝京妍目光的焦點落在了最後幾行字上。
“今日朕大赦宮中女眷,所有人都可自行出宮,宮人不得阻攔,違者斬立決。但朕念及孤兒寡母,或是一介弱女子,無依無靠之下生活多艱。所以,不願出宮者,亦可繼續留在宮中,持有完璧之身的家人子,在原身份上再升一級,其他人,皆以皇親國戚待之,各自可住回原來的宮苑。欽此。”
剛進北宮的時候,郝京妍就有留意到站在院落中的每個女人,都精心的打扮了一番,神采奕奕,雍容華麗,全無十日前的狼狽和沮喪。她原以為,是宮中女人的虛榮心作祟,打腫臉死要面子,殊不知,是有這麽一層原因。
當年,元君徽強迫她入宮,郝京妍至今還存有芥蒂,拋開君臣之禮,她對那個皇帝沒有任何好感。事過境遷,此時此刻,郝京妍對元君徽是發至肺腑的同情。江山、地位、身份,最後連自己的女人,都被人乾乾淨淨的奪走。作為一個曾經的皇帝,是何等的淒慘?若是元君徽死了也就罷了,要是活著看到這些,那也還不如死了算了。
陽駱承,你果真夠狠。這,才是你的本性吧。因為昨夜和今早的事,郝京妍對那個男人輕微的動搖,再度堅定了起來。
院子裡的女人,臉上有著各色各樣的表情,或傲慢,或興奮,唯獨沒有打算就此離開的人。送行?看來,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接下來的事,陽駱承也應該全都安排好了,更不需要她來操心。
所有的事情擺在眼前,顯然,她又被陽駱承狠狠的擺了一道。郝京妍的臉色,亦是不怎麽好看,心裡很是堵得慌,甚是怒得很。怎麽說,被人玩弄於鼓掌中的滋味,沒一個人會覺得好受,她自然也不例外。
在氣頭上,那時的郝京妍沒注意到,凡是牽扯上陽駱承的事,她的情緒就會變得很容易被波動。多少年來,她沒為了什麽事生氣了。
氣歸氣,轉念再想想,要是那個男人能輕易的如她所願,當初,自己也就不會敗得那麽慘。真要論錯在哪裡,只能說她還是小看了他。
郝京妍轉了個身,丟下一堆妃嬪,徑直離開了北宮。
冬日的天,變得快,一時明朗一時陰,出鳳儀殿時還晴空萬裡,沒過多時,卻是完全陰沉了下來。沉甸甸的雲層下彌漫著厚厚的霧,整個天地,恍然間變得灰蒙蒙,加上四處枯槁的樹木,似一幅渾然天成的水墨畫。不過,整體的色調是灰暗的,看著的人,心也莫名蒙上了一層陰霾。
會下雨?還是會下雪?又或者是會再變晴?郝京妍看不穿上方的天際。
是在繞過後花園,路徑未央湖,縱.橫湖面的石橋上面,郝京妍看到了那個男人。別人都在絞盡腦汁的算計,他卻是悠然自得的在喂魚,真是好心情!
她還沒去找他算帳,他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她面前,郝京妍本想衝上去,最終,卻是拐了個方向,準備繞另一條路走。算帳?到頭來,還不是被他看自己的笑話。只是,郝京妍欲避,陽駱承可沒想放過她。
“皇后這麽快就把她們送出宮了?”站在石橋邊上,悠閑撒著手中魚餌的陽駱承,遠遠看見了郝京妍。也不管此刻,她是不是願意看到他,在郝京妍剛轉身,步子還不及邁出一步的時候,陽駱承有意的叫住了她。
“皇上在下旨前,不是已經料到了會有什麽結果,又何必再諷刺我?”迫不得已,郝京妍迎了上去,站在陽駱承的面前。明明令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一見著陽駱承,一看他那張不可一世的臉,郝京妍身體裡還沒熄滅的火氣,又重新燒了起來。所有的事,全在他的算計中,他不過是把她當猴子在耍而已。她極帶諷刺意味的說道。
“皇后這是什麽話,朕可是按照皇后的意思下了旨,誠心要放她們出宮。”和郝京妍的肝火旺盛相比,陽駱承很是悠哉,他說道。
“誠心?那聖旨後面附加的那一條,算什麽?”郝京妍質問。
“自然也是為了她們著想。雖說,放她們出宮,是朕和皇后的交易。但是,要出宮的是她們自己,也得她們心甘情願。皇后,難道朕做得不對?朕還以為,妥善的安排好了她們,皇后會高興。”陽駱承眼中攬著笑意,用著一副無害的表情說道。
用意暫且不談,那道聖旨下去,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陽駱承再清楚不過。他曾經說過,他不打沒把握的戰。
郝京妍直視著陽駱承,卻沒有當即回他的話。不過,剛才還燒著的火氣,卻是一下子降了下去。陽駱承沒錯,是她的錯了,她連形勢都沒看清,還在那裡自以為是。
“再說,皇后和她們都是熟識,要是有一個兩個願意留下,也可以在宮中和皇后做個伴,空閑時一起說說話,免得孤單。”陽駱承眼裡溶著笑,接著再道。這宮裡,要是沒點波濤,以後的日子,就未免太無趣了。
“就算沒她們在,我想,皇上也不會讓我孤單。皇上說,我說得對嗎?而且,皇上不是已經找人陪在我身邊了嗎?”是要玩嗎?躲不過,那只能奉陪了。郝京妍柔和的眼瞳中,第一次,閃爍起矍鑠的光芒。那是在她過去的十幾年裡,從來沒有燃燒過的靈魂。
她上過戰場,說是沒有好勝心也罷,說是沒有真正投入到其中也罷,她從來沒有執著過任何一場輸贏。
但這一次,陽駱承把她逼近了絕境,逼得她不得不認真。
十日前的大戰,沒有結束,真正的戰役,從現在才算真正的拉開了序幕。要是再像以前那樣逆來順受,她的視線不止穿透不了頭頂的天,她的命運,也會永無止盡的禁錮在,皇宮中湍急的漩渦中。
看來,她曾經的那些想法,真的是太幼稚了。郝京妍漸漸的意識到,皇宮,就是要逼人反抗的地方,想避是避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