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於郝京妍的敏銳和睿智,陽駱承還是很欣賞。
那場大戰後,陽駱承曾想過,要是當時的郝京妍多幾分野心,今日,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當日,歸羽國的兵力遠勝於他,只要郝京妍心再狠一點,不理會他手中那些個沒用的人質,歸羽國不一定會破。事後,隨便找一個護國驅賊的理由,搪塞世人,郝家依舊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而眼前這個皇位,不論誰坐,都不至於讓自己身陷絕境,還要時時擔憂郝家的存亡,和黎民的疾苦。
善良嗎?那些在權利下最低廉的東西,都能換來些什麽?
究竟能換來什麽?郝京妍也開始有些迷惑了。但,她清楚她要做的是什麽,又必須去做什麽。
“白子。皇上不介意臣妾先走吧。”郝京妍邊說,便從面前的棋盒中,抓出幾顆白子。
“皇后請。”白子嗎?陽駱承莫測的笑了笑。
“那臣妾就不客氣了。”郝京妍沒在意陽駱承的表情,反正再怎麽看也看不透。她全神貫注的觀察著整盤棋局,也不客氣,落下了第一顆棋子。這局棋,她一定要贏。
隨後,就是兩個人在棋術和算計上的對決。咚。咚。咚。。是一顆棋子一顆棋子,接二連三落在棋盤上發出的聲響。棋盤上的棋子,越落越多,而最初陽駱承漫不經心的神色,也一點一點變得認真。這次和以往不同,他並不在意最後的結果,只是,郝京妍在棋術上的造詣,讓他有些心驚,逼得他必須全力以赴。
很久,陽駱承沒有那種被逼迫的感覺,即便是十幾天前的大戰,還有對付賀泓天,他都是遊刃有余。那,才是那個女人真正的實力吧。一旦執著於勝負,便會釋放出任何人都不可小視的力量,包括他在內。
再一次,陽駱承重新審視郝京妍。她要是個男人,她於他,絕對是個強勁的對手。
只不過,在經驗和城府,還有心機上,郝京妍和陽駱承相比,顯然還是有著一段差距。原本旗鼓相當的棋局,隨著棋子的增多,郝京妍的劣勢逐漸顯現出來。直至,又一次被逼到絕路。
其實,從落下第一顆白子,在郝京妍堅決想贏的同時,她也做好了會輸的準備。她清楚的知道,那個男人,以她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只是,當真正面臨敗局時,她的心,卻突然間變得低沉,有種無法言喻的難受之感。
是無力吧。。。。。。好像再怎麽努力,也永遠也贏不了。贏不了陽駱承,贏不了她的命運。她於他而言,太弱了。
“咚。”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但,郝京妍以為的輸,卻沒有到來。
陽駱承在落子時,食指不小心打滑,黑子掉在了旁邊的一個空格上。
“皇后在發什麽呆,不是還沒結束。”陽駱承開口提醒郝京妍。
那一刻,陽駱承終於明白,白衣男子所說的不一樣的結局,是什麽?說的不是和他下棋的人,而是他自己。因為,當他看到郝京妍黯然的面容時,他心軟了。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真的開始在意那個女人。看到她的失落,他也會有那麽點難受。
“這顆子不算,皇上可以重下。”聽到陽駱承的聲音,郝京妍從迷離中回神。她看向棋盤,因為一顆誤子,整個棋局發生了顛覆性的轉變。她深刻的體會到,什麽叫做一子錯滿盤皆輸。陽駱承的失誤,直接導致優勢一下子到了她的白子上。可就在放下一顆白子,就能反敗為勝的情況下,郝京妍沒落白子。
暫且不管陽駱承的失誤,是有意,還無心。但即使這盤棋她贏了,也非她的實力所勝,有何意義?
“皇后難道沒聽說過,落子無悔嗎?下棋就和打戰一樣,一旦搏殺起來便是兵戈相見,刺刀見紅。兩方對弈時,對手,絕對不會因敵人的一個失誤,而給敵人喘息、重頭來過的機會。贏、獲勝,那才是一切。即便這樣,皇后還執意要朕悔棋嗎?”陽駱承沒有半點要悔棋的意思,他問。
看著陽駱承那雙暗含鋒芒的眼睛,郝京妍自我嘲諷的笑了笑。是心太軟了?還是太固執了?不止是在深宮,遍野天下,哪裡都沒有什麽公不公平。強者,勝者,便能主導一切。而敗者,要麽死,要麽委曲求全,就和此時的她一樣。最終,郝京妍把白子落在黑子的命門上,在黑子和棋盤接觸,放出一聲輕響時,她贏了那一盤殘局。
“朕可是信而有信之人,皇后說吧,是想讓朕幫你‘送’元君徽的舊人出宮,還是放你出宮。不過,要想清楚,機會只有一次。”說話時,陽駱承的神態,和平時並沒什麽差異。但別人看不到的心底深處,有點複雜。
離開。。。不離開。。。沒有馬上作答的郝京妍,贏棋後,她心緒更為的繁亂。她不是留戀宮中的繁華,亦不是迷戀面前這個強大的男人,更不在意陽駱承背後,到底掩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些,都和她沒有乾系。
經過幾番折騰,郝京妍已經懶得,再理會那些個愛慕虛榮的女人,路是她們自己選的,接下去要怎麽走,隨她們的便好了。而且,每個人都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她不想再費盡心思,去做些強人所難的事。
可是,她真能這樣離開嗎?
離開了這裡,郝家怎麽辦?她父親怎麽辦?短短的時間內,快要郝京妍難以置信的速度,陽駱承基本上掌控了大半個歸羽國。要不了多長時間,這片土地,就會完全落在他的手中。
到那時,郝家便失去了利用價值,陽駱承會怎麽做?像元君徽的舊人一樣丟棄,還是鏟除不留後患?俗話說的好,樹大招風,郝京妍唯一能肯定的是,絕不會有好下場。除非,陽駱承動了惻隱之心,而她父親,主動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陽駱承會給自己留下隱患嗎?她的父親,能丟下自己的子民不顧嗎?答案,都是不可能。
她離開了,是可以獲得自由,可遠離了陽駱承,她就無法掌控她他的動向。更無從得知,他下一步要怎麽對付郝家。
人生在世,最難在抉擇。
“你說皇上有重要的事在做,難道就是和女人下棋?”
遠遠傳來一個飽含怒氣的聲音,打斷了郝京妍的兩難抉擇。她抬起頭,往聲源處看去,魏應弘攔在一個中年男人面前,兩個正在爭執著。
“賀相國,請注意你的言辭。第一,但凡是皇上的事,都是大事。第二,和皇上下棋的人,是伏晟國的皇后。第三,作為臣子,要朝見皇上,理應先通報。”魏應弘一點沒退讓,正色言辭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