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沒想到今晚的生意還能後發先至，臨收攤了，居然遇上一群吃宵夜的，把他帶出來的食材買走了一大半。

　　秦風哼著不知是哪一年發行的《窮開心》，一路很穿越地回到了家。

　　剛一進家門，秦建國就很嚴肅地從房間裡走出來，滿臉鄭重地對秦風道:“有個叫吳東林的人，讓你明天在家裡等他的電話，說城管局要給你發一個擺攤的許可證。”

　　秦風微微一怔。

　　城管要給他發證，而且還是吳東林通知他，這人物關系略微有點複雜啊。

　　第二天周日，3月份的最後一天。秦風一大早就來到王姨店裡——請假。

　　王姨聽秦風又要請假，自然沒什麽好臉色，不過昨天就已經湊夠“贖身錢”的秦風，才懶得關心王姨的心理活動。今天最重要的事，只能是等待吳東林的電話，至於其他什麽人，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秦風的假果然請得對，早上8點半，吳東林就打來電話，讓秦風趕緊推著板車去十八中後巷。

　　秦風雖然奇怪為什麽不是去城管大樓領證，不過也沒多想，就照做了。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個輟學擺攤的，身無長物也沒什麽值得搜刮的，殺人滅口什麽的就更不至於。

　　推著空車，秦風走得快了不少。

　　等接近十八中後巷，離著巷口還有好長一段距離，秦風就看到了一大群身穿製服的城管。

　　秦風本能地皺了皺眉頭，但還是穩穩地推著車，到了他們跟前。

　　走到巷口，秦風才發現今天來的不止是城管，還有幾個扛著攝影機的，居然是《阿寶講閑話》劇組的人。

　　主持人王強寶一看到秦風，趕緊跑上前問道:“你是秦風吧?”

　　“對。”秦風回答道。

　　“總算來了，趕緊的，我們爭取拍一條就過。”王強寶走到秦風身邊，和秦風一起把車子推進了後巷。

　　走進去後，秦風就開始身不由己了。

　　在鏡頭的注視下，秦風就像木偶似的，配合著邊上一群媒體人的喊話，該說什麽說什麽，該做什麽做什麽，折騰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從今天真正的主角——城管大隊主任紀思敏的手裡，拿到了自己的移動攤位許可證。

　　“小秦，恭喜你，這可是咱們東甌市頒發的第一個移動攤位許可證，是有歷史意義的！”紀思敏握著秦風的手，意氣風發地說道。

　　秦風看了眼許可證上的編號，內心居然很不爭氣地激動了一下。

　　這麽說從今天起，我就是東甌市輩分最高、字號最老的路邊攤小販了?

　　秦風領完許可證後，就相當於群眾演員領完了便當。將許可證往車身上一掛，電視台的人拍了幾個畫面後，王強寶便把采訪的重心全都放在了紀思敏身上。秦風左右看看，見沒自己什麽事了，和現場的編導打了聲招呼，就推車離開了。

　　下午還得出攤，他現在要馬上趕去菜市場進貨。

　　……

　　同一時間。

　　“老鍾啊，你也是老同志了，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讓我痛心啊。”

　　東甌市市委大樓三樓，宣傳部辦公室內，鍾啟年坐在市委宣傳部的一把手面前，臉色發白，虛汗隱隱就要浸透他的內衣。

　　沙發前的茶幾上，擺放著好幾份報刊，有東甌市本地的，也有本省內其他城市的。

　　幾份報紙翻著的那一面上，全都寫著同一條新聞——東甌日報的頭版頭條評論文章，疑似剽竊小販觀點。

　　從文化人的角度來講，這件事可恥;而從地方政治的角度來講，這件事要命。

　　“人家一個小販，請求你們報紙的幫助，向城管提意見，結果呢，你們倒好，直接把小販的那套話搬過來自己用。現在你看，被人捅出來了吧，丟人不丟人?”大領導輕聲細語地說著，語氣是那麽和藹。

　　可鍾啟年的額頭上，汗珠卻跟自來水似的汩汩而下。

　　大領導慢吞吞地喝了口茶，又接著道:“我知道日報和晚報，一直以來都關系不佳，這一次也不全怪你。但是老鍾啊，現在的情況，我一個人不怪你沒用，你看看，你們搞內鬥，鬥得連兄弟城市都知道了，這件事如果不妥善處理，先別說上頭是什麽意思，就是普通老百姓，也能用口水淹死我。”

　　鍾啟年的臉色越發的白，他差不多已經猜到，這位大領導想說什麽了。

　　果然，大領導馬上就說了:“你是文章的作者，這件事，又事關東甌市的臉面，我認為你應該站出來，勇敢地承擔起責任。”

　　“我……”鍾啟年張了張嘴，還想再爭取一下。

　　可是，馬上就被大領導打斷了。

　　“在我來之前，我已經向市委的同志們征求過意見，大家一致認同，希望你先從一線的崗位上退下來。至於頂替你位置的人，我們也已經有了人選。”

　　“是誰?”鍾啟年抬起頭，眼睛裡滿是紅絲。

　　大領導微微一笑，說出了一個讓鍾啟年崩潰的名字:“劉安民。”

　　5分鍾，鍾啟年失魂落魄地從市委大樓裡出來，他仿佛一下子老了10歲，虛弱得隻想找個地方馬上躺下來歇一歇。

　　他想不通，自己不過就是搶了吳東林一篇文章，可事情怎麽會這麽快就進展到這種地步?

　　搶功勞這種事，他可是已經做了一輩子啊，怎麽偏偏就這回，莫名其妙被人捅出來後，就成了損害全市形象了?

　　這麽回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

　　鍾啟年站在馬路邊上，天旋地轉了幾秒後，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暈過去了?知道了。”大領導聽到從外頭傳來的消息，輕輕搖了搖頭，他把玩著手機思考了片刻，又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大領導收斂起了剛才面對鍾啟年時的那種威嚴，笑眯眯道:“老劉，鍾啟年的位置空出來了，你收拾一下換地方吧。”

　　“謝謝，謝謝，老同學，這次我可是真要謝謝你！”電話另一頭， 赫然正是《東甌晚報》的主編劉安民。

　　“不過是順水推舟，還是你厲害啊，居然在鍾啟年身邊安插了那麽一個角色。”大領導說道。

　　劉安民一怔，很無辜道:“老同學，這你可是誤會我了，那可不是我安排的人。這回是鍾啟年他自己貪功，搶了他一個下屬的文章，結果這個下屬氣不過，這才跑我這兒來發匿名通訊。”

　　“哦?是嗎?”大領導沒說自己相信，也沒說不信，笑了兩聲道，“那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對，鍾啟年這回就是自己把自己給弄死了，誰也怨不得！”劉安民大聲說道。

　　大領導沉默了幾秒，又問:“這件事，該怎麽掃尾你心裡清楚吧?”

　　劉安民道:“早就有數了，發篇文章轉移注意力就好，壞事變好事，這套我拿手！”

　　“行，那你好好辦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再給我打電話。”大領導說著，便掛斷了手機。

　　劉安民聽著話筒中傳出的忙音，片刻之後，才把話筒放下。

　　他靠在椅子上，思考了片刻後，大喊道:“小王！”

　　秘書小王馬上走進房間，劉安民從椅子上站起來，吩咐道:“陪我去工商局走一趟。”

　　小王一臉不解。

　　劉安民拍拍他的肩，微笑著解釋:“我去谘詢一下，小攤販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