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夏曉琳這種剛畢業不久的粉嫩老師，和一般的大學生相比，心態上的區別其實也並不怎麽大。一聽說是記者來采訪自己，她立馬就腦洞大開，還以為自己出了什麽教育成果，把媒體都驚動了。可是下一秒，當邵西川提起秦風，她那份受寵若驚的心情，瞬間就變成了空歡喜後的失落。

　　“哦，秦風是吧?是因為昨天下午的事情嗎?”夏曉琳坐到椅子上，淡淡問道。昨天下午十八中召喚“城管大隊”這件事，早已在十八中內傳得沸沸揚揚。

　　李老師很殷勤地給兩位記者倒上了茶，然後笑盈盈地坐到一邊旁聽，吳東林道了聲謝，然後回答夏曉琳道:“和昨天下午的事，多少有點關系，不過我們這次來，主要還是想向你了解一下秦風這個孩子……退學之前的表現。”

　　“這樣啊?”夏曉琳有點不解，不過也沒深究，她抬頭看了眼時鍾，見距離上課還有將近40分鍾，淡淡問道，“請問你們想知道些什麽?”

　　吳東林拿出筆記本翻開，看了眼事先準備好的問題，問道:“秦風他平時的學習成績怎麽樣?”

　　“應該還算不錯吧……”夏曉琳慢慢地回憶著，“秦風是開學後不久就退學了，之前入學的成績大概在段裡排四五十名左右，後來前幾次單元考，成績基本上都在班上前五，我覺得他還是挺有潛力的。”

　　邵西川飛快地記錄道:成績優異，班主任表示很有學習的潛力。

　　“那跟同學的相處呢?”吳東林接著問道。

　　“也還不錯，沒見過他和同學鬧過什麽矛盾，平時挺乖的。”夏曉琳回答。

　　邵西川跟著寫道:與同學相處關系良好，性格溫和。

　　“他平時有什麽興趣好愛嗎?”

　　“不知道。”

　　“有沒有什麽特長?”

　　“不清楚。”

　　吳東林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可夏曉琳全都是一問三不知，她搖頭惋惜道:“他退學得太早了，才上了幾個星期的學而已。”

　　吳東林就像鍾啟年一樣，食指在筆記本上敲打了兩下，然後乾脆把本子一合，問道:“夏老師，你知道他家裡的情況嗎?”

　　“家裡的情況?”夏曉琳認真地想了想，終於給出一個不錯的線索，“他家好像是單親家庭，秦風是他爸爸一個人帶大的，而且……他家的經濟條件應該不怎麽好。”

　　吳東林和邵西川的眼睛亮了。

　　“夏老師，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吳東林問道。

　　“他入學的時候填過一張表格，父母那一欄裡，母親是空著的。還有，他退學之後，很快就在他家附近的一間早餐店打工了，我想要是家裡條件不錯的話，應該不至於這麽急著出去工作吧……”夏曉琳猜測著，慢慢說懂。

　　吳東林又找到一個新的突破點，不禁越發興奮了:“你是說，他一退學就去早餐店打工了對嗎?”

　　夏曉琳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那間早餐店的具體地點嗎?”

　　“在喬木社區，城南二幼正對面，我們學校不少學生都住在那一片，早上在那間店裡吃早飯還挺多。”

　　“夏老師，謝謝你了！”吳東林站起來，朝夏曉琳伸出了右手。

　　輕輕一握手，吳東林和邵西川起身就走，風風火火的，就像是要去采訪什麽重大事件一般。

　　夏曉琳目送兩人離開後，轉頭對李老師道:“昨天下午肯定鬧出什麽大事情了。”

　　李老師滿臉同意道:“搞不好是秦風跟城管打起來了。”

　　夏曉琳想起秦風那倔強的脾氣，不禁點頭道:“有可能啊……”

　　說完，兩個人一陣沉默，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也都沒有吭聲。

　　對十八中而言，這件事確實有點敏感。

　　……

　　“洗碗哥哥！買單啊！”吃完早飯的小朋友，奶聲奶氣地召喚秦風前來收拾。

　　秦風立馬從洗碗池前站起來，雙手在衣服上一擦，快步上前，道:“2個小肉包，2碗甜豆漿，一碗糯米飯，一共是8塊5。”

　　邊上的家長掏出一張10元遞給秦風，秦風摸出一大一小兩個鋼鏰遞過去，小男孩伸出手，興奮道:“給我，給我，我算對了！錢給我！”

　　孩子的家長對秦風笑了笑，說:“我剛才考他呢！”

　　“這孩子很聰明啊。”秦風笑著，把錢給了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錢，很天真地裝大人道:“我才不是小孩，你才是小孩！我媽媽說了，你現在還是童工，不能來這裡打工的，要讓警察叔叔知道了，他們要來抓你！”

　　秦風一臉黑線，向孩子的家長解釋道:“那個……阿姨啊，未滿16周歲的才叫童工，我上個月已經領了身份證了。”

　　“啊?是嗎?不好意思啊。”家長有點尷尬，然後輕輕一摸孩子的後腦杓，說道，“以後不準管哥哥叫洗碗哥哥知道嗎?”

　　“那叫退學哥哥可以嗎?”小男孩眼睛一眨一眨。

　　秦風和家長雙雙滿頭黑線。

　　家長抱歉地跟秦風笑了笑，趕緊拉起孩子進了幼兒園。

　　秦風無奈地聳了聳肩，端起桌上還剩了不少豆漿的碗，乾活去了。

　　在這裡幹了幾個月，幼兒園裡的小孩子已然認住了秦風。只是身為家長們教育孩子的負面榜樣，秦風在這群孩子面前當真沒什麽尊嚴可言。

　　“這麽功利的教育方法，祖國下一代的價值觀從小開始毀啊……”秦風洗著碗，嘀咕著譴責道。

　　“嘻嘻……”邊上響起一聲輕笑。

　　秦風轉頭看去，視線一和靜靜對上，靜靜立馬閉上了嘴。

　　秦風歎口氣道:“想笑就笑嘛，我又不會打你……”

　　靜靜這才又咧了咧嘴，笑起來，就更像赤木剛憲了。

　　“你每天被人這麽說， 都不生氣嗎?”靜靜還是認生，小聲問道。

　　秦風道:“有什麽好生氣的，人活一輩子，誰還不被人說兩句?要是對每句話都那麽在意，那真是沒法活了。”

　　靜靜道:“可他們都是當著面說你壞話啊！”

　　秦風笑道:“當著面說更好，怕的就是有些人在暗地裡編排你。”

　　靜靜哦了一聲。

　　然後王姨突然從她後面冒出來，大聲道:“靜靜，在跟小風聊什麽呢?”

　　靜靜腦子抽筋道:“聊人生。”

　　王姨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這就聊到人生了?”

　　靜靜回過味來，又羞又急地解釋:“不是，不是，我，那個……”

　　秦風蛋疼了。

　　赤木剛憲大姐，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越描越黑啊……

　　王姨正樂呵著，一輛出租車在店門口停了下來。

　　吳東林和邵西川從車上下來，一看到秦風，頓時整顆心都滾燙了起來。

　　兩人匆忙上前，王姨張口就問:“吃點什麽?”

　　“我們不是來吃早餐的，你好，請問你是秦風的老板對吧?”吳東林從口袋裡拿出錄音筆按下，自我介紹道，“我們是《東甌日報》的記者，特地來采訪你們的。”

　　此話一出，正在吃早飯的客人們全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