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從車子的最下層拿出了掃把和簸箕，展示給所有圍觀的人，“大家看，我每天都是帶了清理工具來出攤的，所有在這裡擺攤的人都可以為我作證，每天晚上收攤之前，我都是把地面清掃得乾乾淨淨才離開，所有的竹簽和紙巾，我全都是掃成一團，收進垃圾袋裡，順路再扔進附近的垃圾箱。”

　　眾人這下就忍不住要讚歎了，紛紛開口表揚秦風乾得漂亮。

　　“葉哥，這小子準備夠充分的啊！”協警阿強在葉志強耳邊輕聲道。

　　葉志強笑了笑說:“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小子不簡單。”

　　秦風見李副隊長沒有要反駁的意思，接著繼續說道:“我知道，保持環境衛生，這件事情不是光靠我一個人就能做到的。但是，我也希望在場的眾位都能先冷靜下來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城管要處理的衛生問題，到底是怎樣的衛生問題。我想這個問題，大家都沒想過吧?”

　　這句話有點繞，所有人都有點暈。

　　秦風自然也沒準備給別人思考的時間，馬上就給出了答案:“城管要管的衛生問題，是小販擺攤對城市風貌造成損害的問題，以及讓居民覺得他們生活環境受到汙染的問題，但大家看看這條巷子。

　　十八中後巷，一側從頭到尾全都是十八中的圍牆，另一側八成以上是沒有人住、等待拆遷的空房子，其中有一半以上的房子，還是背朝巷子的，真正住在這裡的居民，根據我這幾天的統計，不超過100人，而這100人當中，又有一半本身就是在這裡擺攤的小販。李隊長，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李副隊長眉頭深鎖，不說話，卻又打心眼裡有點佩服秦風。他的孩子和秦風差不多年紀，可論口才，論這份膽量，真是根本都沒法和秦風相提並論。

　　“這樣的孩子居然輟學了，十八中的人腦子被門板夾了吧?”李副隊長不小心叛了變，轉頭用鄙視而不解的眼神看了看周海雲和曾志文。

　　曾志文自然也是和李副隊長想到一塊兒去了，可是——現在後悔有用嗎?

　　他覺得有點尷尬，和李副隊長一碰眼，趕緊把視線給移開了。

　　而就是這麽一會兒功夫，秦風的話鋒突然又轉了。

　　“各位，你們看我攤子的牌子也知道，我是個輟了學的。我之所以出來擺攤，不是不怕被人看不起，正是因為我害怕被人看不起。我不想讓人在背後指著我說，這是一個廢物，是一個廢人，讀書不行，還得靠爸媽養活。所以我既然輟學了，我就得養活自己。

　　但是你們也應該知道，擺攤不是容易的事情。做生意本來就難，我們這些擺路邊攤的，更是弱勢群體中的弱勢群體。生意不好，頂多就是餓肚子，可生意好了呢，還得被人陷害。有的時候，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賺來的一點錢，說被人搶走就被人搶走了。”

　　秦風說得這叫一個露骨，雙手被銬的牛肉丸青年和豬油膏婦女都心虛地低下了頭，唯有龍哥神經大條，抬頭挺胸。

　　記者非常有職業敏感性，抬手就給龍哥拍了張特別。

　　龍哥聽秦風吹牛逼入了迷，儼然忘了自己是階下囚，習慣性就張嘴罵道:“媽逼！拍你個蛋！”

　　葉志強直接一巴掌掄圓了揮舞回去，把龍哥拍得臉頰都腫了。

　　看戲的人被葉志強的神功嚇得集體一縮脖子，然後葉志強便站出來，大聲對秦風道:“小老板，你及時向我們報警，這點做得很對！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還會幫你，不管你是擺地攤的也好，掃大街的也好，只要受了欺負，我們警察一定會站出來為你伸張正義！”

　　我去，這貨主旋律張口就來啊。

　　秦風欽佩地看著葉志強，終於有點摸清這位葉警官多年沒升官的原因了，擺明了是能力太強遭到嫉妒啊！

　　兩個記者都激動壞了。

　　今天這個場，趕得實在是值啊。

　　這警民一家親搞的，又能多寫一個版面了。

　　秦風說了這麽許久，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見時機差不多了，秦風終於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李隊長，咱們東甌市市區有60萬，就算一千人當中只有一個練攤兒的，那算下來也有整整600人。600個流動小攤販，對於市容而言，這可不是容易解決的問題。我剛才說要向你提一個建議，這個建議其實也非常簡單。主要就是三點。

　　第一點，你們可以在一些不容易發生交通擁堵的地方，設立允許擺攤的標識，這樣的話，攤販就能有固定的擺攤場所，管理起來也方便;第二，規定攤販自覺解決衛生問題，攤販互相之間監督，甚至可以匿名舉報;第三，每個攤位，每月上繳一定的管理費給城管系統，一來作為攤位費，二來可以算作是對巡邏城管的工作補貼。”

　　秦風說前兩點的時候，李副隊長還有點不以為然，可等秦風說出第三點，他的表情瞬間就變了。不僅是他，每一個在場的城管，全都面露喜色。

　　“只是……”李副隊長心裡又有了一個小疙瘩。

　　可秦風就仿佛是有讀心術，下一句，就說了出李副隊長的心聲。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每個月繳納500元左右的費用還是勉強可以負擔的，如果城管的各位領導覺得不夠，再多加點我也可以盡量想辦法。李隊長，說到底，我們誰也不想給社會製造問題，不過就是希望能有一個安心做生意的環境。只要你們能制定出相關規定，我想小攤販們肯定都樂意接受。”

　　秦風非常不負責地就一個人代表了所有的攤販，但在場的所有人，卻都沒意識到這點。

　　“說得好！”

　　人群當中，也不知是誰先帶的頭，熱烈的掌聲，忽然就響了起來。

　　秦風就像一個演說家一般，微笑地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叫好聲。

　　兩個記者這時才回過勁來，意識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他們盯著秦風那張略顯稚嫩的臉，腦子裡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個想法:這是輟了學的高中生?十八中難道已經人才過剩到這種地步了?

　　李副隊長卻沒功夫想這些，他身後的同事當中， 已經有人算起了明年的收益。

　　根據秦風給出的數據，600個攤販，每個月500，一年12個月下來，一共就是——360萬！

　　李副隊長算出這個數，頓時眼珠子都紅了。

　　如果領導能同意這個方案，那麽也就意味著他們每年能拿到360萬的合法財政收入，要知道，這筆錢可是要全部流進他們的內部小金庫的！

　　“那個……”李副隊長聲音微顫。

　　“我叫秦風。”秦風微笑著自我介紹道。

　　“秦風，好，秦……先生。”李副隊長好不容易想出一個還勉強算合適的稱呼，難掩激動道，“你提的建議，我覺得很好，我現在就馬上回去向領導匯報這個問題。如果能通過，我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通知你。我很感謝你今天為我們這些老城管上了這麽生動的一堂課，真的非常感謝你，我獲益匪淺。”

　　說著，竟向秦風伸出了手。

　　秦風微微一笑，與李副隊長握手言和，道:“那麽在文件下來之前，我也現停工一段時間吧，趁這個時間，把營業證和衛生證都辦出來。”

　　“好，好！秦風，你是好樣的！”李副隊長緊握著秦風的手，繼續激動。

　　記者在一旁哢哢地猛拍照，心說今天真是老天賞飯吃。

　　這種新聞拿到手，簡直就是要升職加薪、出任主編、迎娶白富美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