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沉浸在悲傷與思考中，猛然間想到一個疑問:“同事們變成了鬼，產生了變異，勉強可解釋他們不認識我和阿媚姐。與同事們類似的是，我和阿媚不認識李可兒，按同等邏輯，我和阿媚不是也是鬼?”

　　李可兒笑著叫我不要亂想，說:“你想多了，你和阿媚是鬼?我和孔月亮怎麽一點不怕?”

　　孔月亮用手勢讓我們不要再講話。她用心在聽，說:“哎，有個人站出來了，在說些不同的話。”

　　我們大感興趣，說:“什麽人?什麽是不同的話?”

　　孔月亮邊聽邊說:“這個人的聲音很大，蓋住了淒慘的喊叫，他說，為什麽你們認為自己是鬼?還不是因為剛才進來的那個幾假冒份子在亂喊，為什麽他們喊我們是鬼，我們就真以為自己是鬼?”

　　李可兒感歎地說:“有道理，人生要多問幾個為什麽。”

　　阿媚慢慢思忖著說:“是啊，這人講得對，我們說他們是鬼，他們就是鬼麽?也許他們不是鬼。”

　　我們不知不覺地點頭。

　　我揣測說:“這人頭腦如此清晰，長於分析問題，應該是羅經理。”

　　孔月亮讚成說:“對，應該是他。反正不是講話土味很足的陳總。又有人說，可是看起來，他們看到我們存在異象，嚇得他們轉身就跑。羅經理說，無非發生點小騷亂，有人負了傷，這說明我們公司員工的素質還是不行，陳總，劉經理，建議多對員工進行素質教育。”

　　李可兒說:“聽來，喝水的問題已經解決了。辦公室秩序井然。”

　　我補充說:“實際公司不差水，實在沒水，喝點自來水總行吧。為什麽當時混亂，主要是因為一聽到缺水，這些人就莫名的恐慌。往大一點，這一點其實是人類的共同毛病。”

　　孔月亮接著述說:“又有員工有氣沒力地說，羅經理，但是我聽到他們講過我們眼冒紅光，我也覺得大家的眼紅紅的?李追求，那人果真是羅經理。”

　　我們忽然變得對羅經理怎麽回答變得很期待，催促孔月亮:“羅經理如何說?想起來，這些人眼神可怕得很。”

　　孔月亮轉述羅經理的話:“他說，紅嗎?我覺得很正常?個別人常加班，工作辛苦，眼圈發點紅，為公司做了大貢獻，反過來，我倒認為那幾個假冒的人不正常，他們眼前出現幻覺，產生幻像，所謂魔由心生，他們自己首先心中有魔。”

　　包括講述者孔月亮自己，我們幾個人不由得呆了。難道我們見到的確為幻像?一切皆為心中想像的映像?

　　大家的目光投向孔月亮，等待大辦公室的人給出的信息。孔月亮鎮定下，說:“不少人在鼓掌，連聲說羅經理說得好。更有一些人喜極而泣，我不是鬼，我是個正常人。接下來大辦公室內一片歡騰。”

　　我們喃喃地說:“也許羅經理是對的。我們無故冤枉他們是鬼。他們解開了心病。”

　　我興奮地說:“這麽講來，同事們並沒變鬼，他們仍是人。”我和阿媚忍不住高興得擊掌而鳴。

　　可是李可兒提出的問題叫人無法回避:“既然不是鬼，又如何說明他們不認得我們幾個公司的員工?難道問題出在我們自己身上?”

　　我和孔月亮、阿媚受驚不小，說:“你不要亂說，我們自己能有什麽事?自己嚇自己，要嚇死人的。”

　　李可兒做個鬼臉，說:“好了，我不說。聽孔月亮說吧。”

　　似乎大辦公室的人激動的情緒一時難平。過一會兒，孔月亮才轉述說:“辦公室安靜了，王經理提到我，他說，不是要開慈善會嗎?大老板夫人來不來?天怎麽黑了?啥時候?這個會還開不開?”

　　我們面面相覷，一驚一嚇的，時間過得倒快。我們被關在無窗的樓梯區間，天降黑色毫無察覺。

　　孔月亮說:“陳總開腔了，他的聲音特別，一聽就聽得出。這人說，不曉得那個大美女到底是不是大老板夫人?反正都這時候了，不等了，全部下班。辦公室內又是一頓熱鬧。”

　　孔月亮停住不言，像在等辦公室歡呼聲響過。隔一小段時間，孔月亮複述陳總的話:“陳總說，羅經理你還說我們員工素質不行，我看挺不錯，其實開會的隻是部門經理人員，他們每個人也都等著，都在加班。親愛的同事們，不要工作了，你們回去吧，你們的老婆孩子在家裡等你們。”

　　我們靜等同事們離開辦公室，估計接下來防火門外的走道上將響起高跟鞋的托托聲和皮鞋的奪奪聲。出現這些聲音，不需孔月亮轉述，每個人將聽得清楚。

　　可是好一陣子，等待的聲音並出來。李可兒奇怪地說:“不知他們在做什麽，下班不積極啊?”

　　阿媚往樓梯望望，說:“不管在做什麽，我覺得他們已不怎麽可怕，反倒是這個樓梯，我和李可兒跑來跑去就是跑不掉，最怕的東西在這兒。”

　　不提還好，一提到樓梯，我們頓時再度將心收緊，冷不住打一個雞皮疙瘩，仿佛在這空間的某處，即將竄出妖魔鬼怪。

　　我強作鎮定，說:“我們呆了這麽久都沒事。不要想不要提它吧。月亮姐，你再聽聽大辦公室有什麽響動?”我的用意明顯，轉移大夥的關注點。

　　孔月亮認真聽一會，說:“沒誰走出辦公室，也沒誰提下班了，不可思議。等等，羅經理在問劉經理，劉經理，你這包是愛馬仕的吧?東西不少。”

　　李可兒差不多尖叫:“是我的包，老妖婆在動我的東西。”

　　孔月亮說:“劉經理酸溜溜地說，我哪舍得錢買這種包，叫陳總發幾個給我們作年終獎算了。聽聲音，好像劉經理在倒出李可兒的東西，幾個人在圍過去圍觀劉經理。王經理說，對，你做得對，搜搜那個假冒的人包，是不是能查出點線索。劉經理說，我沒那麽多閑心，我想看看那個死妮子，富到什麽程度?小小年紀就這麽有錢。”

　　孔月亮臉帶愧疚地說:“李可兒，不是我罵你，我在轉述劉經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