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走的突兀,陳煦回首那兩扇緊閉的房門,心中不無怨懟,明明說好了要等他的,為什麽又要離開?難道就因為他今天晚來一會兒? 收了陳煦銀子的夥計不知何時來到陳煦身邊,喚了陳煦兩聲沒有反應,他有些奇怪的拉了拉陳煦的衣袖。
燕國京城看似歌舞升平,陳煦卻知其中洶湧的暗流。
除了面對家人,陳煦的心弦一直繃得緊緊地,毫不誇張的說,無論是誰想要加害於他,他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反應。然而就在此時,他竟一點防備都沒有,就算一個稚齡幼童估計也能捅死他。
客棧夥計拉扯陳煦衣袖的動作就仿佛引爆了手雷的引線,完全是下意識的,陳煦毫不猶豫的出手,矮身、下蹲,右腿橫掃,夥計猝不及防,“咚”的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這還不算完,陳煦屈膝下叩,如果他的膝蓋擊中夥計胸口絕不是斷幾根肋骨這般簡單,斃命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陳煦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情勢下,他腰部發力,身子微扭,膝蓋重重的叩在了地板上,客棧地板的青磚竟如同被開水澆灌的冰鎮玻璃杯似的皸裂開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陳煦擊碎青磚,他膝蓋也覺劇痛無比。陳煦一面揉著膝蓋一面歉意的看著依舊四仰八叉的夥計。一個不通功夫、沒有經受過特別訓練的人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那滋味絕對不好受,夥計呼吸艱澀、眼冒金星,他甚至誤以為陳煦叩擊地板發出的聲響是昏厥前的幻覺,不過他並沒有昏厥,臀部傳來排山倒海般的劇痛,那種滋味簡直讓他生不如死。
“客官,”兩人對視好半晌,夥計委屈的咧著嘴,“我怎麽就躺在地上了?”
陳煦:“……”
“這房間的客官臨走前留下一封信托小的親手交給你。”
“她什麽時候離開的?”
“天剛亮的時候。”
原來她早打定主意離開,陳煦也說不清心裡的感覺,他接過青檀的信,接著扶起地上的倒霉孩子又賞了他二十兩銀子。
銀子能做大限度的麻醉傷痛,夥計兩眼放光的對陳煦千恩萬謝。打躬作揖之際,他突然發現了地上碎裂的青磚,“客官,這地磚是小的壓碎的?”說著他扭頭朝自己身後掃了一眼,他實在想不出他竟還有成為江湖高手的天賦。
“當然!小哥絕對是高手中高手。”
陳煦恭維小廝,他卻不知道暗中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青檀覺得自己該恨陳煦,可事實上她並不討厭他,否則昨日也不會任由他“胡作非為”。懸空寺弟子在江湖中地位超然,這種超然於冰清玉潔的仙子是莫大的榮耀,可對於失了貞節、甚至懷了孩子的仙子卻是無形的枷鎖,青檀既然打定主意要生下肚裡的孩子,她當然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昨日,青檀半玩笑半認真的對陳煦說如果兩人的事情公諸於外,他將會成為天下公敵。這話雖有警告陳煦的成分,她內心其實也想知道陳煦會怎麽回答。
青檀功夫卓絕,眼光也絕對不差,雖不能說媲美江湖上那些老油條,她看人很少有看走眼的時候。陳煦卻是個特例,他特立獨行、他玩世不恭、他行事有時優柔不絕,有時又果斷狠辣,她猜不透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他對她所說的那些話有幾分真情?又有多少假意?
陳煦給出的答案讓她滿意,似乎需要她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選擇留在陳煦身邊,
日後紛至遝來的麻煩就能讓他疲於應付,這真是她想要的結果嗎?青檀昨夜想了很多,素心師伯與馮大俠夫婦有情人終成眷屬,可誰又能知道她們為了能夠在一起所付出的代價?甚至直到今日,旁人提起素心師伯都不免加上“懸空寺棄徒、自甘墮落”幾字評語。 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都要天長地久,或許幾十年後垂垂老矣之時想想曾經擁有這就足夠了。青檀早早退房,她卻一直躲在暗中。陳煦沒有如約到來,這一瞬間,青檀覺得失望,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失望之余,她又感到解脫,如此也算心無掛礙了。
青檀想到了佛經《妙色法王求法謁》中的話: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這豈不是自尋煩惱嗎?
青檀幾次想離開,她卻遲遲不肯挪動腳步。
陳煦直到午後,姍姍來遲,青檀鼻子有些酸澀,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命由己造,相亂人心,直到此刻方曉知易行難。剪不斷,理還亂,這難道是命中注定嗎?
青檀耳聽八方,她當然知道她曾經住過的客房裡正發生著怎樣的事情,陳煦怒氣衝衝的踹門而入又灰溜溜的退出房門,她又覺得他並非無情之人。
一定是他被什麽重要的事情拖住了,青檀如是想到。
陳煦矗立良久,青檀隻覺於心不忍,好幾次都忍不住要走出去,她甚至刻意急喘幾口粗氣,陳煦卻茫然未覺。想到陳煦追蹤她來到此處的手段,青檀相信陳煦若非心煩意亂,他決不至於聽不到,這一瞬間她隻覺心口潮乎乎的。
小廝拉扯,陳煦回過神來的瞬間,他竟仿佛拉滿弓弦的強弓一般充滿爆發的張力,青檀感覺到震撼,想不到短短時日,他的功夫竟然精進如斯,那膝蓋撞擊的角度與力道,即便她有所防備之下恐怕也不一定躲得開。
陳煦失手打翻夥計,他又道歉又賠錢,青檀既好笑又欣慰,一個知曉自控的人總不會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她終究沒有看錯人。
“說好了不見不散的,你憑什麽不告而別?女人就可以說話不算話嗎?”陳煦並沒有立即拆看青檀留信的內容,他舉著信衝著空氣嚷道,“不要以為留下一封信就算完事兒了,等我再撞見你,一定把你屁股打爛。”
青檀臉蛋兒漲紅,她大氣都不敢喘,想想陳煦那日的“懲罰”,她才不出去找那個不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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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算昨天的,嗯,就這樣,睡了,同志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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