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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起》第13回 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官
  王五帶著手下兵士,朝著清遠城前行,中間一個馬車窗簾重重垂下,看不清內裡物事。

  “王將軍你說,唐姑娘會去何處?”馬車內穿來一女聲,正是那琴姑娘。

  “琴姑娘蘭心蕙質勝我等武夫百倍,心中早有答案卻又何苦來為難在下。”王五心知這琴姑娘隻是欲從己處得一心安罷了,苦笑著頓了一頓,笑著道,“以唐姑娘之能,這天下大可去得。琴姑娘也不用心中擔憂,依在下淺見,即便是唐姑娘碰見了歹人,那隻怕吃虧的也是對方,就別怕是虧的太慘,連吃飯家夥都輸了去。”

  馬車裡傳來一聲輕笑,顯然大為認可,旋又歎息一聲:“如今多事之秋,唐姑娘大才,如果為國效力,恐怕我吳國或許是可多一段安寧。”

  如今亂世,各國紛紛起兵造勢欲要一統。而這古時環境和現代大有不同,百姓的歸屬感極為強烈,集體榮譽感極強,在他們觀念裡朝廷是天地,是爺是上帝,隻有朝廷和官差安在,國家安在,他們才能安居樂業,事實也確實如此,朝廷如不作為可就是要被滅國,生靈塗炭,所以他們對於朝廷是極為擁護愛戴的。

  所以但凡是個百姓的,聊天之時總是不由自主聊幾個國家現狀,身份低的就說下今天皇帝老爺聽說又寵了哪個妃子,朝中哪個官員又不為百姓伸冤,有點身份的諸如王五琴姑娘就會聊些國家現狀。

  “青竹村百姓都說唐姑娘自小在村裡長大,隻是沒了爹娘。依在下所看那唐姑娘既然是我吳國人,以她之才能在哪都不會安生。遲早也會來投奔我朝地。”王五理所當然道。

  是啊,那村民還說唐姑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躬耕於農村大字不識呢。在王五看來她身手好,計謀高,可不代表會識字。在這鄉下地方不會識字才正常,會識字的可都是城裡的人家。

  可在琴姑娘這裡看卻不一樣,在她看,這唐姑娘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計策謀略無不上選,不說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至少比之自己已然是穩勝有余了。隻是她卻在車內微微一笑,也不點破,又彈起琴來。心中不禁想起昨日後來之事:王五找到了東西,拔軍欲走,但和琴姑娘很默契的違了軍令,繞了個圈子去了趟青竹村。結果他們畢竟人多,諸多打點行動較慢,最後撲了個空,等他們到時唐姑娘後腳剛走,隻留下那一壺溫酒,一碟熱菜,最後,還有的,那就是她換下的奇形怪狀的木屐了。“古人生活窮困本就有穿木履者,隻是這木履太過平坦穿著十分不適,如今人早已棄之不用。不曾想這木履到了姑娘手裡,卻脫胎換骨,造有新意。”琴姑娘想到這裡停了琴,摸著那雙放在身旁的粗製濫造的木屐,失落道:“能穿的上這鞋者,如天上繁星。但還能想起此鞋者,世上僅有一人。王將軍公事公辦,諸多計策殺傷均可瞞下,但你假冒欽差大臣已然是重罪不可不報。知己難尋,你可千萬好之為之啊。”

  馬車之外的王五卻好似未卜先知道:“琴姑娘怕是在心中責怪王某公事公辦了。”

  馬車裡琴姑娘淡淡道:“王將軍既公事公辦,又何錯之有?”

  王將軍卻哈哈一笑,卻是從窗口處遞進去一物事:“姑娘請看。”

  琴姑娘接了一看,卻是公文拓版一副,上面寫著“啟稟,唐子柔,男,年俞三十,紅土村人…假冒欽差,魚目混珠,坑偏農家牛一頭,酒五壺,臣請重罪。”

  罪還是重罪,隻是這人已不是這人,世上同名同姓人何其之多,青竹村有一個,紅土村,黃沙村,紫花村難道就不可以也有一個?更別提紅土村已被大水衝跨,主院宅子主人連同奴婢仆人緝拿歸案,屆時皇宮那位真的閑的發慌要追問這個偷牛偷酒的小賊,到時胡謅一句:那唐子柔抓拿時已死,還往哪裡查去?

  琴姑娘看畢,又把拓本從窗口遞寄出去,“王大哥深明大義,琴詩意在此替唐姑娘謝過。”言語之間帶著輕微親切喜意,和之前的淡拒簡直天壤之別,連稱呼都改叫王大哥了。

  “使不得使不得!”王將軍連忙抱拳道,“王某職責所在,唐姑娘如此為民除害王某卻好生為難,左思右想隻有出此下策,隻要琴姑娘不怪責在下,此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青竹村人知,連成一片可安矣。”

  “青竹村人對唐姑娘已然愛戴不已,定不會泄露半句。反而定會堅持唐姑娘是本村人,和那紅土村的從未來往,根本不是一個人。”琴姑娘淡喜道,“王將軍,好計策。”

  王五嘿嘿一笑不再發話,他的任務是搶回一人一物,至於是什麽人又是什麽物,他也一概不知。如今任務也已完成,報告也千裡加鞭送往皇城,他只需交付人物到清遠城即可。

  “王大哥此番辛苦,琴詩意心中領情日後有機會必有後報”琴詩意說著,一撫琴弦,竟彈起曲來。

  她琴藝卓絕,一番行軍兵差頓覺涼意陣陣猶如清風拂面,烈日之下還有曲子聽,頓覺也輕松不少。而王五卻知這琴姑娘是有意為之,否則為何一路不言不語直到看了拓本後才如此?早先怎麽就不彈這春風曲了?看來這琴姑娘也是愛憎分明,心中自有一套衡量標準。隻是性格恬淡不願表明,對待任何人都是一樣的禮貌態度罷了。

  另一邊,此時唐大小姐正在清遠城裡愁眉苦臉呢!

  那夜回村之後,她已然遠走,自己可沒那麽傻,留了證據頂罪是一回事,那自己逃不逃命當然是另一回事啊!

  借了把刀,又拿了點村民給的銅錢碎銀,唐大小姐瀟灑的做了雙新木屐披了個獵戶獸皮衣服連夜到了這清遠城。

  要說那夜為何她逃的如此快竟然連琴姑娘都看一眼?

  只因自己愛裝逼,打架前非要學好漢喝烈酒。喝一口和喝五壺對她來說效果一樣,差別只在持續時間長短---酒精在人體內的工作效用是增速血液流速,可以暫時性擴展血脈,對她來說就等於是運動員吃了興奮劑,酒越烈,效果就越好!雙者能力buff一疊加,瞬間就開了掛一樣可以讓她達到形同次方加成的能力輸出,否則就憑她現在這點能力,撐死了彈開個一斤空心的小鐵杯,如何能彈開人家五斤重鐵扇一把?

  所以打完架,酒勁也上來了,大也開完了,cd時間開始要命了,未免自己酒後出醜,那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之所以唐大小姐愁眉苦臉,是因為她此時站在城門口的榜欄上,本想多了解一些時事,結果這才想起自己大字不識,委實難堪。

  “這位大哥,這寫的什麽呀?”唐子柔拉住了一個聚精會神也在看榜的男子道。

  這男子本不耐煩,但扭頭一看卻是一個清麗姑娘,淡美不可方物,連忙驚為天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直到被她天真求知的美目看的受不了了,這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識字。”

  那旁邊一書生打扮的男子立刻一腳把他提了下去:“不識字你佔這位置做什麽!”說完還偷偷瞅了唐子柔一眼,頓時隻覺天藍了,草綠了,全世界都只剩眼前這一個人了。

  “因為這樣顯得比較有文化……”那人慘叫著又被眾人踢了幾腳滾出了人群…

  於是這書生對唐子柔風度翩翩的施了一禮:“姑娘可是問這黃色的榜文?”

  唐子柔連忙點頭,心道這樣可不行,大字不識這簡直是丟臉。

  “是這樣,上面寫著,正五品上等鎮南寧遠將軍領旨辦案,城主染指民膏……”這黃色的是正正經經的皇家榜文,那書生先是對著東方施了一禮,然後這才念了下來,周圍百姓有的哦了一聲,有的歎到原來如此。

  原來前日有官差來此,直接把城主一乾人等拿了斬首,其後換了城主和部分主要官位者,此乃城裡的首要大事之一,放在榜欄的最顯眼位置上。

  唐子柔心知是王五等人查案過來,定然是要把敵人連根拔起以絕後患了,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隻是那王五口口聲聲說的一人一物,竟然是聖旨直接下達命令,可見其非同凡響。自己一開始便料此事絕不簡單,如今一看已不是不簡單所能囊括,隨著情報得知的越多,自己聽聞似乎還牽扯到越國的一個什麽公子在內,這明顯已然是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爭鬥。如今王五已然可複命,可千萬不要在有人追查其他枝節把自己這個五鬥小民牽連進去為好。

  “嗯,嗯。大哥識字真是厲害!”唐子柔捧了一句,指著榜欄第二顯眼的灰色的榜文道。“那這個寫的什麽?”

  “這個啊?這個是臨時的檄文。好像是官府趕做,剛剛臨時貼上去的。”那書生得意洋洋,寒窗到今日,不就是圖個高人一等麽?如今這美女這麽崇拜的看著自己,這書是真沒白念啊!

  “檄文?這是什麽。”要說皇榜她可能還懂一點點,古代的規矩怎地如此之多啊?唐子柔直接抓瞎。

  “檄文一般用於通緝令,這是官府要抓人了。”邊上有另一個嘴快的搶答了,惹來那書生一瞪眼,誰讓你搶我風頭了。

  知道檄文的一般是城裡人,見得也多,鄉下人那曾見過?大多是官差辦案經過才會拿出來詢問一下誰誰誰是否見過雲雲。所以當下也有不少和唐子柔一樣裝扮的鄉下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隻是面上誰也不肯示弱,紛紛做出自己都很有文化都很懂的樣子。

  唐子柔本也想裝,無奈開口的是自己,這下倒是真的在別人眼裡是鄉下人沒半點文化了。活了這麽大,被人冷眼了也無數次,隻是這被人看著沒文化,偏偏還被人以同類關心著的眼神看著還是第一次,當真是好不尷尬。

  “不知道檄文也不奇怪,一般我們百姓也沒什麽人注意這個,官差才注意這個。”那書生倒也聰明,看這絕美少女淡淡羞紅了臉,給了她台階下,“這上面寫的是,“通緝令,罪狀,冒充欽差大臣…”

  這才剛開頭周圍百姓就怎呼了。

  “什麽啊!竟然敢冒充欽差大臣?”

  “這人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

  “自作孽不可活,該死啊!”

  唐子柔也跟著瞎喊兩聲,心中卻還得意:冒充欽差大臣這麽牛逼啊,你看著百姓的反應,多麽激動,可見這個同行是多麽英明神武。要選冒充,也要冒充的響亮亮的。

  這也就是現代人備受信息轟炸的優勢,如果是這時代的人看到這檄文要說的別說是自己,就是有點想象也會心中發虛,悄然遠去,深怕給發現。

  可唐子柔就這麽沒心沒肺的看著,那表情就是她這個曾經冒充過的,也覺得大有面子的模樣。同時心中也不由大為好奇,看看這個同行會被怎麽處置。

  “唐子柔,男,年俞三十,紅土村人…假冒欽差,魚目混珠,坑偏農家牛一頭,酒五壺……”

  唐子柔噗的一聲差點噴出口水出來,她隻道是這時代信息傳遞速度遠遠落後,官府沒可能這麽快發現自己,這肯定是另有其人。一開始還蠻感興趣的看看這貨同樣罪行會怎樣處理,可誰曾想還就是自己了!而且,這檄文到底誰寫的!?誰特麽的是紅土村人了!?誰特麽的是偷牛偷酒了!?更可惡的是,這混蛋特麽的怎麽知道自己是男,三十多了!?未卜先知了麽?

  但隨後一想才知,原來是王五有意隱瞞為之,自己邊走邊休息,自然沒有他命人快馬加鞭報消息的快。隻是這家夥歪打正著,自己還真就是性別男,年逾三十……

  “姑娘你怎麽了?”那書生念完了檄文才發現這美少女表情呆愣,眼睛瞪的老大,按說一個人這麽驚呆的模樣很是難看,可這少女天生麗質,偏生就什麽動作什麽表情都別有一番風味,就連這被驚到的模樣都顯得天真可愛。

  “沒,沒,就是被這人給驚到了,竟然敢冒充欽差大臣。罪該萬死啊!”唐子柔立刻換了臉色,跟著周圍百姓一起義正言辭的給自己判了死刑,鞭刑,電刑,各種刑。

  “這位大哥,那最後這一個淺黃色的寫的是什麽?”罵了一會後,唐子柔又指著最後一個榜文道。

  那書生被這清脆的一聲大哥叫的骨頭都酥了,內心的虛榮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立刻知無不言道,“這個淺黃色的是地方官榜,上面寫的是…哦,是和第一個皇榜有關。”這書生說到皇榜又朝東邊拱了拱手,這才在無數好奇的目光中接道,“那寧遠將軍抄了城主一乾人等,所以現在官府空虛。除了朝廷命官的官吏不可為外,現在需要招收一些人手,沒有品級的衙役,捕快……”

  誒?其實就是招工啟事嘛!

  唐子柔樂不開支,自己不正好馬上要沒錢吃飯麽,找個工作才是正經啊!

  “這位大哥,你看我做個捕快可好?”唐子柔衡量了下自己的能力, 電視裡捕快可就是抓賊嘛,簡單得很!而且動不動就行街巡視,簡直就是城管古代版,好不威風?君不知給我三千城管可平天下耶?

  更何況不管巡街還是抓賊,自己的電能還能派點用場,這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什麽?你要做捕快!?”

  可誰知這問題一出,周圍人都詫異的看著自己。這唐大小姐才知問錯話了。

  “姑娘可要考慮清楚了。”那書生苦口婆心道,“這捕快可是下九流的賤業,沒工錢不說還有明文國法規定‘捕快之後,三代以內不得科舉’。”

  嚇哥一跳,這有什麽好一驚一乍的,賤業又怎麽了?哥來自現代,哥知道城管多牛逼,你們這幫文盲不懂哥不在乎。

  三代以內不得科舉!?哥更是笑而不語,哥這一代沒準就絕後了,還三代個毛線!

  隻是這沒有工錢才是重頭戲,吃不了飯自己絕對死的比在場這些文盲都要快。

  “那沒有工錢,這捕快怎麽吃飯啊?”唐子柔怯生生的可憐道。

  “聽聞捕快是吃皇家飯的,興許是皇家會給銀錢吧?”那書生搖頭晃腦道。

  尼瑪,這不是還是有飯吃嗎?說話說一半,差點哥要當城管的夢想都胎死腹中了!

  當下又問明了地址,唐大小姐興高采烈的就往清遠城衙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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