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縣縣衙座落在縣城的中心,東西大道的正中間。高文舉帶著香秀和小慧、高十一、顏小山一行五人從縣衙西面角門出來,向南繞上半條街,這才轉到縣衙正門口的大街上。
雖然時辰尚早,但城裡畢竟不比鄉下,各條街道上的大小商鋪早已開門營業了,更有那茶樓飯莊,此時更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興高采烈的小慧指揮著高文舉在大街上到處亂竄,直苦幾個隨從叫苦連天。高十一和顏小山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唯恐稍有不慎出了什麽意外,香秀一路小跑都跟不上,更是急的花容失色,心中暗暗後悔不該跟著這一大一小兩個活寶出來受罪。
高文舉渾然不覺抱著小慧有什麽苦,在她的指揮下,一行人直逛了兩個時辰才悠轉回,後面的幾個人手裡大包小包拎的滿滿當當,全是小慧喜歡的各色物品。凡她看過一眼表示喜歡的,高文舉大手一揮就是一個字:“買!”後面顏小山打包、高十一收貨,香秀隨後付錢。
高文舉豪邁的舉止贏得了縣衙大街上大小商家的一致好評,甚至還有幾家商號由於買的東西多,表示可以免費送貨上門的。但一想自己就住在縣衙裡,高文舉還是謝絕了人家的好意,再說東西也不是很重,以小山和十一的體格,再多點都沒問題。
其實他不讓人家送貨,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對早上晨練時為了給兩位義兄做表率,讓十一臨場發揮踹自己那一腳有些不爽。早就交待了是做個樣子,盡量演的逼真一點就行,誰知道十一那一腳竟然真踹,害的他差點當場暴走。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這幾個月跟海盜們呆的久了,手下也沒個輕重,趁這機會當然要小小的報復一下,找回點心理平衡了。
再逛回縣衙正門口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了,考慮到縣衙裡還有兩位義兄,所以高文舉沒在街上吃飯,打算趕在飯點回去和他們一起用飯,就隻給小慧買了點零食,一行人拎著大包小包浩浩蕩蕩的向縣衙走了過來。
按照平日的規律,不管有多大的案子,午時的縣衙應當已經歇了堂,待縣令大人和衙役們用了飯,小憩一會再重新問案。這歇堂的時候,照例百姓們是可以在正堂內外歇息的,而此時衙門裡的人,就只有幾個輪值的差人負責在這裡維持秩序。
高文舉雖然知道此時自己一行人可以從正堂進門,然後從偏門進後宅。可總覺得從這裡走有些不像話,因此還是打算繞過正堂,從西邊角門回去。
看著在縣衙正堂裡裡外外或坐或站的各色百姓,高文舉心中不勝唏噓,心道幸虧自己走了點狗屎運結交了范貽,不然就憑他這鄉下土財主的身份,到了這兒,也是趴在石鼓下打盹的待遇。
感歎兩下,眾人繞過正堂向西走去,剛到縣衙西的巷道口,就聽得一聲細細的哭聲,聽起來,似乎是個女人在哭。高文舉心頭一陣狐疑,難道說在這縣衙附近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調戲良家婦女不成?
腳下加緊兩步,轉過街口,卻見靠近街道口支著一張條桌,隨風輕擺的桌布髒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桌子前方靠牆的地方,豎著一根布幡,上寫四個大字:“代寫書信。”
再看桌子後面,一個面貌精瘦的半老男子正愁眉苦臉的對著背向眾人站在桌前的一個女子低聲說著什麽,那女子也不言語,只是低聲哭泣。
高文舉原本以為是有人調戲婦女,這一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年頭,識字的人不多,而且又交通不便,溝通十分困難。這代寫書信的行當也就應運而生了。看這樣子,似乎是這女子要給什麽人寫信,又恐怕是沒錢或者是什麽情況,人家不願意幫忙,這才在這裡動之以情,試圖打動對方。
這年頭,不識字想寫個信真難,可要是沒錢,連請人寫都難。高文舉歎口氣,要是沒看見,倒也罷了,既然自己撞上了,又不要花多少錢,能幫就幫一把吧。
想想自己的身份,又怕被人家誤會,忙給香秀使了個眼色。
香秀會意,輕輕上前,掏出十幾枚銅錢來放到那桌上低聲道:“先生就替這位姐姐寫了吧,這潤筆的錢,我替她出了。”說完盈盈一禮,轉身使欲離去。
那先生一愣,連忙起身,拿起桌上的錢,幾步趕上香秀道:“這位小姐誤會了,非是小老兒不肯替她寫,實在是本事不濟,無能為力啊,這錢我不能收。”
高文舉本已抱著小慧走出了幾步,聽到他們對話的聲音又停了下來,奇道:“寫幾個字而已,你按她的意思寫就成了,還有什麽本事不濟的?難不成,你也不識字?擺這桌兒就為糊弄人?”
那先生聽到高文舉說話,再一打量幾人的樣子,頓時明白了高文舉才是正主,再定睛一看高文舉,兩眼一亮,高聲道:“哎喲,這不是高少爺嘛。有你在可就有救了……”說著丟開了香秀,幾步跑回桌前,接著那正在哭泣的女子低聲交待了幾句,扯著她就向高文舉追了過來。
高文舉正納悶,心道我這土財主昨晚上剛進的城,今早上才出的門,這到正午就有人識得我了?想看看這個寫信先生是在哪見過他的,卻見他轉身跑去扯那女子了。再一打量他的身形,想想他的面容,覺得十分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讓高文舉十分納悶,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就是記性好,可這種曾經的熟悉感卻讓他產生了一種挫敗的失落。
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也為了搞明白這個被自己忘記了的熟人到底是誰,高文舉按捺住好奇心,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候兩人過來。
那女子隨著先生幾步到了切近,撲通一聲給高文舉跪了下來,顫聲道:“小女子給高少爺磕頭,請高少爺救救奴家……”
高文舉莫名其妙:“我?救你?你這是怎麽了要人搭救啊?縣衙就在前面向東百十步,過去敲敲那面鼓,縣太爺就會為你作主的。你求我,我能幫你什麽忙呀?還有,這位先生,你認識我嗎?”
那先生忙施禮道:“高少爺貴人多忘事,小老兒馮世琪,曾到過貴府,與高少爺有過幾面之緣。”
高文舉一愣:“啊?還幾面之緣?也就是說見過好幾回,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這長樂縣裡我認識的人沒幾個呀,到過我家的,馮世琪……哎呀,你不是馮縣尉麽?怎麽幾個月不見,你竟然瘦成這個樣子?害我一陣瞎猜。”難怪他吃驚,這老頭從幾個月前的米勒佛狀直接變成如今的竹杆狀了,換了誰,只怕也不敢相認。
馮世琪忙變腰道:“是是是,正是小老兒,高少爺好記性。”
高文舉將小慧交給顏小山,示意香秀將那女子扶起來。他拉著臉道:“馮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老人家要搞第二產業,在縣衙旁邊做兼職,做也就做了,扯上我幹嘛?你都幫不上忙的事,讓她來求我?我只是個鄉下小財主,要借糧還有幾鬥,別的嘛,可就不好說啦。”
馮世琪臉上不住變幻:“高少爺說笑了,這長樂縣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高少爺和縣尊大人稱兄道弟,要說您幫不上忙,可就真沒人信了。”
高文舉不爽道:“馮大人,你玩什麽把戲?別人這麽說倒也還罷了,你我也算得上是相識一場,怎麽還拿我來開涮?你整日在縣衙裡陪著縣尊大人不比我親近?還要我來幫忙?”
馮世琪老臉一拉,十分扭捏的說道:“高少爺,您就別拿小老兒開玩笑了,小老兒知道,昔日裡對高少爺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沒成色的小人一般見識。可這雪英丫頭,確是好人家的閨女,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伸伸手,拉她一把吧。小老兒替她那早去的爹給您磕頭了~!”說著,老頭開始行動了,十分乾脆的給高文舉磕起了頭。
高文舉被他這一通話和舉動搞懵了,隔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忙上前扶起他道:“快別如此,有話好好說,聽你這意思,你不在縣裡衙門裡執事了?”
馮世琪一臉驚奇,再一看高文舉不像開玩笑,苦笑一聲道:“原來高少爺不知道啊,倒是小老兒多心了。高少爺有所不知啊,那上一任王大人,在這長樂縣裡做了十幾年的知縣,也做了不少缺德事,小老兒跟著他自然也脫不了乾系。范大人查抄了王大人,還把好多和王大人關系密切的人都下了獄,好在小老兒並無大錯,躲過了這一劫,可也被將掃地出門了。
小老兒除了識得幾個字之外,也沒別的本事,這些年有那些許俸祿還能過個囫圇日子,這一失了勢,連個糊口的本事都沒有。隻得在街上擺個字攤,替人寫個書信賺幾文錢買米下鍋勉強渡日。好在小老兒這些年,雖說沒為百姓做過什麽好事,卻也沒乾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再者又是土生土長的,因此,倒也沒人來欺生,街坊四鄰的,也常照應一二,小老兒這才沒被餓死。”
高文舉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難怪幾個月不見,你瘦成這樣,看來這一陣子你過的很艱難啊。”心下暗道:“還真以為碰一哪個被遺忘了的熟人了呢,原來是你馮胖子啊,想當初你張口本官,閉嘴老夫的,又長著一副彌勒佛樣。和今日可是有天壤之別啊,也難怪我一時竟然沒認出來了。”
心中正在胡思亂想,突然看到站在一旁邊哭的梨花帶雨的馮雪英,忙問道:“馮大……嗯,還是叫你馮先生吧。你先說說這位……雪英姑娘是吧?這又是怎麽回事?要是真有什麽委曲,還怕縣尊大人不為她作主嗎?幹嘛還要來找我?
馮雪英聽到高文舉提到她自己,又是一陣哭泣,直聽的高文舉心慌意亂連連擺手,拉著馮世琪走到桌前問道:“你給我仔細說說,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要真像你說的那樣,我絕不馬虎。”
馮世琪恭敬的將高文舉讓到椅子上坐下,這才開口道:“說起來也是這丫頭命苦,也是她爹糊塗。這丫頭打小訂了門親事,婆家是城南劉家那小公子,可頭兩年,劉家那老爺不知怎搞的,把好好的家業給敗了個乾淨,這劉家也就沒落了,這丫頭她爹因此起了悔意。硬是逼著人家退了婚。後來吧,城東開綢布莊的那個王員外,要給大兒子討一房媳婦,可他那兒子是個藥罐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還整日藥不離口。我們幾個街坊也勸過丫頭她爹,可她爹貪圖人家的彩禮,說什麽人家王家家大業大,嫁了過去享不盡的清福。硬是把丫頭許給了那王家少爺。
再過了沒幾天,王家說是要給大少爺衝喜,就把丫頭迎進了門。可進門還沒三天,那藥罐子就一命嗚呼了。這王家又說丫頭是掃把星,克死了自家兒子,整日百般刁難。還上門來要討還彩禮。
她爹想,既然沒了女婿,人家又要彩禮,那就退了親,把女兒接回來吧,再許個好人家就是。誰知,七湊八拚把彩禮錢退還給人家之後,人家還不肯放人,說是要讓丫頭給他兒子守孝。
這一來一往啊,丫頭她爹就受不了這個氣了,又托人上縣衙要打官司退了這門親,可那陣子是王大人作主,他兩頭收錢,還有意拖著不斷,把這兩家裡裡外外幾乎掏了個乾淨。
這到了今年三月呀,丫頭三年孝期滿了。她爹又去衙門遞狀子,結果還是被發還不理。她爹在氣頭上就說了幾句重話,王大人一聽他罵自己,斷了個咆哮公堂,當堂打了八十大板。這幾年下來,原本就為這事折騰的不輕,再這麽來了一把,把她爹連氣帶傷,沒幾天就送了命。
再說那王家,自打為這事打起了官司就沒少向裡扔錢,起先還是為了爭一口氣,為了保個面子,可後來就成了被王大人連皮帶骨給生吞活吃了,把家裡一個好好的綢布莊整個的搭了進去。弄的一家人只能守著個店面靠收租過日子。
這眼看著那王員外的二兒子年紀也不小了,他家又有這麽個惡名在外,也沒人願意把女兒許給他家。這王員外就動了丫頭的心思。話裡話外的沒少折騰。丫頭本就被這一家人欺負的狠了,又怎會沒羞沒臊的嫁給小叔子?這趁著新爹過世回家哭喪的功夫,就躲在了娘家。沒幾天,王大人壞了事,整個縣城裡雞飛狗跳的,也沒人敢在這當口鬧事,丫頭也就躲過了這一陣。
這盼星星,盼月亮,盼來個孫大人,這孫大人倒也是為民作主的樣子,辦事公正廉明,毫不徇私枉法。丫頭聽得孫大人的官聲,就又起了經官的心思。就央著小老兒寫了狀子,要求孫大人為她作主判個改嫁,日後也好謀個去處。
可連著今天這次,狀子遞上去三回了,都被孫大人當堂扔了回來。不是小老兒不願幫她,實在是小老兒能耐有限,再也沒法子了哇。今天讓小老兒在這碰到高少爺,也是老天開眼,求高少爺替丫頭去遞上兩句話,請孫大人發放丫頭一條活路吧。”
高文舉聽完這事,直氣的火冒三丈,這種糊塗愛錢的老爹,別說打八十大板,打死了都不為過,好在他後來還肯為女兒的自由奔波幾趟,要不然,這種爹,還不如沒有。又氣那開綢布店的王員外,這樣只顧自己的人,活該被搞的倒了灶。為了大兒子坑了人家姑娘三年不不夠,現在又想著給二兒子佔上了,這種人真是……
高文舉越想越氣,再一想,為何這種狀子遞上去孫顯生卻沒受理呢?難道說他也收了王家什麽東西麽?想想應該不會呀,他要真是那收黑錢的人,怎麽還有臉衝我開口借人要錢的呢?難道說這裡邊還有什麽彎彎繞?
不行,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影響人家判案,還是先看看孫顯生是為何沒受理的再說。想到這裡,高文舉道:“你把那狀子拿來我看看。”
馮世琪小心的從桌下揀起一張被揉的亂糟糟的大紙來,輕輕抹平遞給高文舉道:“就是這張狀子了。“
高文舉掂起狀子一看,抬頭寫著:“告公叔惡行恩請改嫁狀”其後洋洋灑灑下不萬言,狀中將馮雪英的悲劇遭遇從頭到尾詳細的講述了一遍,末了請求縣太爺伏念以上情由,判決馮雪英可改嫁他人。最後面空處寫著告狀人及代寫人的姓名,還加了一句:“代書未敢用戳”不知什麽意思。
整個狀詞有理有據、聲情並茂,直看的高文舉動情不已,自己覺得任誰看了這份狀詞也不至於無動於衷啊,更別提會被扔了出來。問題出在哪兒了呢?
高文舉撓了撓頭,問道:“我覺得你這狀子寫的不錯啊,為什麽大人沒受理?難道出在你這未敢用戳之上了?哎,你這未敢用戳是什麽意思?”
馮世琪道:“因小老兒並無衙門發放的代狀官戳,因此需寫明代狀原由。”
高文舉奇道:“寫狀子還要衙門發放的官戳?這是什麽道理?”他隻記得古時候不識字的人比比皆事,有事寫信也好,告狀也罷,都得找人代筆,一直以為隨便找個讀過書的人將自己的意思照著寫出來也就是了,怎麽還要衙門發執照才行呢?以前倒沒留意這個事情。
馮世琪道:“好教高少爺知道,這百姓們識字的不多,因此寫狀紙往往要請別人代勞,衙門唯恐這代狀之人在其中增刪情由蒙騙上官,因此要對代寫狀紙之人嚴格審查,合用之人方才發放那代寫狀紙之憑證、木印。那戳便是木印了。”
高文舉道:“那你幹嘛寫未敢用戳?不舍得用麽?”
馮世琪苦著臉道:“高少爺取笑了,小老兒一個衙門棄卒,哪裡有什麽用戳資格。那有憑證、有木戳的狀師為人寫狀,每每要索取百文以上的錢物,小老兒若有那資格,也不用在街頭賺這一封書信三文錢了。”
高文舉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你這未敢用戳和用了戳的狀紙想是有區別?因而大人才沒受理?”
馮世琪道:“回高少爺,丫頭前兩次的狀紙都是由正經的狀師寫的,卻也是當堂擲回了。昨日丫頭來求小老兒,一是恐那狀師所呈狀詞有謬誤之處,二來也的確手頭無錢了。小老兒讀過前兩份狀子,雖說有理有據,卻太過簡單,依小老兒猜想,想是大老爺覺得情由不足,因而發還的,這才另行寫了此狀。因小老兒並無代狀資格,故而需照實將未用戳之原由一並寫上。”
高文舉納悶了,不應該呀,照說看了這份狀子的人,再怎麽反對寡婦改嫁,那也不至於當堂擲回呀。看來還是那個“寡婦改嫁不如老妓從良”的醜惡思想在作祟。 以前一直以為這種滅絕人情的思想是在程朱之後才興起的,沒想到,孫顯生這兒就提前應用了。真是沒看出來,這位義兄還有這種思想,這可難辦了。
當高文舉和馮世琪論起孫大人不受理的原由有可能是這個的時候,那馮雪英突然插口道:“好教高少爺知道,那縣老爺根本沒讀奴家的狀子。”
高、馮二人都是一驚:“這是為何?”
馮雪英道:“大老爺每次審案總是有上百份狀紙,輪到奴家時,總是唱了名便扔還狀紙的,依奴家想來,大老爺必是不曾看過奴家狀紙。”
高文舉極度震驚憤怒道:“當了幾天官,這官威竟然如此之大,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種紅薯!這麽個義兄,不要也罷了!”
說著便欲起向回去找孫顯生理論,直嚇得馮世琪和馮雪英渾身發抖,倒不是心疼他和義兄斷交,而是怕他回去吵翻了,自己的事就更無望了。
高文舉剛一站起來,再想了想馮雪英所說的情由,心中突然一亮:“原來如此!”
轉身又坐了下來,對馮世琪道:“磨墨,這狀紙,我來寫!”
手氣真臭,居然隻搏了兩個一秀和兩個二舉,看著鄰桌那老太太一把扔出個“狀元插金花”來,恨不得過去搶兩樣。沒撈到東西,隻得趕緊回來趕稿子,一口氣寫到現在飯還沒吃。看在老白如此辛苦的分上,大家多少表示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