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真假難辨
“高少爺請稍等。”張三江將高文舉一行人帶進客廳,讓了座,奉上茶之後就閃了。
高文舉明白這是人家示意自己不值當親迎的意思,卻也不怎麽在意,大剌剌的坐在那裡四下亂瞅,心道,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人家的客廳都快趕上桃花島的議事廳了。突然看到一個大肚子顫悠悠的亂晃,順著肚子向上一瞅,正是臉憋的像個茄子似的武元清,現在正站在一個不怎麽顯眼的地方運氣,顯然剛剛那一陣調侃的話把這位自我感覺良好的大管家氣的不輕。
再順著邊向過掃,卻見有幾個下人打扮的的中年漢子正在用輕蔑的眼神看著自己身後,心下奇怪,用余光一掃,卻看到了高平、高安那露出青筋的手,心裡頓時明白了,恐怕這幾個就是當年參加過圍毆這哥倆的一幫惡奴了。
輕輕咳了一下,舉起茶杯的同時,將頭輕輕向後一仰,用微不可見的聲音道:“放松些。”
就聽到張三江的聲音道:“人就在客廳等著。”
接著就是一聲略顯滄桑的聲音怒斥:“混帳東西!為何不早早來報?!讓人家等著豈不缺了禮數?!”
然後就是張三江的委曲聲:“是夫人吩咐的……”
那滄桑的聲音接著斥道:“回頭再收拾你~!”說話聲中,人似乎已經到了跟前。
高文舉微微咂了咂嘴,心道,都這時候了還玩這一套?真沒意思。
眼前人眼一花,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衣著光鮮的大個子,高文舉倒沒料到他來的這麽快,一驚之下,下意識的舉目望去,只見眼前這個人大約五十歲上下,國字臉,丹鳳眼,幾綹文士須得體的配在臉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又見旁邊一幫家丁都是一副恭敬的樣子,明白這就是正主張為善了。心中閃電般的浮出許多念頭,暗暗思量,莫說當年的馮有年和老爹了,就是自己如今正當面,即使已經知道了這位便是害的自家許多人痛的無法言喻的白眼狼,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竟然也會生出一絲好感來,看來這位的印象分的確不一般的強大。末了又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他心裡亂七八糟的過龍,張為善卻是一副很激動的樣子上下打量了個不停,嘴裡一個勁的喃喃道:“像!真像!”
高文舉心中不由的對這位演技派前輩生出一副佩服的心思,且不論他的心思如何,隻這照面前後不鹹不淡的幾句對白,就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了一位慈祥的長輩和多年不見的老友後人初會的情景,如果不明究裡,搞不好還會真的被他感染的熱淚盈眶呢。
不得不說,張大善人這一個閃亮出場頓時就把高文舉那一肚子的腹案化解於無形了,甚至一時之間,連如何應對也拿不準了,總不至於,人家如此真誠的對著自己要敘舊的時候給人一個攬不起吧?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心裡再氣,面子上總還是要過得去的。
不想,就在他這一陣措手不及的檔口,張為善卻已經發覺了氣氛有些不對勁,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他笑道:“上回見你的時候,你還在繈褓之中呢,一晃都是大人了。”說著很親昵的拍拍他的肩膀:“人老了,免不了多幾句嘴,你別見怪。”
高文舉被這一場亮相徹底擊敗了,傻傻的起身將他讓到旁邊的椅子上,口裡卻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一時竟然有些腦袋短路的感覺,也不知道那一肚子不爽要如何發作才是。
張為善被他這一讓,趁勢就落了座,微笑著說道:“小鵬啊~!”接下來的話卻被對方那誇張的表情和舉止生生打斷了。
隻這一個稱呼,就讓高文舉如遭雷擊。這幾個字聽到耳中一個激靈,瞠目結舌的看著張為善,再也無法動彈了。這句話給高文舉帶來的衝擊,絕對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上一世的名字怎麽會從一個老頭子嘴裡冒出來?難道說他才是穿越同仁?如果是,那他是哪一位?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麽還知道別的什麽?如果真的是穿越同仁,那還有沒有別的人一起來了?自己這幾年在沿海一帶瞎折騰引起的那些變化,這些人會不會有意見?……
雖然高文舉這幾年養氣功夫漸長,可如此重要的信息迎面砸來,還是讓他心裡十分震驚,臉上自然也無法掩飾,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位笑咪咪的張大善人,隻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人家精心設計的彀中了,自己辛辛苦苦弄出那麽多玩意來,人家隻左手進右手出就賺的盆滿缽滿,還不用費多大神。如今更是守在家裡坐等他來,而且還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那麽自己費盡心思搞的那個“殺破狼計劃”還有多大可行性?
可不管怎麽說,就算他是穿越同仁,忘恩負義的事情暫且放過不說,做出買凶殺子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的。就算有一萬個理由,這等事情都不是一個人,尤其是受過現代教育的人應該做出來的。
張為善看著表情不停變化的高文舉,心中一陣惋惜,看來這孩子真是傻了,見他扶自己坐下時還挺正常,可一開口竟然就嚇成了這個樣子,頓時對顏小山等人也有些不滿了,看到自家少爺如此模樣,怎麽也不上前幫扶一把,還要你們跟著來做甚?再一看,三年前那兩上門來鬧事的混混也在裡對,心下對高文舉更是不滿,怎麽這等人還能接著用呢?
誰知道,顏小山和高平、高安三人心中更是糊塗,少爺剛剛還一路高歌猛進的,眼看的見了正主,將早已準備好的那一套說詞往外一搬,就能讓這個白眼狼原形畢露,然後大家就能痛痛快快的將憋了好幾年的惡氣一次撒了出來。怎麽事到臨頭了,少爺竟然怯場了呢?
這邊上幾位各有心思,在這裡打鼓,高文舉卻在思索著要如何和對方溝通,確認對方的身份,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先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再說,畢竟對方要真的是穿越同仁的話,恐怕自己不見得就有勝算,誰知道人家這些年都準備了些什麽東西呢?要是萬一玩砸了,恐怕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說了。
愣愣的想了一陣,暗暗將攻擊方案和退路思索了一下,後來又一想,人家如此托大,想必壓根就不怕他,如果真要動手,恐怕自己也討不了好去。既然人家擺明了車馬,自己也只能接著了。松了一口氣,退後兩步,從回自已椅子上,見對方果然沒有絲毫威脅,這才將心中的戒備稍稍松了松,權衡了一番,他決定用單刀直入法,正色問道:“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張為善慈祥的笑了笑:“這孩子,我是你姑父張為善啊,你小時候我在你家住過半年呢。給你取這名字的時候,你父親和馮管家還和我商量過呢。”
高文舉又愣了,腦子裡迅速閃過許多畫面,突然想起在什麽地方見過高鵬這個名字,再一細想,好像是這幾天。又想了想,猛一拍大腿:“對了,婚書~!”說著連忙轉身瞅了一眼顏小山。
顏小山見他這一會有些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少爺天馬行空慣了,自己也不不知道他在搞什麽,自然也不敢出言相擾了。不過他喊這一聲婚書卻聽明白了,又見他望著自己,連忙從懷裡將那封婚書取了出來,這些要用來和張家人對質的證據,如今都在他懷裡揣著。雖然不知道少爺想幹嘛,卻也很迅速的遞到了他手中。
張為善呆呆的看著他,不由的又歎息了一聲,當年夫人試圖悔婚,他自己死活不同意,可耐不過夫人以高家少爺是個傻子,將來指定要讓女兒守活寡為由,又文又武的,總算是將他勸服了。雖然他當時也同意了夫人的意思,後來也不再和高家來往,可這心裡卻總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的,如今見了高文舉這副德行,竟然對當初的決定暗自慶幸了起來。可轉眼一想,女兒連許三家,都守了望門寡,莫非真的和自己食口而肥有關麽?眼前這個,雖然傻些呆些,可起碼好過守望門寡吧。
見高文舉又請出了那紙婚書,張為善又覺得這個傻小子或許還有點機會吧,心裡又動起了讓女兒和他完婚的心思。眉頭剛剛一舒,就見高文舉拿著婚書喃喃的念叨:“原來我叫高鵬啊。”張為善心裡又涼了半截,原來還只聽說是呆一點,怎麽如今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了?這傻的也有點過頭了吧。難道女兒注定了就要嫁給這麽個玩意麽?差點就要仰天長歎一句,老天沒眼了。
這當口,高平卻低聲湊到高文舉耳邊說道:“少爺,你從認字起,便是以字行的。”
高文舉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名字叫高鵬,這麽久以來,他都隻記得自己叫高文舉,若非張為善今天當面提及,他恐怕還要一直蒙在鼓裡呢。雖然有這張婚書,可是一直也沒拿正眼瞧過這玩意,只是把它當成了一件證據,至於上面寫的什麽,從馮有年交給他到現在重新拿到手裡為止,只是那天在張梅英的禪桌上瞄了一眼而已,因此,才鬧出了這麽個烏龍來。
高文舉弄明白了個中原由,差點跳出嗓子的心又落了回去,這才想起來,自己眼下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麽查起檔案來了。連忙將婚書向身後一遞,轉頭向臉上已有些不太好看的張為善道:“既是姑父當面,小侄千裡迢迢而來,怎麽不見姑姑出來相見?”想起剛剛的烏龍來,頓時一頭冷汗,幸虧沒問他有沒有參加孫曉鵬的葬禮,知不知道那非洲幾個福利院後來怎麽樣了之類的話題。
張為善松了一口氣,看來也還不是全傻啊,起碼還認人,這就不要緊了,日後只要前後不離人,丟不了自己就成。臉上換上了一副惋惜的樣子道:“小鵬啊,你姑姑……唉,是姑父沒用,幾年前家裡遭了劫,你姑姑和你那苦命的表弟被那夥賊人劫了去,到如今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說完,老臉一陣抽抽,眼眶也紅了。
若是不知內情者看到這副模樣,想必一定會信以為真,以為這老頭真的是在難過。可高家這幾位都是知根知底的,看到老頭這副做作的樣子,簡直惡心的能吐出來。
高文舉強壓著心中的惡氣,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問道:“那知道是什麽人做的麽?對方有沒有提什麽條件?有沒有報官?”
張為善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唉~!”眼中竟然掉出了幾滴老淚:“能是什麽人?無非是看著我手上有幾個錢,起了些壞心思的強盜罷了,那些人除了要錢還能圖什麽?可是前前後後銀錢索要了不知多少,卻一直不見他們放人。”
高文舉注意到,那個大肚子管家悄悄的離開了客廳。就聽老頭接著道:“也請過鏢頭,也報過官,可這事都過去兩年多了,還是沒個頭緒。我擔心,他們娘倆恐怕是……” 老頭說到這裡,竟然泣不成聲了。
高文舉冷冷的看著他的樣子,心道,我叫你裝十三!老子就當看戲了。也不出言相勸,竟然端起了茶杯品了一口,可惜這麽半天過去,茶都涼了,而且人家也沒給他準備花生瓜子之類的零食,實在有些美中不足。
張為善低頭難過了一會,後面站著的那個張三江很不滿的瞟了一眼高文舉,高文舉狠狠的瞪回了他,張三江被他瞪的不自在,小聲的提醒了一句自家老爺,又掏出一方手帕遞到他手中。
張為善擦擦眼角,難過的擺了擺手,輕輕歎息道:“是我對不住他娘倆啊……”
高文舉接口問道:“你說那些賊人前後索要了好多次錢財,他們是怎麽和你聯系的?又沒有順著這條線往下查?”
張為善依然沒抬頭,慘然一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順藤摸瓜,可是那夥賊人狡猾的緊,每次總是通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收錢,家裡請過幾回鏢師和遊俠兒,無奈都沒能找到正主。初時還每月來索要一回錢財,前年就過了幾個月要一回,去年端午之後就再沒來索要過了。想是……”說著又難受起來了。
高文舉冷冷的問道:“這些錢都是誰出面去送的?”
張為善也沒思索,脫口而出:“是府上的管家安排的。”
高文舉道:“我能見見那位管家麽?”
張為善點點頭:“自然可以。”吸了一口氣,擦擦眼角,甩了甩手對旁邊的張三江道:“去叫管家來。”張三江匆匆而去。
當張三江出去之後,張為善突然回思了過來,這孩子看起來似乎沒那麽傻呀。問話一套一套的,而且脈路如此清晰,難道說他在懷疑管家的什麽問題麽?
想到這裡,張為善臉色漸漸的凝重了起來,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將這事從頭到尾的理了起來。他想起了那年高文英母子被賊人擄去之後,對方獅子大開口來要錢,自己本來就因為那幾年對那娘倆不太好,當時就依足了對方的數給了錢,可對方收到錢之後,卻遲遲未見送人回來,過了一個多月,又送了幾件娘倆個的衣服回來,再次索要錢物,再後來,似乎就變成了個無底洞。
想想這事的前前後後,一直都是由管家經手的,那管家又是夫人的族弟,夫人又一直對那母子倆不待見。自己當時也覺得這事或許有蹊蹺,可夫人攔著不讓給錢,管家又偷偷幫著自己瞞了夫人去和賊人接頭,自己便信了他,難不成,這裡面真的有鬼?
被高文舉冷冷的連問了幾下,本就善於思考的張為善頓時發覺其中似乎有些不太妥當了,當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思索時,他馬上就明白了自己當時是關心則亂,當局者迷的狀態。頓時想起了出事之後,管家前後幫著聯系鏢師,請遊俠兒幫忙查找,熱心的異乎尋常,和他平日不等見高文英母子的風格截然不同,再聯系聽到傳言說武元清在自己府上做管家娶了六房小妾的事,心中幾乎可以肯定這個胖子有問題。
他很吃驚的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下意識的摸過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一股冰涼的茶水登時將他激的清醒了過來,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看了一眼高文舉,卻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股嘲笑和諷刺的味道。看高文舉那眼神和表情,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家中的那些往事,回想一下自己當初潦倒的差點沒了命,被高琮好心搭救,又將妹子許配,又贈財物讓他翻身的事情,再想想高文英母子在自己家中的遭遇,張為善心裡一下涼了半截。
正在想要如何向這位不知道到底傻還是不傻的內侄解釋時,張三江匆匆的跑了進來:“老爺,管家不在他房裡。”
張為善怒道:“他剛才不是還在嗎?這一會功夫能跑到哪去?快去找!”
高文舉很吃驚,暗呼厲害,老頭果然演得逼真,奧斯卡影帝恐怕也就這水平了。
這時,只聽後宅傳來一聲怒喝:“不用找了~!人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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