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登門拜訪
自從開完會回來,高文舉就一直耷拉著臉,什麽話也不說就,一進門就坐在屋子裡運氣,顏小山有些奇怪問道:“少爺這是怎麽了?”
高文舉沒說話。( 無彈窗廣告)
顏小山想了想道:“整個計劃都挺好的呀。這張為善為了獨霸桃花島的生意,早已把其他各行各業的老夥計得罪了個精光,今年又收了那麽多的預付款全都到了咱們手上,只要咱們把他的供貨鏈掐斷,這老家夥只有等著債主們上門來砸搶了,哪裡還有什麽翻身的機會?”
高文舉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怎麽就沒想到馮叔竟然早早安排了這麽個計劃呢。短短兩年,不顯山不露水,無聲無息的就把張家拴到了咱們的腳上,這張為善還號稱做了幾十年生意,這種獨木橋他也敢過?為了搶這桃花島業務的獨家代理權,竟然將原來的那些夥計得罪完了。這不是自已給自己挖坑麽?”
顏小山笑了笑:“這也說明咱桃花島的生意好啊。如今他只能靠著咱們一家過活,看起來風光無限,實則等於被咱們捏著了脖子,只要一斷貨,馬上就如昨日黃花了。因此,我還是比較讚同馮叔這個計劃的。”
高文舉道:“就算要捏他,也不能壞了桃花島的牌子,否則日後誰還敢和咱們做生意?何況這從桃花島采買的生意還是范大人做的保,用的又是秦叔的名頭,這斷貨的效果雖好,可帶來的影響也是極大的。所以啊,千萬不能自壞名聲。這才是我不同意執行這個計劃的原因。不過手裡有這麽一張王牌倒也不賴,只是別讓人把罪名扣到咱們頭上就成。”
顏小山問道:“那少爺的意思是說……?”
高文舉眉頭一松:“我的意思,咱們先向張家下手,把他一次打趴下,讓他再沒有翻身的本錢,到時候,他沒有能力再經營下去,就怪不得咱們了。”
顏小山點點頭:“對呀,那怎麽對趙叔說?”
高文舉笑了笑道:“你就對他說,讓他先別著急,等咱們出完了氣再伸手掐脖子。”
顏小山見他不再鬱悶了,也點頭道:“成,那我這就去說。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下一次來貨也在半個月後了,這麽久還不夠咱們下手的?”
高文舉點點頭:“你去跟趙叔說一聲吧,省得老人家多想。順便告訴他,我不太喜歡搞那些彎彎繞,明明咱們佔理的事,非得背後搞那些陰謀詭計,沒勁的很……算了,估計這主意也是馮叔出的,以趙叔那性子,估計也不怎麽喜歡,要不然剛才也不會那麽為難了。你就告訴他,咱們這次要光明正大的‘殺破狼’!其他的,等行動結束了再說。”
顏小山走後,高文舉用右手壓著太陽穴,喃喃道:“馮叔這是拿我當小孩子呐,也不不知道是怕我擺不平呢還是怕我下不了手,怎麽又來這麽一手?本來好好的上門找場子,怎麽到頭來倒變成了給人下黑手、施拌子了?這不成了下三濫了麽?!難道說……他看出了我那時候對這張梅英……這也太邪乎了吧?算了,等這事過了就都明白了。”
一夜無話。
次日一大早,高文舉便帶著顏小山和高平、高安,光明正大的去張府遞帖子拜訪了。( )他也已經通過趙威的眼線得知,張梅英已於日前回到了城中,想必張為善也已經知道他來了。
張府的門房似乎也得到了通知,接到高文舉的帖子之後斜著眼看了一會,扔下一句話:“等著!”扭頭進去通報了。
高文舉饒有興致的看著張府門口那張匾額上,金光閃閃的“欽定三等太平紳士”幾個大字,笑了一聲:“真有錢~!”
他已經知道了這張為善兩年前看準了機會,用錢換取了個功名,是第二拔欽定的三等太平紳士,不過這個過程和高文舉等人當初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因為泉州的那些紳士是屬於朝廷事後獎勵的,而其他地方後來的這些紳士們,則是心中已經知道了捐錢便可換來功名,屬於投資型的,所以這個價錢就有了非常大的區別,而且條件也相對苛刻了許多。
像泉州府最初那一批紳士的標準,五等太平紳士只需要捐錢三百貫以上即可,而捐錢超過一千貫的便可獲得四等太平紳士的稱號。可那次之後,朝廷將太平紳士的捐款數額做了大幅度的提升,捐款一千貫以上的才有資格獲得太平紳士的稱號,還要三代家世清白,本人在鄉裡四鄰中還要有口碑才行。要得到這個稱號還得要各級官府的上下打點,前前後後,估計又得再砸一個一千貫出去,這樣一來,一個五等的太平紳士竟然要一千貫才能換來。更要命的是,那二等太平紳士,在整個大宋,也不過才又多出了十數八個而已,至於一等太平紳士,那更是一個都沒再封。因此,這個一等太平紳士,到目前為止,竟然只有徐鍇和高文舉這麽兩人而已。
至於張為善這個三等太平紳士,則是花了不亞於高文舉當初所費財物才換來的。為了得到這個稱號,他差點把家底掏空了,光是在各級官府中扔的錢就佔了一大半,那一陣他整天出入府衙,差不多和府衙裡的大小人物都混了個臉熟,那些在衙門裡討生活的人也都喜歡見這個出手大方的張財主。
自從有了這個太平紳士的封號之後,張為善一下子就抖起來了,過五關斬六將,血拚數好漢將桃花島貨物的本州獨家代理權拿到了手中,借著桃花島各色物件利潤豐富的光,知知兩年,他的財產又翻了好幾個番,搞的張財主做夢都能笑出聲來。除了女兒的婚事有些不合心思之外,其他事對張財主來說都是順風順水,甚至高文英母子被劫的壞事,都被他趁機做成了好事,這張財主的理事手段可見一斑。
當然了,高文舉歎他有錢,卻絕對不是誇獎他有賺錢的本事,而是另有他意,只是這個太平紳士的花費,就夠讓高文舉恥笑半個月的了。
高平、高安正是在這裡享受到了人生中最恥辱的待遇的,不但將馬匹和盤纏丟失在了這裡,連他們做人的尊嚴也一並被這家人踐踏了。他們今天來的目的很簡單,就像少爺說的那樣,在哪跌倒的,在哪爬起來。
高文舉和顏小山正在這老神在在的評頭論足呢,那門房慢悠悠的走了出來,冷冷的說道:“跟我來吧~!”然後又轉頭在前面帶路了。
高文舉向幾人打了個眼色,邁步跟了進去。繞過一座大照壁,隨著那門子走進了張家的大院,遠遠望去,還有個百余步才到二門。高文舉正想誇一口院子真大之類的廢話時,就聽到一陣雜亂的狗叫聲,那門子雖然在前面帶路,但眼睛的余光卻微微的向身後幾人掃了一下,顏小山站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眼中那股幸災樂禍的神情。只聽他淡淡的說道:“小心點,老爺剛買了幾條狼狗,性子野的很,胳膊精的鏈子都拴不住,動不動就掙脫了,要是被咬著了可就不好了。”
高平、高安兩人心頭一陣怒火,當初被張家放狗咬傷的情景又浮現在了眼前,兩人對了個眼神,輕輕的將手盔戴到了手上。就聽高文舉無所謂的說道:“沒事,狗嘛,養了就是給人跑腿的,聽話了就給他點剩飯骨頭吃,不聽話,剝了皮吃肉就是了,哪裡用的著那麽在意。”
那門子聽到他話裡有諷刺的意思,心下不悅,腳下明顯的滯了一步,向站在一邊的一個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趁著眾人不留神,轉身向牆角打了個不太明顯的手勢。門子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神態,腳下走的更慢了。
剛邁幾步,從牆角處突然衝出了兩條半人高的狼狗出來,對著高文舉一行直奔而來,那模樣,像極了捕捉獵物的狼。那門子驚呼一聲:“狗脫了!哪個混蛋看的狗?快來拉住!”說著,貌似害怕的快跑了兩步,卻轉頭看著高文舉等人,臉上的表情讓看在眼裡的顏小山不由的想上前抽他兩下。
說時遲、那時快,兩條狗眨眼之間就衝到了幾人面前,而這時,高文舉的眼中竟然還有淡淡的笑意,這讓抱著看熱鬧的門子更加相信這位高少爺就和傳言中的一樣,是個傻子了。就在他打算裝模作樣再喊一聲訓狗人的時候,幾年前在張府中被狗咬過一回的高平、高安兄弟突然閃了出來,各自對著一條狗迎上了去。左手一引,晃的那狗向前一撲,右手中的手盔調整了方向,露出手外的尖角閃電般對著狗頭兩眼之間的低凹處狠狠一扎……整個世界頓時清靜了。
兩人為了報這一箭之仇,光是這一招不知道練了多久。他們聽過高文舉所說的“捉狗十八法”,但想來想去還是這一招最直截了當。狗頭兩眼間的低凹處是狗的致命之處,對於狗的重要性,一點也不亞於人頭上的太陽穴,就是被成年人用手指頭捅一下,也能要了狗命,更別說高家家丁標配的手盔那個尖角了。為了練這一手,高文舉特意為這兩位養了一群體型彪悍的大狼狗,只是為了練習在狗快速衝刺過程中的定位,兩人就花了半年的時間,如今對這兩位來說,這世界上,最脆弱、最好降伏的東西,恐怕就是狗了,而且越大的越好對付,因為目標大,更容易定位。
本來想煞一煞高文舉一行威風的張家人根本沒想到,兩條貌似凶猛的大狼狗跑了那麽遠,到了跟前連牙都沒來得及呲出來就躺下了,而出手的竟然就是三年前那兩個被狗咬的差點尿褲子的高家家丁。隻這一下子,整個院子中,連那門子,帶幾個明裡暗裡站著的小廝,還有幾個原本安排著教訓一下對方之後了來幫場子的家丁,頓時都愣在那裡了。
高平、高安一擊得手,連看也不再看一下,又很平靜的退回到了顏小山的身後,仿佛根本沒有離開過隊伍一樣。
高文舉見那門子目瞪口呆的站在對面動也不動,也不催他,用下巴一指那兩條還在抽搐的狼狗,一副很向往的樣子道:“都說狗肉好吃,不知道姑姑是不是打算用狗肉來招待咱們了。“
顏小山應聲答道:“狗肉雖然好吃,可自古狗肉不上席,怕是今天吃不上了。”
高文舉馬上換了個可惜的表情:“真可惜啊……咦?你怎麽不走了?”
那門子被他這一問,回過了神,恨恨的說道:“在這等著~!”轉頭匆匆跑進了二門。
不一會,就聽到一聲清脆的耳光聲,緊接著那門子捂著臉從二門中跑了出來,路過高文舉幾人時,眼中的表情十分複雜,一瞥見高文舉在看他,連忙繞道跑遠了。
高文舉正莫名其妙間,二門中走出來一個腆著個大膽子的中年人來,閃著一對三角眼,抬著下巴,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道:“高家少爺在哪啊?”
高文舉扭頭向顏小山道:“怎麽出來個瞎子?不是說姑姑家挺有錢的麽?幹嘛要個瞎子跑腿?”
顏小山一副很用心思考的樣子道:“想是姑奶奶這裡照顧殘疾人吧。”
高文舉恍然大悟:“定是如此,我就記得姑姑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小山呐,這位先生眼睛不太好,你過去幫扶著點,別給人摔著了。”
顏小山忍著笑,真個就上前作勢要扶他了,嘴裡還不住的埋怨:“你們這的人真是的,眼睛不好,手上也不說拄著棍兒。”
高文舉大聲咳嗽一下,正色道:“小山!不得歧視。要一視同仁!”
顏小山連連點頭:“一視同仁!一視同仁!”走到那人面前:“先生,我家少爺就在你前面不遠處,我帶你摸摸他?”
那個大肚子乃是張家管家武元清,他本是張為善的夫人武氏娘家的族弟,因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投奔了堂姐,在張家執事也有些年頭了,由於做事深得堂姐的心思,十年前被升為了家中的管家,所有的事情都從他手裡一把過。也正是那個時候,經過他和武氏的一番運作,將本來還是小妾的高文英,徹底劃到了下人的圈子了去了。
關於張為善和高家的過去,他並不是十分了解,只是從堂姐口中聽到過許多皮毛,站在堂姐的立場,他當然要不遺余力的上下其手,幫著堂姐加倍的將高文英母子不斷迫害,礙於表姐夫的威嚴,卻也不敢下死手。
當高平高安來報喪的時候,張為善正好出門經商不在家,武家姐弟便趁著這個機會將高平、高安羞辱了一番,將兩人惹的怒氣衝天,當兩人試圖理論時,便被他們姐弟借口以下犯上差點要了命。沒幾天,張為善回來時,正好碰見了已經落魄的沒個人樣子的高平、高安試圖接近高文英,張為善匆匆問了幾句,卻正好被武元清給她扣了些不乾不淨的帽子,張為善怒發衝冠,也不細問,便將高文英狠狠打了一頓。將高平、高安逐了出去。
過了半年,高文英娘倆又被山賊劫了去,為了那些山賊勒索錢財的事,張為善兩口子吵的天翻地覆,最後兩口子達成了一致意見,出些錢將那娘倆贖回來,給他們劃個小院,從此各自過活便是。可武元清在和山賊交涉的時候,卻依著堂姐的吩咐,讓他付錢給山賊,將高文英母子殺掉,從此以絕後患。當然,武元清還趁機將過手的爭黑了一部分,畢竟殺人要比贖身便宜的多嘛。
這事眼看著都過去兩三年了,而高家從那次之後也再沒了音訊,本來以為這事就到此結束了,沒想到時過境遷,人家這正主如今竟然找上門來了。由於張梅英見過那張婚書,知道對方的身份不假,而高文舉當時的態度,很明顯也已經知道了張家曾經給女兒說過幾次婚事的事情。人家就以這個名頭去官府一告,就算憑著自家這太平紳士的名頭,傷不了什麽根本,可這名聲要傳了出去,恐怕就要比女兒那個命硬克夫的情況還要壞上幾分了。畢竟一個那個還可以用天意來解釋,可是悔婚另嫁就成了道德敗壞了,這種事情要是傳了出去,別說生意還做不做得下去,恐怕那死了的三個新姑爺家,多少要上門來鬧騰一番了,到那時候,恐怕就不是這麽容易解決的了。
昨日間小姐匆匆從城外趕回來,說起了高家少爺要上門來找事,他就被老爺夫人叫了去叮嚀了一番,根據老爺和夫人的交待,他要在這幾天小心著等候高家來人。當然,老爺的意思是打算將這事盡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夫人的意思,一如既往的強硬,如果他能自己把這事解決乾淨就是最好的了。
這武元清本就是個小家出身,沒見過什麽世面,而進了張府之後,又一直在自己堂姐的扶持下作威作福,哪裡有什麽大局觀。否則他也不會隨著堂姐胡鬧了,不說背著姐夫暗地裡搞一套那些事,就連救人的事他也敢隨著堂姐的意思讓山賊下手殺人。
這種人能想出來的法子能有什麽花樣?無非就是關門放狗來個下馬威之類的了。可沒想到這次狗是放了,卻放的有些過了,直接給放倒了。抽了那辦事不利的門子一嘴巴,自己想出來擺個譜,卻還讓人家如此調笑,這位眼高於頂的武管家如何還受得了?
正想當場發作一下時,裡面匆匆跑出來個小廝來問為什麽高少爺還沒帶到?原來是老爺的跟班張三江。這下武元清不敢再托大了,雖然他老背著這個姐夫另搞一套,可畢竟人家是家主,直接下的命令他還是不敢違背的,連忙收了表情,甩開了打算扶自己的顏小山,冷冷的說了聲請。讓張三江自己將人向裡帶去。
高文舉還一副吃驚的樣子,走過他身邊時很奇怪的問道:“原來你能看見啊。真不好意思,別見怪啊。”
武元清氣乎乎的一擺手, 側身讓過了高家四人。正想著怎麽報復他們一下時,耳邊卻飄過了一句話:“你看他那肚子那麽大,幾時能生啊?”說話的正是高文舉。
就聽顏小山接著道:“三月肚子大如鼓,要生最遲到處暑。”
武元清這個氣呀,狠狠的將褲帶緊了緊,正想走幾步跟上,那兩人竟然還接著說呢。
“看他年紀也不小了,高齡生產,會不會有問題啊?”
“不會吧,看他那樣,應該不是頭胎了。”
“噢,那就是了,頭胎危險些……”
武元清就想對著這兩混蛋吐一臉唾沫,罵一聲傻瓜,再說一句老子是男的。心裡想著,手上使勁再一勒裙帶,就聽“繃”的一聲響,腰間突然一松,低頭一看,褲帶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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