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故人
高文舉見孫何一臉驚喜,心中不免稍稍有些意外,想不到這種情況下竟然也有熟人,這個世界真是小的可憐。如此一來,原本打算大家灑脫一回的計劃似乎就要落空了,人家都喊出名字了,總不能再捂著不讓人見吧,這樣好像有些太過無禮了。當下向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孫何馬上放下手中的杯筷,豎起耳朵細心欣賞起了謝玉英的歌聲。
伴著行雲流水般的琴聲,一段風情萬種的吳歌清晰的傳到了眾人的耳中。
“十裡荷花九裡紅,中間一朵白松松。
白蓮則好摸藕吃,紅蓮則好結蓮蓬。
結蓮蓬,結蓮蓬,蓮蓬生得忒玲瓏。
肚裡一疇清趣,外頭包裹重重。
有人吃著滋味,一時劈破難容。
隻圖口甜,那得知我心裡苦?開花結子一場空。”
歌聲淒美悠揚,待歌聲終結之後,琴聲卻又繼續將那動聽的旋律持續了許久,直到琴聲不知不覺消失之後,眾人才發覺,不知何時,大家竟然都停了用餐的動作,看來這謝姑娘的歌聲還真是挺有魅力的。
見大家都發起了呆,孫何首先發覺自己有些失態,打個哈哈道:“幾年不見,謝大家的歌聲越發動聽了,且歌中意境竟似超出當年許多。呵呵,將落魄之心境表述的淋漓盡致。方才失態之舉,讓大家見笑了。”
寇準也笑道:“想來謝姑娘如今也與你我一樣,看透了世間百態吧,否則,哪裡唱出如此切合你我心境的詞來?”
孫何微微點頭表示認可,接著向著高文舉道:“我二人與小友萍水相逢,承蒙小友盛情招待已是不該,本來不當再有非分之想……”話音未落,寇準就微微搖了搖頭,顯是對他這等行徑很是不認可。
高文舉毫不在意,淡淡笑道:“前輩既然與謝姑娘相識,自然要請故人敘敘舊了。”轉頭向許猛道:“去謝姑娘那裡說一聲,就說有故人來訪,請她前來敘舊。順便喊那位偉大的作曲家一起來吃點東西。雖說飽吹餓唱,可這餓過了頭,只怕也沒了唱勁了。”
許猛微微一笑,領命而去。
見孫何和寇準一臉詫異,高文舉解釋了一句道:“晚輩有一好友,頗好音律,此次謝姑娘大駕光臨,就是應他之邀,前來研討詞曲的。”
說話間,烤魚已經出了爐,隨從們分別為在座的諸位送上幾支,高文舉連忙請大家享用。寇準吃的滿嘴流油,連連讚歎不已,孫何心中牽掛著謝玉英,雖然也吃的津津有味,可眼睛卻不時的向許猛離去的方向看個不住。無奈那個方向正好有幾棵柳樹,竟然將視線擋的嚴嚴實實,讓孫何鬱悶不已。
不一會的功夫,柳三變帶著謝玉英一同走了過來,還沒到跟前,柳三變就聞到一陣噴香的肉味,連忙加快腳步,大聲嚷嚷道:“沒義氣!不等我來就開吃了!”
他卻沒進涼棚,直接走到火堆旁邊,順手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一隻盤子,向正在處理烤肉的隨從面前一遞,那隨從很配合的割了幾塊熟肉放進他的盤子。
柳三變左手端著盤子向涼棚下走來,右手直接就抓起一塊肉來往嘴裡塞,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我說高財主,你也太小氣了點吧,不就是沒陪你釣魚嘛,至於飯後才打招呼麽?”
其實開飯前隨從去請他的時候,他說曲子馬上就整理好了,要大功告成之後再吃飯,可這時候自然不能認帳了,卻不是忘記了,而是有意要順便打和高文舉打個口水仗。直到這時候,他還以為高文舉說的請謝姑娘來敘舊是騙他吃飯的托詞呢,大家此次出來遊玩,本就極其低調,哪裡可能有什麽謝姑娘的故人?壓根就沒留神涼棚下面多了兩位陌生人。
這一番毫無形象的做派,看的壽昌笑個不停,她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有人吃相如此難看的,看著柳三變那近乎於野蠻的樣子,自然生出耳目一新的感覺。
寇準和孫何面面相覷,他們倆都是出自書香門弟,從小到大,所接觸的那些人,幾乎都是嚴守禮教風范的謙謙君子,類似這種穿著打扮像個書生,可行為舉止卻像個野人的家夥壓根就沒見過。兩人從見到高文舉的時候,他就是個文靜的少年書生,沉默寡言,而且又喜歡釣魚這種極清靜的事,一看就是個出身高貴的斯文人。又聽高文舉說起,此人是他的好友,且又精通音律,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因此兩人對他這位好友期望甚高。沒想到這位姍姍來遲的公子哥兒,竟然以這麽一副尊容出現了。
這時候,柳三變依然沒發現寇準和孫何,他也沒心情和高文舉吵架,只因烤魚的香味又將他吸引了過去。他之所以如此不顧形象,是因為這幾年他沒少跟高文舉在野外搞類似的活路,剛開始的時候,他或許也有些放不開手腳,可經過高文舉言傳身教,他連叫花雞的製作過程都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其中變化,不可謂不大。再加上他對高文舉此人的影響力十分迷信,他深信,不管是誰,只要和高文舉呆上幾天,都會不由自主的感染他那種完全發自內心的言行舉止,因此,在這當口,他自然沒有任何顧忌了。
高文舉看著柳三變站在燒烤爐前眉開眼笑的樣子,大聲笑道:“斯文!斯文!”正是昔日柳三變初次和他野餐時的原話。
柳三變幾乎條件反射的回了一句:“斯文能當飯吃?!”說完低聲對那個負責烤魚的隨從交待著什麽,邊說邊把烤好的魚串往自己盤子裡裝。這句反駁的話,正是高文舉每次聽到“斯文”那兩個字時的回應。
壽昌捂著嘴笑的差點岔了氣,軟軟的靠在趙德才身上不停的抖動著。
朱文方憋著一口氣,連脖子都憋紅了。低著頭看也不敢看柳三變一眼,唯恐再看一眼又把自己笑出個好歹來。朱文遠一個勁的咳嗽,很明顯是被酒嗆著了,不用問,原因也在柳大作曲家那裡。
柳三變毫無察覺,舉著一串剛出爐的魚肉吃的酣暢淋漓,他還打算趁著謝玉英到來之前就吃的差不多,然後再回頭在謝姑娘面前裝斯文呢,不抓緊時間可不成。當他啃著魚肉走到高文舉面前時,突然發覺寇準和孫何兩位陌生的面孔,頓時有些下來來台了,極其幽怨的瞟了高文舉一眼,細一想,人家方才已經說了有謝姑娘的故人來訪,自己如此不失態,倒也怪不得旁人。
愣了一愣,柳三變十分鎮定的將手中的盤子放在高文舉的小桌上,順手抄起高文舉的衣襟來擦了擦手,也不管別人什麽眼神,大大方方的向兩位客人施了一禮:“小子失態,讓兩位前輩見笑了。”
高文舉一臉的無可奈何,這用別人衣襟擦手的不良行為,也是他老人家的首創,而且施展的對象正是柳少爺,當日他還得意洋洋的對人家說,以後不管人前人後,只要有機會,盡管還回來便是,壓根沒想到自己今天走優雅路線時,竟然就遭了報應。
壽昌笑的更不行了,朱文方也離了自己的位子跑去給堂弟捶起了背,因為朱文遠少爺方才那一笑,竟然一時半會沒能緩過來,再被這一刺激,馬上變本加厲的咳嗽了起來,眼看就有背過氣的危險,身為兄長,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咳死,這點手足之情還是有的。
寇準的孫何簡直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情緒了,有心板著臉吧,眼前這位實在也太過滑稽了,可自己又是客人,當著主人的面笑話人家的朋友似乎又與禮不合,隻得強忍著,兩張老臉也憋的很難看。
到底還是寇準修為稍高一籌,緩了口氣,正色道:“無妨無妨,本就身處這無拘無束之地,哪裡還需諸多講究?這位小哥如此灑脫,也是性情中人,相比之下,還是我等過於呆板迂腐了,小哥但請自行其事便是,不必顧及我等。”
柳三變神態自若,施了一禮之後端起自己的盤子走向旁邊的空位,大大方方的坐下,狠狠瞪了高文舉一眼,自己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高高舉起向兩位客人敬了一下,一仰頭,幹了一杯。
高文舉很無辜的看著他道:“你瞪我幹嘛?大家都是斯文人,你看你剛才那樣子,哪裡有一點讀書人的模樣?人家還沒說你呢,你倒先拽起來了,你說你這樣的態度,以後還帶不帶你出來玩了?”
寇準和孫何都是久經江湖的人物, 看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頓時心裡明鏡一般,敢情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啊。
這一陣折騰,謝玉英也邁著碎步走了過來,一個丫環小心的跟在她身後,這個丫環也是這幾天柳三變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至於花了多少錢,又是花誰的錢,他完全不操心,因為某位仁兄曾經信誓旦旦的保證過,花多花少的錢他都包圓了。
看到謝玉英慢慢走了進來,孫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面色激動的直起腰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脫口道:“謝姑娘,別來無恙?!”寇準又是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聲。
謝玉英很吃驚,她也和柳三變一樣,以為高文舉方才的話是托詞,聽到有人打招呼,這才明白,原來還真是有故人來訪啊。定睛一瞧,果然認識,連忙福了一福:“寇大人,孫公子,奴家有禮。”
孫何激動些還則罷了,寇準倒是吃了一驚:“姑娘認得寇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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