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媒人
李沆和呂蒙正被問的一愣,連忙對了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 好看的小說)官家這是啥意思?這高鵬不是陛下自己新扶持起來的心腹之人嗎?如果說陛下那天在朝堂上的幾句話是暗示的話,那方才那幾句話可就是明言了。你都把話說的這麽明白了,還來問俺倆?這是要幹什麽?試探兩個老頭子的忠心嗎?兩人一時竟然有些隱隱的不安了。
趙恆將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笑笑解釋道:“兩位不要多想,朕就是想聽聽實話。”
還是李沆先來,畢竟他是皇帝身邊最忠誠的老人手之一,再者他也是出了名的正直,斷然不會因為有風險而讓下屬去出頭的:“陛下容稟,老臣以為,高鵬此子才華橫溢、膽識過人、心地善良、嫉惡如仇,可謂天下罕見的少年才俊。”
趙恆一愣,笑道:“先生這麽一誇,倒讓朕覺得有些意外。迎奉朕的人,有一個李先生就夠了,朕可不願意再有一個那樣李先生了。”這話可就很明白的告訴李沆了,以前李至玩那些花樣,朕也是清楚的,只是顧念舊情,沒有動他罷了。如今把他倒了,你老可別想著學他那一套,也來玩奉承溜須那些把戲。
李沆連忙搖頭:“陛下誤會了,臣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趙恆道:“朕怎麽不覺得他有那麽好?”
李沆笑道:“才華橫溢自不必說,能在五千人中脫穎而出,取得狀元之名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到的。再者坊間之傳言,又有日前崇政殿上出口成章的那一場,現在就算是他自己不說,也沒人敢小瞧他的才華。至於膽識,敢以一未晉之身參劾當朝副相、甚至當堂向陛下借紙筆,現寫奏章……呵呵,若此等舉止尚不能稱這膽識過人,老臣可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何人敢稱有膽有識了。”
看到趙恆頻頻點頭,李沆又接著道:“至於說心地善良嘛,早在三年前,他才僅僅不到十六歲之際,便散盡家財以助流民,且不論事後他得了那諸般好處,但隻這份魄力,若非有大慈悲心腸,只怕也萬萬做來來。( 無彈窗廣告)”
趙恆點頭道:“先生說的是,那次他也是新喪了生父,朕也一般。朕接了個四處是窟窿的家業,愁的不可開交。可他接過的,卻是個有著萬貫家財的家當。朕那時想著的是如何拆東牆補西牆,渡過那個難關。可他卻一往無前的盡散了家財……不誇張的說,正是他那番壯舉才使朕渡過了繼位以來的第一個難關。若非如此,流民不安,勢必造成動蕩,朕都不敢想,若無泉州那番應對,大宋今日將會是何等局面。就此事來講……呵呵,朕有些著相了,先生請繼續。”
李沆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心道,你都把他當成力挽狂瀾的國家柱石了,還讓我們這兩個老家夥說什麽?但君前問對,又不得不答,隻好接著道:“嫉惡如仇,想必陛下也不覺得老臣糊塗。若無此等心胸,恐怕他也不會冒著性命之憂來參劾言幾了。”
趙恆笑道:“照先生如此說來,朕也好,大宋也罷,於公於私,還都離不開他了?”
李沆正色道:“恰恰相反!老臣以為,正因如此,斷然不可讓此子入朝為官!”
趙恆心念一動,面色也是一陣疑惑:“此話怎講?”
李沆道:“陛下試想一下,若此子一入朝堂,那朝中官員還有誰能安心?”
趙恆望著李沆,眼中神情不斷變幻,隔了許久才喃喃道:“先生是在告訴朕,這大宋的朝廷之中,竟無一個真正的為國為民的乾淨人兒嗎?”
李沆道:“陛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水至清則無魚呀!昔日太祖曾言,用人當用其長,便是此理。大宋地域廣大,人口眾多,需要用人的地方何止千萬處?若果然有瑕疵便棄之不用,恐怕這朝堂上便剩不下幾個人了。”
趙恆抬頭望著遠處的虛無,喃喃道:“如此說來,他的長處,倒成了不為同僚所容的原因?”
李沆道:“太宗在日,曾與呂相論朝中人物,言及寇準之時曾言,寇準此人,嫉惡如仇、棱角分明,是做官的好材料,然若非久經世事打磨,將那棱角磨去,斷然不可使之為相,否則,朝堂空矣!”
趙恆收回了目光:“呂先生薨前曾與朕提起過,朕也明白其中道理。有這樣一個人做了宰相,恐怕看到誰也不順眼……這麽說起來,先生覺得不可使高鵬入朝,也是此理了?”
李沆點頭道:“正是!只是,高鵬眼下聖眷正隆,在民間口碑又好,且又未曾有何過失,便是那日死劾言幾之事,陛下既然有心回護言幾,自然也不能懲處高鵬,否則朝廷聲望將一敗塗地。如此一來,是進也難,退也難。老臣實在不知應當如何取舍了。如何決斷,全憑聖心獨斷!”
趙恆呵呵一笑:“你倒是圓滑。話都讓你說完了,難處卻扔給朕!其實朕請你們兩位來,也是有著這麽個顧慮。早前見他文采飛揚,實屬難得一見之大才。不想,這家夥行事竟然如此潑辣,雖說出於一片公心,可也確實有失溫和。若果真讓他入朝為官,朕還真的沒法安頓他。想一想,只怕無論放他到哪裡,都免不了會生出些事端來。那可就有損朝廷設立官員之本意了。可要是不讓他入朝,又要用何等手段去堵天下悠悠眾口呢?”
李沆長呼一口氣,很惶恐的和呂蒙正對了一眼,還好這位陛下不是什麽糊塗人,否則,方才這番話還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勸的通呢。
趙恆心裡其實也挺膩歪。那天被高文舉當堂耍了那麽一出,簡直是硬要逼著他作決斷,幸虧李至雖老,卻並不糊塗,及時暈倒才讓他找到個機會把這事給糊弄了過去。可一個皇帝,讓人逼到那份上,實在是有些讓人不快。事後他也在琢磨,像高文舉這種明面上有膽有識,有才華有氣魄,私下裡又武藝出眾,殺伐果斷,還陰謀詭計樣樣都行的家夥,若是放到朝堂上,要是不把自己攪和的不得安寧恐怕是不會罷休的。不過他也為難,這樣一個面子上絲毫沒有缺點的家夥,要如何做,才能將他排除在朝堂之外又不讓人說三道四呢?
直到壽昌來找到他時,趙恆才算是歇了一口氣,總算找到了解決之道。雖然壽昌為他出的那些主意裡,還包括著要為高文舉暗算李惟熙的事情來擦屁股,可能將這麽一個離不得的禍害妥處理了,已經讓趙恆欣喜不盡了,哪裡還會顧忌那麽多,再說還可以借著李惟熙被擄這事為自己裝裝門面,讓下面這些大臣們摸不清自己的底,也算是有失有得了。整天讓人家為自己背黑鍋,為了江山社稷偶爾也為人背一次,想來也無妨。打定主意之後,才有了今天這場會面,果然不出所料,兩位重臣也是同樣的看法,於是,難題就又回到了最初的階段。
李沆和呂蒙正看到趙恆目光閃爍,似是在苦苦思索,都不敢出聲打擾,隔了許久,趙恆終於長歎了一聲道:“法子倒是有一個,只是……”說著,一臉為難的搖了搖頭。
李沆這時候哪裡還不明白,皇帝這是在暗示自己,這裡面還有些活路要自己這些人去做呢,連忙道:“請陛下明示,臣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呂蒙正也趕緊跟著表了個態。
趙恆伸手虛按兩下,請兩位又坐回去:“高鵬年少英俊,又才華過人,你們說,這等人物,配不配得上朕的禦妹?”
李呂二人恍然大悟。大宋舊有慣例,為免外戚乾政亂國,駙馬都尉不得實授要職,若是高文舉被招了駙馬,那將他排除在朝堂之外可就合情合理了,而且這法子還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皇家之女,金枝玉葉,原本就該配上此等人物才是。
稍想了一下,李沆問道:“陛下此計大善,可若是果然欲行此舉,陛下想招高鵬做哪位長公主的駙馬呢?”
趙恆道:“還能是哪個?萬壽今年只有九歲,就算許了他,不還得等上五六年?有這五六年的功夫,高文舉不定在朝堂裡搞出什麽名堂呢?再說以他的年紀,要讓他再等五六年好像也有些強人所難了。朕的禦妹,除過萬壽,可就只有壽昌一個了。他們兩年紀也相當,朕覺得挺合適。只是……”說著便搖頭不語了。
李沆也知道關於壽昌的事情,宮中傳言,這位公主殿下,那是鐵了心打算出家為尼的,如今為了這麽個事,居然要讓她破了自己的戒,用女人來保江山穩固,這不是與漢朝時的和親相同了嗎?可既然陛下提到了這個法子,而且這法子也的確可行,李沆哪裡還能不明白,皇帝這是在暗示自己,需要在這其中效一把力了。
想明白了此節,李沆連忙問道:“陛下之意,是需要老臣去勸說長公主殿下麽?”
趙恆搖搖頭道:“禦妹那裡,朕自己去勸吧。江山社稷為重,朕相信禦妹會明白朕這一片苦心的。只是高鵬那廂,卻要有勞先生和呂卿了。”
李沆和呂蒙正這時候哪裡還敢再推三阻四,連忙起身:“臣等定不負陛下期望!”人家皇帝連妹妹都舍得了,自己這張老臉,又值得幾個錢?再不識相,難道還要等著高鵬入了朝, 回頭找個機會再參劾自己一本不成?
李呂兩位領到了任務,一臉凝重的回去商量如何下手了。銀安殿裡只剩下了趙恆和起居郎中孫率,以及一群內侍。趙恆看著兩個老頭離去,臉上浮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突然說了一句讓孫率莫名其妙的話:“這法子還真是個好法子,有這兩位來做媒,夠份量了吧?只是,朕怎麽覺得自己被人牽著鼻子當猴耍了呢?”
孫率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這句話也寫進《起居注》中去,趙恆已經離坐起身向后宮走去,同時又說了一句更加讓他瞠目結舌的話:“他奶奶的!這個小王八蛋,怎麽什麽便宜都讓他佔了?!這回要是不好好訛他一把,難消朕心中這口惡氣!”
吧唧一聲,手中的毛筆掉落到了書案上,孫率吃了一驚,連忙撿起筆來,不經意間撇了一眼,一個黑乎乎的墨團很扎眼的出現在了《起居注》草稿的字跡之間,仔細一瞧,那個墨團的所在,正是皇帝曾說過的那段話:“……此等人物,可配禦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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