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張寧都沒想到,雙方主將見面對罵了兩句戰鬥就爆發了。網過程也是相當快速,不到半日工夫徐州官兵就兵敗如雪崩一發不可收拾。張寧再次見識了一場一邊倒的戰役,不對稱的戰鬥才會出現如此情況。
當初在鳳霞山圍剿山匪時的一邊倒戰鬥,因素很簡單,張寧部擁有絕對優勢的火力,在強大的遠程武器面前、裝備簡陋的山匪毫無招架之力。而今日的戰況,漢王軍不存在裝備優勢,特別是火器方面,由於他輕兵南下根本沒有攜帶重型火器,只有一些輕型火銃作用並不明顯。
這次戰役士氣或氣勢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張寧就沒看出漢王用了啥兵法之類的招數,帶著人馬就衝,結果湊效了。在這個時代,戰爭處於冷熱兵器之交,主將仍然至關重要,正合古代一句話“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主將直接影響了士卒的信心,組織度相對松散的古代軍隊,士氣低落時極易崩潰。
漢王揮軍尾隨敗兵趁勢逼近徐州城,只見城門打開,知府率眾開城投降。大軍進城迅速佔領城池各要地,這座位於兩京之間極其重要的重鎮,輕易就落入漢王之手。
徐州,大明東部地區極其重要的城池,不僅因為其水陸交通樞紐的位置,更因它是通往鳳陽的門戶所在。鳳陽是啥地方?又稱中都,太祖朱元璋的家鄉,帝陵所在,是大明王朝的龍脈。幸好漢王也姓朱,太祖就是他的親爺爺,他不可能對中都乾出啥事來,還得好生保護著……要是換了個人進逼中都,那真是太嚴重了。這個時代的人們非常信諸如天道氣數一類玄虛的東西,祖墳都被挖了,就是氣數被斷,估計國人都要籠罩在亡國的陰霾之中。
中國很大,徐州這樣有名的地方,張寧活在兩個時代也從來沒進城看過,今日還是第一遭踏足此地。城池在廣袤的江蘇平原中心,幾乎無險可守的地方。正值漢王大軍進城休整,張寧便帶著隨從數人四處逛逛,朱恆派了幾個士卒跟著,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倒也必要。
四處多是硬歇山式的民宅,陳舊的房屋和高大的樹木,洋溢著歷史古老的痕跡。不過城裡的綠化確實很好,有些院子裡不僅種著花草樹木,還種菜。沒有工業化的中部平原,空氣也比較清新,只有低空位置籠罩塵土,那是大量的人馬進城所致,天空依然藍藍的……不過在張寧的印象裡,這邊平原地區到了現代環境就惡劣了,煤灰和廢氣把整個城市都蒙上黑灰,天空也灰蒙蒙的汙染很重。
張寧等人隨性亂走一陣,離開主街進了一條鋪著石頭的街巷,路上沒見著一個百姓。估計聽說大軍進城,都關上門躲起來了。路面很有特色,是一些不規則的亂石板鋪就,歲月把它們磨得很平整光滑。
就在這時,突然聽得一陣小孩的哭聲,接著一聲婦人的尖叫響起。張寧愣了愣,回頭說道:“在前面,過去看看。”
一行數人加快腳步,循著哭聲向前趕了一陣,果見一幢民宅前面有個幾歲大的小孩坐在路上嗷陶大哭,另有幾個披堅執銳的軍士松散地在大門口晃悠。張寧的目光又看向旁邊的一個敞鋪,好像是鐵匠鋪,老少幾個百姓跪在裡面,還有個大漢綁在柱子上嘴被堵著,旁邊兩個軍士拿著馬鞭罵罵咧咧。
張寧等走過去,門口的軍士沒作聲,卻露出凶狠的目光打量張寧等人,因為張寧正拿眼瞧關著的院門,裡面有女人的尖叫聲。
快步走到門口,張寧突然站住,指著院門道:“打開,把人叫出來說話。”
“你們甚麽來頭?”一個軍士站了過來,盯著張寧上下打量。其它幾個軍士也圍了過來,拖著長兵器很不友善的模樣。一個軍士罵道:“這些人是亂黨,咱們搜查你管得著?識趣的少管閑事,你們啥人?”這幫人看了一眼張寧身後的兩個兵,穿的是漢王軍的衣甲,也就沒有動粗,只是口頭上嚷嚷兩句。
張寧不再廢話,衝了上去,一腳踹向院門,可惜裡面好像閂著,“砰”地一聲把門踢得搖搖晃晃卻沒弄開。軍士們見狀惱怒地奔上來,一把將張寧推開,紛紛操起兵器逼上來。老徐等立刻拔劍上前護住張寧,後面那兩個跟班士卒好像不太靠得住,縮手縮腳地站在那裡做做樣子。
“砰!”突然一聲巨響,那年輕後生江海冷不丁飛起一腳,直接把院門給踹翻了。“娘的!拿下再說!”一個軍士罵了一句,拔出刀來,其他人分左右包抄而來。
這時一個小將衣冠不整地出現在院門口,見到外面的情形就問:“怎回事?”
張寧喝道:“敢動老子一根手指,保證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軍士陰陽怪氣地說道:“口氣好大,報上名頭再說。”門口那小將一邊系腰帶一邊盯著張寧等人琢磨,做了個手勢穩住部下,轉頭對張寧說道:“看你也是漢王的人,自己人別動氣。這徐州的人敢帶兵抵抗王爺,咱們拿著性命打下來的,兄弟們樂一樂有啥?嘿!這世道,打贏了就是這個,好漢!”小將伸出一個大拇指來。
張寧面帶怒氣,忍不住罵道:“看看你們乾的事,就一群地痞無賴,有半點好漢的模樣?好漢會欺凌手無寸鐵的百姓?!都他媽給我滾!不服咱們到朱部堂跟前去說理。”
小將一聽張寧提起朱部堂,又見他一副文人的模樣,還帶著隨從,估摸著應該是什麽官。他當下也顧不上爭強好勝,招呼一聲部下,趕緊溜了。
桃花仙子道:“便宜了他們,就這麽放走了說不定又要去別處作惡。”
張寧沒解釋,心道自己打抱不平也犯不著和一幫兵痞拚命,自己這點人真要抓他們,恐怕他們不會那麽容易束手就擒。他便道:“漢王部下的士卒很多作奸犯科的罪犯,恐怕縱兵奸淫擄掠的不止這一幫人,咱們這樣管是管不過來的,須得去漢王那裡進言,讓中軍頒布嚴厲法令才有用。”
這時那些跪在鐵匠鋪的人戰戰兢兢地把被捆住的彪型大漢解了下來,他們一起默默走了過來,一個老婦又進門把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的小媳婦帶了出來。剛被弄下來的大漢看了一眼小媳婦,悲憤地罵道:“真他娘的憋屈!”
人中間一個老頭拉了一把旁邊的婦人,在張寧面前跪下來,其它人也跟著跪倒。老頭拜道:“恩公救命之恩,咱們趙家全家沒齒難忘,請恩公受草民等磕頭。”
“你這歲數給我磕頭,怎生受得?”張寧忙扶起老頭,又叫其它人起來。
老頭問道:“敢問恩公高姓大名?草民等也便記在心裡,他日盡力相報。”
“舉手之勞,不必介懷。我姓張,名叫張寧。”張寧隨口應付道,拿眼看旁邊的彪型大漢。那大漢就是剛才被捆起來的,估計反抗了才會遭受那樣的待遇,而且這家人都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時候,那大漢還罵了句“憋屈”,便留下了印象。
張寧便看著那大漢道:“那些人耀武揚威實則都是欺軟怕硬的懦夫,真正的猛士不是欺負弱者的人,而是敢於和強者對抗保護弱小。”
他說話很溫和,並不有意去引人關注。但徐文君立刻就被這句話吸引了,她不禁轉頭看著張寧的臉,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濃眉大眼的彪型大漢十分誠懇地拜道:“先生路見不平敢挺胸而出與攜帶兵器的亂兵爭鋒相對,您一介文人,卻是真正的猛士,在下心瑞誠服。”
張寧聽他說話條理清楚口齒清晰,心生好感,便問道:“壯士尊姓大名?”
“稟恩公,在下叫趙二虎,這位是在下的兄長趙大虎。”大漢一把扯開單衣,露出結實的胸肌,胸口卻有一塊大疤,“這是在呂宋島讓當地土兵給留下的。幾年前在下曾追隨鄭公公下西洋,於呂宋島獲悉當地一個酋長被兄弟所殺失了王位,鄭公路過呂宋獲悉此事、認為他們弑兄以臣謀國君,是為不道,遂發戰艦臨國境,大兵壓境迫使叛君退位,讓位於其兄之子。當時打了一仗,在下不留神受傷,於是被恩準回鄉來了。”
“真英雄也!”張寧大喜,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因有無數趙二虎這等英雄,我大明王朝才能雄視四海,凡不義者、不守禮者,無不誠惶誠恐大難臨頭……二虎非池中之物,何不遂我出去建一番功業?”
趙二虎面有猶豫之色,老頭急忙說道:“恩公大恩大德,咱們家無法報答,二虎就隨恩公鞍前馬後侍奉左右,以報救命之恩。家裡還有大虎,你自可放心,還不謝恩?”
張寧淡淡說道:“我不是漢王的人,只是有個好友在軍中,前來探友而已,很快就該離去。”
趙二虎聽罷喜道:“實不相瞞,在下真不願意跟漢王賣命。恩公這麽一說,我敢不肝腦塗地追隨左右?”
張寧笑了笑,解下身上刻著名字的玉來遞過去:“你先交代家事,準備好了到中軍尋我便是。這是信物,或許用得上。”
趙二虎爽快地接了。
張寧看了一眼旁邊戰戰兢兢的小媳婦,對趙二虎說道:“你們不要責怪小娘子,她也是受害者,多寬慰幾句。”
趙二虎道:“在下謹遵恩公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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