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崔鍵扛著一箱精品老白乾到了派出所門口,他與侯奎約好在些碰面,由侯奎騎所裡的警用摩托車載他一道去侯家塘村。
“怎麽,馬主任怕我家沒酒喝,還自備老白乾?”侯奎騎著邊三輪準時出現在門口,看到崔鍵腳邊的那箱老白乾,笑呵呵的說道
“去你的,你再說馬主任我跟你急。我這可不是普通的老白乾,今天在酒廠買了兩件,這不,要去你家,先拿一件來賄賂老爺子。”
崔鍵笑嘻嘻的將酒搬到邊上的鬥裡,自己也隨即跨了進去。精品老白乾的外包裝與普通老白乾完全一樣,也不知道當時是酒廠要節約成本還是不想在這些微末細節上多下功夫,也不怪侯奎會將之認為是普通老白乾
“不是普通老白乾?難道是精品老白乾?”侯奎發動邊三輪,嗖的一下就衝了出去
“我發現鄉裡的事就沒有一件是你不知道的。”崔鍵笑道,這精品老白乾在市場上已經絕跡好多年,沒想到侯奎一下子就猜了出來
“精品老白乾上市的時候,我剛參加工作沒幾年,這酒我也喝過,口感沒得說,但太貴,一瓶能換三瓶普通老白乾要。是我,寧願買三箱老白乾,也不會去買什麽精品老白乾。”
侯奎大聲說道,三輪出了鄉裡的街道後,很快就變得顛簸起來,發動機的聲音也很大,要想在車上交流,那就得打開嗓門
侯家塘村離鄉上有五裡多地,邊三輪二十分鍾就到了,下了車後,侯奎搶先將酒抱在手中到了家,沒理由再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侯奎的老家是一棟三大間的兩層小樓,一大間其實就是前後兩個小房間,三大間就應該有六間房,但在農村裡,還得有一間堂屋的,因此三大間實際隻使用了二大間,中間的一大間,包括樓上,都成了堂屋面對大門的牆壁上面,擺著各種神位和祖宗牌位,逢年過節或是紅白喜事,所有的儀式都要在堂屋來完成的。
一樓是紅磚結構,樓上卻是土磚所謂的土磚,就是用田裡的泥,裡面加稻草,也不用烤,晾半個月左右就能使用。農村為了節約建材常用的辦法,只要屋頂不漏水,也能用幾十年。
侯奎的父親侯壽山,崔鍵以前也見過幾面,臉頰瘦削,眼神深邃,手裡隨時拿著一杆旱煙平常話不多,但只要他一開口,必定是有的放矢,在全鄉的村支書中很有威信
侯奎走進家後,走出來一名與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男子接過他手裡的酒侯奎將崔鍵引進左邊的那間大屋,“爸,這位你認識了吧,今天剛上任的企業辦主任,剛才那箱酒就是他帶來的”
“下午已經收到鎮裡的電話通知,馬主任,你來就來嘛,何必這麽客氣?”侯壽山瘦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侯書記,您可千萬別這麽客氣,我與侯所長是最要好的朋友,第一次來也沒帶什麽東西,聽說您愛喝兩口,就帶了箱酒來。”崔鍵微笑著說道
“你是鎮裡的領導幹部,送來的東西我絕對不會推脫不要,飯菜都準備好了,侯子,洗手吃飯。”
侯壽山下午的時候,也接到了侯奎帶回來的口信,說晚上要帶個朋友回來吃飯,他早就在家裡準備好的飯菜,只是沒想到,這朋友卻是鄉裡新當選的企業辦主任。
侯壽山在侯家集當了多年的村長,這幾年又當上村支書,自然在這一帶有著不小的勢力,老大侯奎在鎮派出所當副所長,不能不說是他這個做爹的功勞,那年他給縣裡的幾個領導就送了不少錢物,辦事就自然順利一些,而侯奎倒也爭氣,在派出所乾的也不錯。
侯家的住房自然是侯家集最吸引人眼睛的住宅,那三層的小樓後面,還有一棟平房,崔鍵心想,這要是普通村民,怎麽會有這樣的實力?
對於侯家的發展勢頭,崔鍵多少也了解一些,大包乾的生產隊散夥後,侯壽山就當上了村長,那時的村長還不用選舉,而侯壽山就自然把過去生產隊的東西歸到他家承包的名下,這樣在幾年的時間裡,侯家就成了富裕戶,而侯壽山就成了改革的最積極的支持者。
當初的生產隊的隊長,就是後來承包中的既得利益者。但沒有什麽部門會管這樣的事情,雖然村民個個都覺得不公平,但世界上哪有十分公平的事情?
侯壽山是個不到六十的漢子,也許當 這屆書記後就該退下來了,但他乾的興頭不減,他說還有乾倒七十歲的,我還不到六十,這算了個啥?
崔鍵一走進侯家大院,侯壽山就熱情的走了出來說:“小馬主任,真是歡迎啊。我就覺得今天有貴客到,早晨那喜鵲就在枝頭叫啊叫啊的,我就想,今天一定是你有貴客到的,怎麽樣,是馬主任到了吧?小麗,去沏茶。”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答應著:“哎,知道了。”
崔鍵握著侯壽山的手心想,這個老家夥可是不一般,付小毛有的是能力,而這個侯壽山有的卻是智慧,或者說是油滑。
崔鍵笑著說:“侯奎是我的哥哥,那侯書記也該是我的叔叔了,我到家裡來看看,也是應該的,談不上是什麽貴客。”
侯壽山笑著說:“那就更好了,能把我家當成自己的家,把侯奎當成哥哥,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侯壽山把崔鍵讓進了屋,侯奎在後面。客廳很寬敞,比付小毛住地說那間小屋不知好上多少倍。
一個俏麗的十七八歲的丫頭端著茶壺和茶杯走了出來,她看了一眼崔鍵就給他們幾個人倒茶,侯奎說:“這是我妹小麗。這是馬大哥。”
小麗脆生生地叫了一聲:“馬大哥。”
崔鍵看到這小麗還真是有幾分漂亮勁兒,就笑著說:“現在還在念書嗎?”
侯壽山說:“村裡人哪能跟你們比,小學上完上中學,中學上完上大學,完了還有這個士那個士的。我們能讀到個中學畢業就了不起了,就等著嫁人了。”
崔鍵看著小麗還要說什麽,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侯奎接了電話問:“你找誰啊?”
“我是鄉企辦,我找我們主任。”
侯奎看著崔鍵說:“這找這兒來了,真是當領導了啊。”
崔鍵也表示狐疑,誰知道他到這來啊,接過電話才知道是賀紅梅。賀紅梅說:“主任,鎮長找你有事,讓你趕緊回來一趟。”
“好,我馬上就回去。”
撂下電話,崔鍵說:“鎮長找我,我回去看看,把摩托讓我騎一下。”
侯奎把車鑰匙給了崔鍵說:“這都下班了,怎麽還有事找你啊?”
侯壽山說:“是領導叫喚,我們就得趕緊到,你回去看看,我們等著你。”
崔鍵也說:“我去去就來,我估計沒什麽大事。”
崔鍵騎著侯奎的摩托很快就回到了鎮辦公大樓,走進袁立的辦公室,袁立正在和付小毛談著什麽,崔鍵明白了,付小毛這是得到自己的消息後向鎮裡要錢來了。但他對這個女人略有些不滿,居然越過他這個直接領導,來找到鎮長。但他馬上就明白,他算了個什麽,而且還是剛剛提拔起來的,而袁立卻是老領導了。
從袁立佔有過於靜波和陳芸的姐姐陳娟來看,這個東西的胃口不小,那就是找他辦事,男人要送錢,女人要送上自己的身體,不然你就別想跟他談點實際的東西,而自己現在既歸袁立領導,陳維新又是主動提拔了他的人,兩個方面的領導他都必須認真對待的。
袁立面無表情地說:“怎麽下了班就不在辦公室?找你都找不到。”
崔鍵趕緊解釋說:“我下午就跟侯家集的侯書記約定好,我晚上到他那裡談點工作上的事情。我也沒想到鎮長會在這個時候找我。”
袁立問:“到侯家集要談點什麽?”
崔鍵說:“我準備談點村辦企業的事,也了解點他們那裡的情況。”
袁立說:“好了,坐吧,後山村的付村長是大學生村長,而且有乾勁有文化,你這個新上任的鄉鎮企業辦公室的領導要多多的支持她啊。我覺得後山村有發展集體經濟的潛力,你多想點辦法,動動腦筋,在資金方面也要做些傾斜。”
付小毛笑著說:“馬主任對我們村的工作非常支持,他剛上任就到我們村去了,跟我談了發展經濟的問題,給我提出了很好的建議。”
袁立看著付小毛,最後看著崔鍵說:“你給她提出了什麽建議啊?”
崔鍵說:“我們大肚川的許多個村子都是大豆的主要生產區,家家戶戶都在做豆腐賣錢,但形成不了規模,我想的是,我們能不能形成一個以豆腐為主的經濟開發戰略,打出我們大肚川的豆製品的品牌,當然,我這只是個人想法,還處在了解情況的階段。”
袁立點點頭說:“你的想法不錯,鎮裡早就有大力開發豆製品加工這個想法,只是總是忙啊,沒時間落實這個問題,既然你有了這個想法,就抓緊落實,拿出個方案,然後上會上討論,對村辦的經濟,該政策扶持的政策扶持,該撥款的撥款,尤其是對付小毛這樣的村長,她非常熱情啊,放著城裡的好工作不去,到我們這裡來當村長,我們要加大支持的力度。好了,你們談一下具體問題吧,縣裡來了個領導,我要去陪一下。你們也找個地方吃點飯吧,小馬,你這個新上任的主任好好陪陪下面的村長。我看就被到食堂了,到外面,說話也方便。我的意思,多給付村長撥點錢,讓她一股勁就把企業乾起來。”
袁立站起來,崔鍵和付小毛也跟著站了起來。兩個人先走出袁立的辦公室。付小毛對崔鍵笑著說:“帶我去你的辦公室看看啊?”
崔鍵說:“我的辦公室可是太平常了。”
付小毛說:“那也是我的的上級衙門啊,我看了就產生無限的向往。”
崔鍵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付小毛走了進來,的確是間非常普通的辦公室,而且沒什麽裝飾,但崔鍵這個級別的辦公室也就是這樣了,付小毛說:“馬主任,你從秘書到鄉鎮企業辦主任都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啊,這速度可是飛了一樣。真讓我羨慕嫉妒啊。”
崔鍵笑著說:“我這算了個什麽,我都二十七八歲了,如果在大機關,都有升到正科甚至副處的,而我這裡只是個股級。”
付小毛說:“這你忙什麽,你這速度還不快啊。我看就沒有你這樣快的了。走吧,我的領導,今天我以我們村的名義請你吃法,想喝什麽酒就喝什麽酒。”
崔鍵說:“還有其他的人嗎?”
付小毛說:“沒有啊,怎麽害怕跟我一起吃飯啊?”
崔鍵搖著頭笑著說:“我是非常想跟付村長在一起吃飯,但這個客需要我來請。”
付小毛說:“今天是我來鎮裡專門匯報工作的,哪有讓領導請的道理?好了,我們就別爭這個了,我們該走了。”
崔鍵和付小毛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出了大樓,付小毛說:“上車吧。”
崔鍵看著一輛嶄新的紅色桑塔納,沒想到付小毛居然開起車來,這開始讓他嫉妒了。
這是新出品的桑塔納,樣式真是好漂亮,讓崔鍵羨慕不已,自己混了這麽多年也沒想到自己該有車,而且他還應該在大肚川有幢自己的房子。現在看來他這個鄉鎮企業辦主任對自己的欠帳太多。
想到這些他就來氣,自己離婚時居然什麽也不要,家裡怎麽也有十幾萬的存款,即使自己要上一半,在大肚川買個房子也滿夠的。自己真是傻比,對葛紅那個騷比真是仁慈。
付小毛推了一下崔鍵說:“上車啊?”
看著付小毛的車,崔鍵就想:“這女人很有錢的啊,這錢是怎麽來的?如果給村子投資,那錢是不是會落到自己的腰包?”但他又想,這不是他現在想的問題,而且還是多慮了。
上了車,付小毛就開起車來,付小毛的車開的還不錯,崔鍵就欣賞地說:“到底是大學生村長啊,一切都是這樣新潮。”
付小毛就說:“我哪能跟你比?當過大記者不說,而且才幾天就當上了鄉鎮企業辦主任,這可是個肥缺啊, 以後可要多支持老妹啊。”
崔鍵不想說這些, 就轉移話題說:“今天到鎮裡來是見鎮長啊還是想跟我談點什麽?”
付小毛說:“我今天還真是想見你,你沒在辦公室,我就去了袁立的辦公室,今天虧了他有事,不然還真是難辦。”
崔鍵說:“怎麽了?”
付小毛搖搖頭笑著說:“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去吃野味怎麽樣?”
在九十年代初期,野味還比現在好搞到一下,個別的山民手裡也還有槍,對野生動物的管理也不像現在這樣嚴格,崔鍵到了大肚川先是教師,後來就是個小文字秘書,也沒人請他吃這些,現在他升職了,一切也就不一樣了。
出了大肚川鎮,就是一棟看上去很是別致的村舍,但這裡卻是一個沒掛牌子的飯店,到這裡吃東西的人,都是附近有些頭臉的人物,而這裡也儲藏在附近山區,甚至還有對岸俄羅斯那邊的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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