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弦苦笑了一下:“不然你以為是什麽?這裡是洞庭湖,上古第一內陸湖!可以說我們目前正處於雲夢澤的最深處,傳說中的水屍王在這裡出現,根本不是巧合。”
我又問:“那祂是史上第一個禁婆囉?”
張弦突然發火了:“問東問西!你們再不想辦法,沒人能活著離開這湖底!”
他一句話將我罵醒,這個節骨眼上還關心禁婆的事,不如多算算時間,不然張弦小命不保。我趕緊問李亨利,該怎麽辦。
李亨利說:“要不你們先撤,我來試試看。”
張弦有氣無力地說:“不行!咳咳……商羊太厲害了,他能感知到你們所有人,我之前不敢……跟你們說話,就是怕祂捕捉到你們的……能量場。但現在你們都下到這一層來了,反正也跟死了差不多,咳……也無所謂了。”
話都到這份上,也沒啥好說的,我們拔出了傘兵刀,從通路上悄悄往內層摸了過去。
東海不信邪,說:“至於怕成那樣嗎,禁婆再厲害,祂也就是個粽子,粽子還不都是人死了屍體變的?我們這麽多人,只要一窩蜂上去,祂就是孫猴子,也得變成肉塊。”
張弦用一種哭笑不得的口吻說:“你以為殺豬啊。在我出生的時候,商羊那就是個遠古神話,我的時代都已經變成神話了,你自己想,祂有多恐怖!”
忽然他呼吸變得急促:“你們再不來,我就真的要被憋死了。”
我看他說話這麽淡定,差不多都忘記了,這會兒才又想起來給他換氣瓶的事,忙往前急趕。李亨利從東海手裡搶過令刀,猛地朝前衝,很快到了我前面。忽然,我面前的湖水裡飄過來一些黑黑的絲帶,我仔細看清楚了,才發現那是頭髮,有好幾撮,每一撮約有半米長,黑得像漆,應該是被李亨利砍斷的。
接著,我頭盔燈的光就照見了張弦,他就在左前方的牆角裡,手腳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長頭髮給纏住,已經不能說話,一齁一齁的,雙手五指箕張,憋得滿臉通紅。
顯然是呼吸困難,瓶中沒氣了。
李亨利迅速衝過去給他“松綁”,令刀揮出,頭髮斷掉,居然還有血滲出來,商羊發出了詭異的尖嘯,在水裡我都感覺到耳膜一陣刺痛。
趁這個機會,我趕緊將氣瓶丟了過去,張弦接住後馬上拔掉氣管,連上新瓶接口,抱著氣瓶使勁喘氣,好一陣才平複下來。他將壓縮氣瓶擱到後背束緊,又接過東海手裡的氣瓶裝備好。
我這才看清商羊的全貌,這哪裡是我想像中的粽子啊,四周水裡全是長長的頭髮,比高壓房裡的電纜線還要密集,跟藻類一樣隨著水浪的潛流蜿蜒擺動。祂就像一隻巨型章魚,中心部分被頭髮包裹著,跟個黑線團似的,瞧得我頭皮發麻,心裡也一陣瘙癢。
商羊的頭髮不斷朝四周延伸,被截斷的部位滲著鮮血繼續生長,想要將我們纏縛住。大家拿著刀猛揮猛砍,東海一邊砍,一邊還爆粗口:“我靠,這就是禁婆?太惡心了!這麽多頭髮見縫就鑽,這他媽會引起密集恐懼症啊,比水裡的蟲子還惡心!哎喲!壞了壞了……快要鑽到我耳朵裡了!”
我以為他的潛水服破了,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知道是他說得誇張,那些頭髮末梢的確在他耳朵外面掃來掃去,不過還隔著潛水服。我心說這哪裡是頭髮,明明是菌絲啊,還帶自己瘋長的。手腳亂蹬,揮舞傘兵刀忙得不可開交,卻發現張弦接過李亨利遞去的令刀,
一頭扎進了那些頭髮堆裡。 我吃了一驚,他很快被埋了進去,雞毛都不剩一根。那些頭髮跟活的一樣,到處扭纏,很快我手就忙不過來了,被那些頭髮纏住,手腕都快疼斷了。
詭異的黑色發絲在我身上和腿上蔓延纏繞,連脖子都被繞了兩圈,這玩意兒邪性,越鎖越緊,搞得我呼吸不暢,難受極了。
我心說這回真完了,大好的人生莫名其妙就給交代了,再見,我未來的老婆,是我太年輕,沒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遺憾。
忽然我感到脖子一松,接著手腳也自由了,我有些驚詫,再看看身邊斷發在水裡自己亂飄。是愛妮割斷的,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遊過來救了我一命。我看著她手上的傘兵刀想,她肯定是和眼鏡一塊兒過來的,剛才因為稍後一點才到,所以我才沒看見。我心裡有點慶幸,看來她跑回來,也不見得是壞事。
我想起《盜墓筆記》中的霍玲,雖然那是南派三叔的個人創作,但或許他耳聽了一點傳聞,筆下才有類似的描述,不然,怎麽可能他寫出來的場景竟然跟我看到的幾乎一樣?
我幫愛妮砍斷了幾束禁婆的頭髮,往後推了她一把,吼了一句:“快滾!你一個女人來做什麽,想變禁婆啊?”
愛妮呆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是這樣,以前都是她罵我的份,除了開玩笑,從來沒被我認真罵過,這次是唯一的一次。
她忽然笑了:“你究竟有沒有仔細看書啊,禁婆可不光是女人變的,男人也會變。”
被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她居然還笑得出來,還一本正經地解釋,這太不正常了,太不像她的風格。我有些過意不去,也沒空去跟她解釋小說和民間傳說的區別,禁婆的發絲還在瘋長,我累個半死,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哪有功夫跟她拌嘴。
張弦不知道是死是活,李亨利顧不過來那麽多人,光是救吳敵的場,就夠他忙活的。倒是我和愛妮配合得好,勉強能對付了,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幾次命懸一線,可笑的是居然連禁婆的照面都沒打一個,不知道頭髮裡面隱藏的那張臉,是腐爛的僵屍臉還是浮腫的大餅臉。
或許祂根本就沒臉。
我們的行為似乎惹怒了祂,大量的發絲忽然朝我卷過來,水裡被帶起了一陣暗暗的波動。愛妮忙喊:“二黑,往後退!”
可是已經遲了,我被包了個嚴實,要不是用的氣瓶,估計連呼吸都沒辦法,得活活窒息死。我拚了命的掙扎,但是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那些烏黑的頭髮像纖繩一樣捆著我,緩緩往祂身體裡拉去。
我急得大喊救命,愛妮想要來拉我,卻夠不著,我看見她石英玻璃罩後面的臉,充滿了恐懼。
發絲將我包裹了進去,我什麽也看不見了,好像進入了無邊地獄, 四周一片漆黑,而我動彈不得。忽然感覺纏縛在我身上的那些黑頭髮力道減弱了一些,一震一震的,好像有人在砍發絲,每震動一次都勒得我脖子像要被扯斷一樣。
我知道有人來救我了,大家現在都疲於應付無暇分神,我覺得這人不是李亨利,就是張弦,只有他們兩個,我隻祈禱在他救出我之前,我沒有先讓他給勒死。
然而我判斷錯了,救我的人是愛妮。她攔在我面前,不斷地切著那些頭髮,漸漸的我的左手被解放,我拿著傘兵刀一陣狂切,但愛妮身上卻又纏上了很多頭髮。
我自己被困,幫不上忙,心裡又是恐懼又是擔心,但愛妮還是被禁婆拖走了。我心裡一氣,就想衝進頭髮裡去,將傘兵刀插入商羊的心臟。但是我知道實力的差距,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是迪加奧特曼,最佳的救人機會已經被愛妮用掉了,祂不會給我們第二次機會。
東海和瘦貨都在向我靠攏,我知道他們內心的感受,愛妮從小跟我們一起光屁股長大,我們的感情已經不能用深厚兩個字來形容,非要說的話,拚了命我也不能讓她死。
我的刀越揮越猛,身邊的斷發在水中亂舞,眼裡頭只看見一堆堆凌亂的黑發繞著我飄蕩,越積越多,像迷霧一樣。
我將自己多年習武的潛力都激發了出來,可手腳還是被纏住,被祂往密集的發絲團核心裡面拉拽著,周圍有不少黑發都紛紛卷過來,想要將我吞噬。
我知道,一切全完了。最後瞟了一眼他倆,東海和瘦貨那邊也不輕松,看著也快要被那些頭髮給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