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
凌晨1點半,雷仁帶著趙二柱、趙黃河、李自在3人來到小路上,這裡跟100米外的山梁剛好折成一個L型,而那山梁,也正是此次埋伏的預定地點。走到上次鬼子軍曹被擊斃的地方,趙黃河嘿嘿陰笑兩聲:師傅出的招,就是損啊。。。隨即蹲下開始刨坑。前後距離他15米左右,趙二柱和李自在也是做著同樣的事情。
挖出一個約莫筷子深的小坑,黃河把捆在一起的4顆手榴彈輕輕放了下去,再把土填上,壓緊壓實,最後用樹枝掃平上面的痕跡,擺下一顆毫不起眼的小石子作為標記:“師傅,好了。”
“都記住地方了嗎?”見到3人點頭,大手一揮:“撤!”
1小隊不用自己太過操心,但考慮到2小隊第一次參加打靶,哦,是參加實戰,且是敵我對比近乎3:1的一場惡仗,雷仁還是把所有的戰位都檢查了一遍。一路過去,挨個拍拍每個隊員的肩頭,安撫他們稍顯躁動的情緒。
行了,沒什麽問題了,隻要嚴格按照自己的部署行動,這將又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當然,是對鬼子而言。這次,不到萬不得已,自己還是不會出手,免得他們形成對自己的依賴。隨著以後隊伍的不斷擴大以及趙長興他們的不斷成熟,自己親上一線的次數將會越來越少。指揮員,就該呆在指揮的崗位上。匹夫勞力,智者勞心,誰見過諸葛亮揮舞菜刀上陣砍人?嗯,就是這樣。
於此同時,趙莊據點。
藤田少尉拿起桌上的指揮刀大步跨出門口。廣場上,自己的小隊早已集合完畢等待命令。“出發!”
這個八路剛剛成立的6分區,聽說司令員楊青山是根據地劉司令的侄子,難怪會不遺余力的扶持他,從大軍區抽調八路主力來幫他搶收秋糧。敢消滅我16個皇軍,真是好大的膽子!定要你連本帶利全吐出來。
根據小泉大尉的分析,這次來的八路主力應該不多,隻有1個連的樣子,駐在趙村,因為掃蕩的兩個2個小隊就是去趙村的時候失蹤的。至多1個加強連,更多的兵力他們也抽不出來。別說1個連,就是1個營又怎麽樣,大日本帝國皇軍面對國民黨的正規軍也是1個聯隊打他1個軍,並且戰而勝之,更別說是這些土得掉渣的土八路。
大尉這次派自己來,還是為了一舉消滅八路軍主力,把這個剛成立的6分區活活掐死在搖籃裡。隻要在8點前到達夾饃溝埋伏下來,在那個兩山夾一溝的地方,增援李家溝的八路主力就插翅難逃。
按照計劃,進攻李家溝的部隊天亮就會從康莊出發。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八路很快就會接到消息從趙村趕來增援。等乾掉了這批主力,今年的小麥不用搶就全是皇軍的。如果能再順勢消滅那個耗子樣東躲西藏的6連,就更加圓滿了,也不枉我千裡迢迢從滿洲趕來關內參戰。
如意算盤打得劈啪響,藤田小隊一路走來,連前出偵查的尖兵都沒有派。沒有哪個人在前往伏擊別人的路上,還考慮自己會不會被別人伏擊。更何況今晚月亮是這樣的大,這樣的圓,這樣的亮,連50米開外都清晰可見。
前方道路一個轉折,拐過這個彎,將出現一個岔路口。往左是夾膜溝,往前是趙村,往右是康莊。突兀的打了個寒顫,多年的職業習慣讓藤田猛地停下腳步,右手下意識的握住了刀柄:有殺氣!
這是久經戰陣的沙場老兵特有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被一條毒蛇給盯上,渾身都在冒冷汗。
見到鬼子突然停下,趙黃河趕忙把壓住鬼子軍官的瞄準線輕輕挪開:自己這是怎麽了?師傅交代的任務是開槍引爆埋下的土雷,沒事去瞄他做什麽,煮熟的鴨子,還怕它飛掉不成?
猶如一陣涼風拂過,剛才生死一線的感覺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藤田四下看了看,周圍一片平坦,就連隻貓也沒有藏身之處。抬頭,150米開外一線山梁在月色中朦朦朧朧,土八路的槍法,想在這樣的距離外打中人?開玩笑的吧!那剛才這種感覺是。。。低頭搓了搓地面,黃土下冒出幾個彈殼,三八步槍的彈殼,旋即恍然大悟:原來是有同伴在這裡開槍殺過人,怪不得了。日本也是個篤信神鬼之說的民族,定是死掉的中國人想來找我報仇,哈哈哈。
不再理會,大手一揮:“開路!”
前進了50米,“紓『~紓『~紓『~”
三聲槍響,三聲爆炸幾乎同時響起,正是刨坑三人組做的孽。依次相距15米,三團巨大的黑煙在隊伍中間升騰而起化作了鬼臉。帶著猙獰,帶著鮮血,也帶著零星的殘肢碎肉。整齊的隊伍瞬間七零八落,哀嚎與痛呼聲響成一片。
“有埋伏!”尚不待驚醒過來的幸存者臥倒,連綿不絕的槍聲響起,中間夾雜的一種聲音尤其讓人膽寒:“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這什麽情況???藤田瞬時腦子亂成了漿糊:聽聲音,竟全是三八步槍和歪把子機槍,這是友軍呀!難道是誤擊?而正是為了達到這種效果,雷仁戰前嚴令漢陽造步槍不得射擊,多出的兩人臨時配給了趙長樂充當機槍副射手。
緊握手槍藏身一具屍體後面,偷偷抬頭仔細打量對面。此時天色已經有點放明,百米外朦朧的山梁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只見山梁上不時亮起的槍口火光間,一頂頂鋼盔幽幽反射著潔白的月光,是自己人啊!而從射擊的準確程度判斷,還不是一般的部隊,絕對是精銳師團。連綿不絕而又異常精準的火力把自己的小隊死死壓製在路面上,可恨此地平坦的地形,竟是連山石掩護也沒有,隻得躲在剛炸出來的3個土坑和同伴屍體的後面把頭深深埋進土裡,連還擊也是不能。
“不要還擊!!是自己人!”回頭衝自己的小隊大喊。其實藤田小隊哪有還擊,都在埋頭當鴕鳥,間或漫無目標的朝對面胡亂開上一槍,戰鬥打響3分鍾,自己這邊竟是連機槍也沒有架起來。眼見自己小隊全部停火,藤田用日語衝對面大聲喊叫起來:“停火!我們是友軍!”100米,他們應該聽得到吧。。。
看到隊長的聲音被槍聲淹沒無甚效果,藤田小隊其余眾人也反應過來,開始配合隊長一起大喊:“停火!我們是友軍!”
如此一來,果然奏效,對面槍聲戛然而止。
果然是自己人!藤田頓時氣得破口大罵:“馬勒戈壁的!哪個混蛋指揮的行動,竟然連友軍位置都不互相通報!上報!老子一定要把這次的事故上報追究責任!”至於對面不是友軍?藤田壓根就沒想過。
回過頭看看爬起身來的小隊,出發時53人,幸存者不到一半,心頭猶如被一萬隻草泥馬踐踏而過,揪心的疼。都是跟自己從滿洲一路打進關來的隊伍,忻口會戰打得那麽慘烈也沒有這麽大損失,心裡對那位未曾謀面的指揮官恨意又多三層。
“集合!”本想著去夾饃溝大撈一筆,結果還沒到地頭就被自己人揍了個七葷八素, 這叫什麽事?懊惱到極致的藤田也隻得先收攏殘部,救治傷兵,再去找對方討要說法。
殘部剛一列隊站好,疾風驟雨般的槍聲再起。“噠噠噠噠噠。。。”那挺邪惡的機槍一個長點射,瞬間倒下3人,全身都是破洞,咕嘟咕嘟往外噴湧鮮血。世界仿佛進入慢放節奏,眼見身邊眾人一個一個隨著子彈穿體而過時被慣性帶動著翩翩起舞,藤田終於明白了一個真相:對面,不是友軍!而明白這個真相的代價,就是自己把本已藏匿的手下,硬生生又送到對方的槍口前,一一踏上黃泉路。
“1小隊就地補充彈藥,然後往康莊方向偵查前進,自在也跟著去。6連如果贏了,你們就悄沒聲的回來;6連如果輸了。。。媽的,他們不會這麽矬吧。好吧,如果你們到的時候戰鬥還沒結束,就把剩下的鬼子全部打靶,記住,不要跟6連搶戰利品,大度一點,人家都快窮瘋了,咱不能叫花子碗裡搶肉吃。”
“2小隊打掃戰場,能吃能用的全部劃拉走!香煙手表、槍支彈藥、皮鞋皮帶、鋼盔刺刀、水壺乾糧。。。。。。”
“哎!你!腦子進水了,打爛的頭盔拿來做什麽,也不嫌晦氣。”
“還有你!炸爛的機槍也抱走,不能用還能當備件。可惜了,糟蹋老子一挺機槍。。。。。。”
吝嗇到極致的某人領著大黑在戰場上四處亂竄,指手劃腳喋喋不休,恨不能把鬼子屍體扒下三層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