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分區機關,楊青山召集全體黨委成員,聽取情報員的匯報。沒法子,雷仁那小子油鹽不進,咱還不敢逼他,隻得派出情報員四處打探,好像要摸清情況的不是自己麾下的遊擊隊,而是敵偽一般。
“他先是打掉了清水的送糧隊,然後又在同一個地方,乾掉了去石寨聯絡的偽軍,救下了雞鳴村遊擊隊。再然後在清水以西5裡處埋伏,吃掉了清水據點裡剩余的偽軍。”
是了,第一仗我們都知道了,就是不曉得他後面的動作。
情報員清了清嗓子,接著匯報:“前天,據路過的老鄉報告,消滅送糧隊的地方,又發生了一次戰鬥。事後我去看了,山下多了座新墳,是雷仁立的,共消滅了55個鬼子。”
清水據點裡沒有這麽多鬼子,這麽多人,只有一個解釋:雷仁消滅的,是清水和石寨同時派出的聯絡隊。高明啊,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麽把來自兩個方向的鬼子,在同一時間一起消滅。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軍事上的事,我們加一塊也頂不上他半個腦袋。
楊青山嘿嘿一笑,點了點頭,舒服的吐出一口濃煙,衝著王平一咧嘴:“政委呀,在同一個地點打三次伏擊,你會不會做出這麽出格。。。不,甚至可以說是愚蠢的的事情?”
王平苦笑著搖了搖頭,兩次都不敢想,更別提打三次。這二位都是軍政雙通,自然明白的知曉其中的含義,遠不是那五位對軍事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可比。只有完全的把握住對手的心理,更要在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自信基礎上,才會乾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來吧。更何況,前兩次伏擊完後,他連毀屍滅跡都懶得做。
楊青山又是傻笑了好一陣,待王平給那五位說明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後,才示意情報員繼續。
“他乾掉清水和石寨的鬼子後,沒有攻打清水據點,就是當天晚上派人去那裡敲鑼打鼓,也不知想幹什麽。哦,昨天晚上也去了。”
好嘛,又來這一套。想起自己第一次聽到雷仁把康莊的阪田活活逼死時的震驚,楊青山和王平相視一笑。而那五位非軍事幹部,卻全都是一頭霧水。這是唱的哪出?怎麽還跑去跟鬼子聯歡了?
楊青山看了王平一眼,王平就當起了解說員,把雷仁在康莊做的孽細細說了一遍,只聽得那五位同志嘶嘶的抽著涼氣,紛紛感慨某人的歹毒。
“這次也是一樣,雷仁算準了清水的小林斷糧,就又用上了這損招。最可怕的是,他就敢斷定小林跟阪田一樣,寧願餓死也不敢突圍。當然了,他還是留了後招,小林即算是狗急跳牆,也難逃滅亡的命運。厲害呀,從精神上把對手擊垮,這雷仁對敵人心理的把握,已是到了極高的地步。”王平最後做了總結。
這時候,小張從外面走了進來,在王政委耳邊嘀咕了幾句,起身出去。
眾人都是不解的看向王平,政委一聲苦笑:“這小子不知道又抽什麽風,發了通大脾氣,帶著他的爪牙衝出去了。”
楊青山搖搖頭:“不管他,你接著說。”
情報員就喝了口水,搖了搖頭:“暫時就這麽多了。”
楊青山哦了一聲,轉向周洪海:“老周啊,我們的工作組都下了去沒有?”他指的,自然是在雞鳴村待命的工作組進駐清水西面三個山村的事情。
“都下去了,每個村進駐一個,效果出奇的好。鄉親們都被鬼子禍害夠了,現在見有了自己的隊伍保衛家園,都是踴躍參軍,捐物捐糧。”
“其實,當地的百姓都是心向共產黨的,當初2分區也確實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只是後來實力不濟,才縮了回去,但良好的群眾基礎已經打下,我們只是去添了一把火,就把大家的熱情都點燃起來了。”
這個時候,外面一陣喧嘩,七人團正在納悶,小張跑了進來報告:“政委,婦救會的劉萍萍在發動群眾,還說要調警衛排配合行動。讓我來請示。”
“嗯?她說了是什麽事嗎?”
“她說是雷仁交代的,要去清水據點掃蕩。我們。。。。。。”
“把警衛排給她!我估計,雷仁剛才是打算收拾清水據點了,他動員群眾,應該是打算搬戰利品。”楊青山點點頭,做了指示。
“那個。。。司令員,不是這樣的。劉萍萍說,清水據點的鬼子把所有的武器彈藥收集在一起,綁在身上集體自殺了。”
啥?七個人一起蹦了起來,楊青山震驚中手一哆嗦,把煙頭掉進了茶杯。眾人皆是大眼瞪小眼,瞪著瞪著,就把眼珠子也都瞪進了水杯裡。
好嘛,剛剛說到康莊的悲劇又要再次發生,沒想到就已經發生了。把心高氣傲眼高於頂的日軍逼到集體自殺,可見鬼子的心理已經完全崩潰。
周洪海喃喃中木然緩緩坐下:“太不可思議了。他怎麽做到了?”那神情語氣,與當初的王平如出一轍。
既然已經沒有武器彈藥,那雷仁這麽大規模的動員群眾,是要幹什麽呢?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七人團跟鄉親們一起站在村口,目瞪口呆。第一批全是桌椅板凳衣服被褥鍋碗瓢盆等等生活物資,竟連炮樓裡的木製槍架,也被搬了回來,可見其搜刮之仔細。還有一半人肩挑手扛的,竟然全是上好的青石磚。
警衛排長跑過來立正敬禮,說明了原委,原來是雷仁把據點院牆給拆了,帶回來當作趙村發展的資本。
眾人來到祠堂前的大坪把東西卸下,隨即回家,再來時都是拿著自家的照明工具。然後整隊往村外走,步履匆匆,竟無人提吃晚飯的茬,也沒有人搭理站在那裡發呆的分區首長。
王平隻得又叫來警衛排長,詢問到底怎麽回事。
“雷隊長說,還要再跑兩趟。他命令我護送群眾來回,自己帶人在拆炮樓。他說了,晚上趕個通宵,也要把清水炮樓拆掉搬回村。”旋即竟不再理會領導,帶著部下匆匆追趕隊伍。這次出發的,比第一次去的人更多,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愉悅的笑容。廢話,往自己家搬別人的東西,能不開心麽?何況還都是好東西。
村裡的泥瓦匠,只能用黃土燒出土磚當建築材料,成功率不高不說,質量也是參差不齊。有些燒出來的磚,又松又脆跟餅乾一樣,根本就不能用。現在可好,拉回來的全是上等的青石磚,那是在大縣城才能燒製的東西,眼見能用這麽好的東西給自己建房,誰不高興?
第二趟回來,好家夥,祠堂前面已經堆成了一座大山。眼看堆不下了,周主任趕緊讓人領著往駐地的院牆後碼放。老臉笑得全是褶子,已經在計劃著趙村的翻新與規劃:先把辦公場所跟駐地全部翻新,然後把老百姓的房屋翻新,拆下來的土磚,可以用來拓寬村中道路,往後再下雨,也不會在褲腿鞋上沾滿黃泥湯,美呀。。。。。。
別說在外拆遷的眾人,就是村裡的留守人員,也都是徹夜不眠,都是在忙著清點物資,把容易破碎和不能受潮的全都先搬進了祠堂,留待大夥回來統一分配。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拆遷隊帶著運輸隊,全員回歸。抹去一夜的疲勞,趙村再次歡騰一片。祠堂前坪殺豬蒸饃,擺開了流水席。跟過年一樣熱鬧的氣氛中,有心人卻是發現,自己的子弟兵一個都沒看見。
楊青山和王平在小張的帶領下來到營地,只聽裡面傳出驚天動地的呼嚕聲。走到宿舍門口一看,所有人都是和衣睡在鋪位上,鼾聲震天。兩人鼻頭一酸,這幫漢子,真是辛苦了,只看他們連飯也顧不上吃,衣服也顧不上脫就一頭悶倒的樣子,可不是累壞了。 即算這樣,睡著的眾人懷裡,也還抱著各自的武器。這真是一支鐵打的隊伍呀。。。。。。
想著想著,楊青山竟是有了一點小得意。這是我6分區的隊伍,有了這樣的隊伍,1分區老張,也不過就是土鱉一隻!
走進去輕手輕腳替戰士們把棉被蓋上,又躡手躡腳退了出來,前往中隊部。進得門來,兩人頓感奇怪。只見把整個清水據點搬了回來的罪魁禍首,正倚在炕頭抽煙,沒有睡覺。
就像早就知道二人會來,雷仁眼皮子也沒抬,沙啞的說道:“清水的三個村子都進駐工作組了吧。讓他們加快進度,收拾石寨,就這幾天的事,那裡還有三個村子在衝咱們招手。你們什麽時候準備好了,告訴我一聲。好了,沒事的話,先回吧,我要睡覺了。”半個白天加上整個通宵的上躥下跳,可不讓仁哥吼破了嗓子。
“你不睡覺,就是在等我們?”
“當然了,我不給你們交代清楚,焉能睡得安穩?現在嘛,你們心裡踏實了,哥也實在是困了。”嘟噥完,替黃河掖好了被角,自己也是翻身躺倒,用腳把睡得正香的黑哥費力挪到最裡面,大頭往被子裡一埋。不到十秒鍾,輕輕的鼾聲響起,顯是進入了深度睡眠。
兩人再次相互笑了笑,走出門口。
“老王啊,有雷仁在,就是我們最大的福氣呀。”楊青山罕見的哼起小調,得意洋洋的背起雙手往回走,渾身都在輕佻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