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放下6分區那裡展開的轟轟烈烈大練兵運動,回過頭說一說伊川事件的後續發展。
在伊川的醫院裡躺了三天后,接到了消息的丁洋,從117旅旅部所在地賈父灣,派出了自己的小轎車,在一卡車警衛營衛兵的護送下,來伊川接走了周文強。
直到離開了伊川那個噩夢般的地方,住進了賈父灣的陸軍醫院,周文強才徹底放下心來,知道自己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小命。在醫生摘除了他破碎的眼球並清洗了傷口,換過了傷藥後,丁洋揮手趕走了病房裡的所有人,拉過一條凳子坐到了軍師的身邊,臉上全是心疼的表情。
“怎麽會搞成這樣?唉……文強,你受苦了。”在丁旅座心裡,對這個沒有任何靠山背景,全憑自己努力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周文強,充滿了欣賞。不僅僅是因為周文強對他忠心耿耿,更是因為周文強頭腦靈活,替自己解決了不少的難題,包括上次的所謂俞嶺大捷,也是軍師精心籌謀的結果。
周文強自然知道丁旅座對自己有多看重,隻從他一接到馬得草的消息,立刻派出自己的轎車來接,就很能說明問題了。此刻用那隻完好的右眼,滿懷感激的看著丁洋,心裡卻絲毫也沒有怨恨,是丁旅座派自己去接那個打火機,才給自己帶來了這場無妄之災。
“旅座,這次我們莽撞了啊……上面的人有沒有告訴您,為什麽要我們去拿回那個打火機?”
丁洋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沒有。只是聽師座說,對方來頭很大,派了專人去二戰區長官部,上面就給我下達了這個命令,到底是因為什麽,連師座也不清楚。”
周文強臉上的苦澀更重:“我們被人當槍使了。旅座,下這個命令的,是重慶的高層。”
“重慶?”丁洋猛一哆嗦,隨即目光開始迷離:“怪不得,就連長官部也要賣面子……你是怎麽知道的?把詳細情況給我說說。”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是聽那個土匪威脅我的時候才透漏了一點。我剛到伊川,就照您的吩咐,讓得草去給八路軍送信。那個八路的小連長倒是識相,連夜就把打火機給送了回來。可沒想到,謝國強當晚就殺進了得草的營部,把東西搶了回去,為了警告咱後面的人,還把我弄成了殘廢。”
當然,自己殘廢完全就是咎由自取,這個事情周文強自然不會告訴丁旅座。不光自己不會說,就連馬得草那裡也被下了封口令。至於為什麽要幫雷仁脫身……這當然是張東升一力促成的結果,那意思說得明白無誤:團座,您要是再去招惹雷仁,就是打了謝國強的臉,他鐵定不會放過你!
“唔……文強,你安心養病,回頭我以作戰負傷的名義替你向上面請功。謝國強!以前不動他,是想留著他讓自己多條財路。哼!如今一個土匪也如此囂張,敢動我的人了。我定會給你出了這口惡氣,剿滅這股土匪!”
聽到這句話,周文強猛地就想坐起身子,一不留神把左手的傷口摁在了病床上,頓時就疼得額頭冒出了冷汗,但他卻不管不顧,一把握住了丁洋的手:“不可!”
丁洋慌忙把心腹按回了床上,給他把被子蓋好,詫異地看著周文強:“一個土匪而已,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周文強就長長歎了一口氣,把雷仁一個人如入無人之境般潛進3營營部,當著兩個連國軍將士的面開槍連殺四人,並打爆了自己的眼睛剁掉了自己手指頭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這兩根手指頭是自己央求張東升幫的忙,也被隱瞞了下來。
“旅座,他走的時候說得明明白白,如果咱117旅再插手此事,他就直接帶人摸進賈父灣來找您的晦氣。不是我漲他人威風滅自己的志氣,實在是那個土匪太厲害。正面交戰他當然不會是國軍一個旅的對手,可他和那幾個手下的身手實在是強悍,咱就算調集重兵保衛旅部,可日防夜防下,防到何時才是個頭?”
丁洋聽著周文強的講述,臉色越來越黑,直到周文強說完,他終於是明白過來。周文強的脾性他當然知道,此人心胸狹小睚疵必報,這次吃了這麽大一個虧而不敢去報復,可見那個謝土匪已經把他的膽子嚇破了。想想也是,那悍匪竄房上樹如履平地,面對兩個連的正規軍都敢開槍殺人,這樣的人一旦不計後果跑來賈父灣……
可心下裡卻又覺得怒氣難平,哦,堂堂國軍117旅少將旅座,被個土匪欺到頭上卻不敢去找回場子,往後這張老臉往哪擱?
“文強,那就這麽算了?我是替你感到不值啊!”
“旅座,東升的話沒有說錯。一個小小的打火機,竟惹來三方面注意,這裡邊,肯定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我受點傷不算什麽,只要不把您連累進去,就算是萬幸了。”
這句表白,頓時就讓丁旅座心生感動,沉吟了半晌,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周文強,只是那張原本英俊的面龐,此刻不但一隻眼睛打著補丁,其余部分更是腫成了泡在水裡的大饅頭一般,怎麽瞧著都是讓人感到心酸。
“那這個事情,我們應該怎樣處理?”
“這次為了一個打火機,鬥法的一方是重慶,一方是土匪,一方是八路軍。除了土八路,那兩方任何一個,都不是咱可以招惹得起。我看,就按東升說的,直接把這個事情的詳細經過回報上峰。想來為了這事連我都殘廢了,他們也沒有理由怪罪我們辦事不力。”
丁旅座仰天一聲長歎,點了點頭:“也隻得如此了。”
伊川事件發生半個月後,千裡之外的重慶,林家官邸。派去二戰區督辦此事的人,在二戰區上校參謀李江山的陪同下,終於回到了重慶並帶來了確切的消息。
在林老爺子所思所想中,此行該是沒有任何問題。此前李江山已經交待得清清楚楚,自己心愛的打火機,被佩兒那死丫頭偷去送給了一個叫雷仁的人。混帳王八蛋!一個土八路的小小連長,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勾搭我林躍進的寶貝女兒,當真是異想天開,愚不可及!
以為哄騙了無知的佩兒,就能抱上自己的大腿一步登天?嘿嘿,真是打的好主意呀……現在的年輕人,不想著腳踏實地好好努力,一門心思就想找個有權有勢的嶽父老子,立馬就能出人頭地。小商小販家的閨女尚且成了搶手貨,真要是成了我林躍進的女婿,不說少奮鬥一百年,最少也能多出五十年的時間用來享受人生吧。
在林軍座眼裡,李江山那小夥雖然還算不錯,可在他身上,總少了那種最讓自己欣賞的軍人氣質和鐵血作風,不說是個地道的小白臉,可也絕算不上是個優秀的軍事將領。最重要的是,自己雖然和李家是世交,可只要佩兒不願意,自己就斷斷不會去逼迫她認可這門親事。
只是沒想到,這丫頭偷偷跟著李江山去了一趟二戰區,怎麽就認識雷仁了呢?居然還是個小小的連長,最可氣的,那小子竟然還是土八路的連長!土八路是什麽東西?拎著幾根燒火棍,成天到晚偷偷摸摸挖個地道,埋個地雷什麽的,從來都不敢跟鬼子正面交鋒。哦,不得不承認,他們在平型關還是打得不錯,還有去年的那個百團大戰,可也僅此而已了。
八路軍吳堡軍區?那又是個啥東西?聽江山說,他們的司令員好像是團級?哈哈哈……別來逗老子開心好不好?自己的軍下轄五個滿編師,有多少個團長?平常召開作戰會議,他們連作戰室的大門都沒有資格進!更何況,那個雷仁還是軍區下轄的軍分區、軍分區下轄的一個連長,這樣的螻蟻……算了,就連踩死它都提不起興趣。
土八路別的本事沒有,內鬥卻最是厲害,特別是在所謂的男女關系問題上,聽說跟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睡個覺就要被拉出去槍斃?扯蛋!根本就是一群神經病!男人三妻四妾古已有之, 搞個男女關系就要槍斃,傻不拉唧的真是好笑。雖然委員長提倡革命軍人不許納妾,可在自己的部隊裡,別說是師旅級的高官,就連下面的營連級幹部,又有幾人只有一個老婆?
當然,自己是只有一個,就是佩兒她媽媽。兩人相濡以沫三十載,更是替自己生下了二子一女,林軍座對自己的感情生活很是滿意,自然不會再出什麽么蛾子,給佩兒他們找來幾個後媽鬥氣。
可這次雷仁不知用什麽下作的手段,哄騙自己的寶貝閨女,這就斷斷不能饒恕!好在佩兒的媽媽跟自己說,女兒現在還是完璧之身,否則的話……不過只要是八路就好辦,一旦自己給他們那個總司令帶個信,說他手底下一個小小的連長,欺騙自己女兒純潔的感情,想來以八路的一貫做法,那個雷仁立馬就得被隔離審查,只要自己再稍稍施加一點壓力,就是直接槍斃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面臨自己生死關頭的時候,那小子恐怕立刻就會低頭,完全放棄對佩兒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乖乖把打火機給送回來吧。
此刻聽聞自己派去二戰區的人已經回來,林躍進得意洋洋掐滅了雪茄,讓老媽子去把被自己軟禁了一個月的心頭肉帶到書房來。只要佩兒親耳聽到雷仁為了自己的性命前途,送回了這個打火機,被那小子奪走了魂魄的乖女兒,應該就能徹底清醒過來,原來那所謂的海誓山盟,也不過只是一個臭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