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之間,不需要語言,也沒必要知道來人是誰,反正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對方死。夏以彤擲出手裡的一枚銀針,針刺進黑衣人的肩頭,奇怪的是,負傷的黑衣人也沒再攻擊,而是躍出窗戶逃竄開去。
夏以彤也沒去追,她大概已經猜出,是誰來暗算她。窗戶還在搖擺著,發出“吱吱”的聲響,她抬眼看了看虛空的房間,到處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下,獨自身處在漆黑的世界裡,她莫名地有些心悸。什麽也不想去想,夏以彤重新躺下,蓋好錦被,閉眼睡了過去。
一場驚險過後,夜再度靜了下來。
逃走的黑衣人,未出庸王府,而是去了後花園的雨亭。
“事情辦得怎麽樣?”亭子裡早有人侯在那裡,曲岩彬問黑衣人。
“身手還算敏捷,但要和燕無影比起來,功力差遠了。”黑衣人說著,遞給曲岩彬一樣東西,是夏以彤傷他的銀針。針尖上面還沾著絲血紅,黑色的夜裡,泛出一道紅色的幽光。“這是她所用的暗器。”
“下去吧。”曲岩彬接過那枚銀針,金屬的質感,入手有些涼。
另一邊,肅王府
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到江予辰和周婉晴的婚期了,可府裡還沒有開始做任何的布置。
書房的燈亮著,江予辰和沈敖南在裡面。
“王爺。”沈敖南見江予辰久不說話,開口。而江予辰,內斂的眼眸泛泛的看著某一處,至下午從皇宮回來,便一直心不在焉。
“你剛說什麽?”江予辰回過神來。
“今天下午,有人揭了庸王府的皇榜。”沈敖南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肅王府一直有人密切監視庸王府的動靜,不過還沒查清楚揭榜的是什麽人。
“還有其他事嗎?”江予辰並不是很關心揭榜一事。江昊玄中的什麽毒。他再清楚不過,這次就算是大羅神仙,江昊玄也必死無疑。江昊玄,你狂妄自負,怎麽也想不到會死在一個女人手上吧。
再看江予辰神色裡袒露出的對江昊玄恨之入骨的狠意,不單單是皇位之爭,還有比這更深的東西在裡面。
“還有一件事。有人曾見過血花教的人在順昌縣出現過。離順昌縣三十公裡,有個叫紅藥谷的地方,因地勢複雜,山林茂密。容易迷路,附近又時常有野獸出沒,縣上的百姓都不去那裡。更重要的是。谷裡常年彌漫著劇毒的瘴氣,就算是有武功的人去也是有進無出,很可疑。”沈敖南說道。
紅藥谷……江予辰總覺得那個地名有點耳熟,好像是很久以前,聽誰說起過。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繼續查。”江予辰對沈敖南道。
“就是不知道,那個傳言究竟是不是真的。”沈敖南面露懷疑之色。
不死藥嗎?
江予辰也不確定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不死藥,吃了長生不老嗎?但不管是真是假,不死藥的傳聞,已經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都有必要去探查一番。
“要是沒別的事。你先下去。”江予辰說道。
沈敖南也留意到,江予辰一個晚上都是一副心有旁騖的樣子,跟了江予辰那麽久。這種情況是少之又少,有發生什麽事?
“王爺,宮裡發生了什麽事?”沈敖南問道。
“沒事。”江予辰說道。
肯定是有什麽事,可江予辰不說,沈敖南也不再問。沈敖南轉身朝門口走去。人已走到門口,又折身回來。“下午的時候。繡工把做好的喜服送了過來,說是讓王爺試穿一下,要是要不滿意的地方,還可以返工。”
“放著就行了。”江予辰冷漠的說道。
“是。”沈敖南也沒多說什麽。
本來,從一開始,這便是一場不會有任何人期待的政治婚姻。
天邊掛著一輪月,卻是被雲遮去了一半,夜靜靜地。
沈敖南走後,沒過多久,江予辰也從書房裡了走出。
王府後院,竹林中央那座夏以彤曾住過的兩層小樓,還完好的保留著。人去樓空,夜幕中,孤零的小樓有那麽些孤寂。二樓左邊盡頭的房間,門窗和走廊的地板上都落了一層灰,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這裡了。
“嚓。”江予辰腳踩在一片飄落的葉子上,葉片碎裂發出一聲輕響,那乾脆的聲音,好似什麽被折斷了。那瞬間,碎了的僅是單純的葉?又或是還有別的?
前面,離小樓還有不到五米的距離,江予辰卻是停住了腳步。一些場景,一些話語,從他深藏的記憶裡勾出來。所有的畫面裡,都有著同一個人,美豔的、冷漠的、隱忍的、孤獨的,各種不同的臉譜凝成一張面容。可那個人……江予辰沒再走近小樓,也沒轉身離開,只是久久地站在那裡,深深地望著黑暗中的那座小樓。
再回到庸王府,清雅閣。
窗子半開著,一席風卷進去,吹拂起垂地的紗幔。榻上的夏以彤翻轉了一個身,雙目輕閉,眉頭卻是緊蹙著,像在做著個可怕的夢。
一個重複無數次,卻又始終無法擺脫的夢。
尤其是最近,夏以彤一閉眼,就會看到成片成片紅花,欲滴的顏色,如血一般的妖紅。
紅藥谷,那個扎根進她靈魂裡的地方。
天未亮,夏以彤便醒了。
余夢猶存,她眼袋微腫,頭有點痛,卻是沒有再去睡。
翌日,晴空萬裡,是個好天氣。可皇城裡的陽光,卻一點也不顯明媚,似染上了幾分渾濁。
夏以彤剛用過早膳,曲岩彬便匆匆的來了清雅閣,同意換血,要怎麽醫治,全聽從夏以彤的方式去做。
暫不說換血是邪術,把堂堂皇子的命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手裡,曲岩彬能放心?夏以彤是從下人的口中得知,就在今晨,江昊玄的病情有變,咳過一次血後,脈搏和氣息急速衰弱,怕拖下去也是一死,那還不如一搏。
夏以彤隨曲岩彬一起去了鉛華苑,禦醫看護在江昊玄的塌邊。
“夏姑娘,需要準備些什麽?”曲岩彬問夏以彤。
“一個身體康健的男人,要會武功,作為要換的血源。還有,則是一些器具和藥材。”夏以彤道。
照夏以彤的吩咐,曲岩彬親自去找合適的“血源”,禦醫也下去準備藥材。各自都忙活去了,房間裡,一時間,竟只剩下夏以彤和躺在榻上快死的江昊玄兩人。
夏以彤過到床邊,從袖子裡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攤開,裡面是長短不一的幾十枚銀針,按照穴位,她依次給江昊玄扎著針。直至,扎到江昊玄額前的陽白穴,夏以彤的視線不經意劃過他的臉龐,她手裡的針頓時停住了。
夏以彤極盡目力地注視著江昊玄,看著那張和江予辰有幾分相似,卻更為狂妄的臉,她捏著銀針的兩指越發的用力,只要,她把銀針往右偏移一些,扎進他的太陽穴,那世上,便不會再有江昊玄這個人。這樣,也算是為那麽多死去的皇甫家的人報了仇。
外面傳來漸近的腳步聲,夏以彤把銀針收起。
就這麽殺了江昊玄,實在是太便宜江予辰了。
曲岩彬身後跟著一個男人,一起進了房。
“夏姑娘,他可行。”曲岩彬指著身邊的男人,詢問夏以彤。
男人二十歲左右,樣貌俊朗,身形幹練,一看便是個厲害的角色。夏以彤認得他,庸王府一等一的殺手,霍正捷。她以前還和他交過一次手,單論武藝,兩人勢均力敵,夏以彤在輕功和暗器上略勝一籌。要用這樣一個人做此次換血的犧牲品?
夏以彤看向霍正捷,霍正捷也正好看著她,四目相對,或許是認出了她,他神色稍微驚了下,不過,很快又恢復到殺手該有的冷酷。而面對死亡,卻是鎮定得很。
作為殺手,命運便也是如此,只有兩個選擇,要麽殺人,要麽自己死。
而庸王府,也從不缺為其賣命的人。
“要的藥和刀準備好了嗎?”夏以彤問道。
“應該差不多了。 ”曲岩彬回道。
一刻鍾後,一切準備就緒。夏以彤留下了兩個禦醫,從旁協助,曲岩彬也呆在房裡。關乎江昊玄的生死,曲岩彬要是不在場,心有難安。
接著,便是真的要換血了。
過程並沒那麽複雜,卻是殘忍異常。
曲岩彬扶江昊玄端坐於地上鋪好的蒲團上。夏以彤再把刀遞給曲岩彬,遲疑了片刻後,曲岩彬才割破了江昊玄的手腕。可就算是這樣,昏迷中的江昊玄也一點反應也沒有,連一點痛處也感覺不到了嗎?
然後,霍正捷同是用刀劃破了自己的兩隻手腕,再倒立於半空中,把兩人的傷口緊緊貼住。因內力的催動,霍正捷左臂撐起一條紅色的血管,血源源不斷的從那條血管排出,通過兩人連接的傷口,輸送進江昊玄的身體裡。而江昊玄的左臂上同樣鼓起一條血管,卻是黑色的,逼出的毒血全數流進了霍正捷體內。
血一進一出,兩人的血液相互交換著,卻是在一命換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