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已經不知道甚麽叫躲開了,這時,恐懼完全的填充了他的身心,他自己雖然想要躲開,可是偏偏,腳動不了,手也動不了,甚至連叫喊都沒辦法做出,面對越來越近的狼嘴,甚至感受到那越來越腥潮的氣息,王治同志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
可王治哥哥的眼睛還沒來得及完全閉上,眼前就突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金光,這光芒來得突兀,就和半夜裡突然有人在你面前放閃光彈沒啥區別,而同時,一聲暴喝也在耳邊響起:“死狗,滾開!”
王治原本正準備閉上的眼睛,被猛烈的刺激了一下,耳朵也被震動得嗡嗡響,這感覺,挺像有人拿著個鐵錘在頭蓋骨上狠狠地敲擊了一下,整個人除了滿眼的光芒,就甚麽也沒有了,甚至連聽覺都沒有了。
不過也正由於這一道光,和一聲吼,王治的身體居然又能動了,他本能地抬起了手來遮住眼睛,然後身體往後一靠,以避開可能撲上來的大灰狼。
大灰狼並沒有撲上來,倒是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等到王治睜開眼睛時,整個地面又是猛烈地一陣顫動,原本翻動著的柏油路又回落了,王治暈暈乎乎地,等地面確實踏實了,他整個人已經躺在了地上,於是他只能斜躺著看著剛才大灰狼衝來的方向,這才發現,一個精瘦的,穿著袈裟的光頭和尚,已經突兀地站在了那裡。
這和尚居然就是上午在病房裡發威的金竹,只是離開病房的時候就沒見到他,卻沒想到他會跟著自己一起來到城外。
老和尚看向小樹林,無奈地一歎道:“媽的,可惜了,老子還想頓狗肉吃的。”
這時,前面的高晨武已經回到了地上,他抬起手裡的棍子,就用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將棍子上肮髒的血直接擦了擦,然後一揮動棍子,周圍已經稀薄了不少的酒霧便紛紛鑽回了他的葫蘆裡。他這才不慌不忙地將棍子再抗在肩膀上道:“沒狗肉,用這些耗子肉代替也不錯。”
金竹斜著眼睛看了看高晨武的邋遢樣,不滿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道:“我呸,貧僧可是和尚,就算吃肉也應該吃狗肉,就這些耗子,你自己留著吃吧,你個叫花子,也就配吃這些。”
高晨武一點也不動怒的樣子,他搖晃著肩頭上的木棍,酒葫蘆也跟著一蕩一蕩的,就錯開了王治,來到了後面稻田裡,那隻被烤熟了一半的老鼠身邊蹲了下來。
他先是用鼻子嗅了嗅,才失望是說道:“可惜這都是些爛紙做的符獸,不然你以為我不敢吃?”
王治對這兩位的對話並不是太感興趣,因為他此時已經身體一攤,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凌亂的碎石上,他看著略顯灰暗的天空,心裡七上八下的混亂得要命,只是這一次,並沒有昨晚那種對死亡的無限恐懼,或許是經歷過一次了,他感受到的,反而更多的是無力和渴望,對力量的渴望,對自己命運掌控的渴望。
高晨武見沒有耗子肉吃,失望地來到王治身邊,用手裡的木棍戳了戳王治的胸口道:“喂,死了沒?”
“嗯?”王治從自己的沉思中被拉了回來,稍微扭了下頭,從地上看著高高聳立的高晨武。
“那個人應該已經走了,不過他損失了好幾隻耗子符獸,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找回點損失,你現在想好了甚麽時候上山了嗎?”
王治忍不住將腦袋往旁邊偏了偏,看向了稻田稍遠處的出租屋,那裡現在安安靜靜的,有繡花機的轟鳴聲,也有幾個孩童的嬉鬧聲,反正對這邊已經差不多翻過來的馬路毫無察覺。
王治那不算聰明的腦袋裡,突然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平靜而正常的生活,將要真正離開自己了,在自己答應高晨武之後,或許就真的永別了,只是,曾經,他多少次地在夜裡,在白天,夢想著自己能夠不平凡地生活,發生點轟轟烈烈的大事,可現在大事真的找上自己的時候,他反而又有點懷念曾經的平凡了。
以前,每天匆忙地早起,拚命地乾活,對未來充滿著向往和猜測,甚至能對午飯、晚飯吃甚麽都充滿著期望,多喝上一瓶啤酒也需要思量,那時候覺得那種生活太無聊,太難受,可現在才明白,即便那種無聊而難受的日子,也離自己遠去了。
王治正無限感慨著自己的遭遇,還沒來得及回答高晨武的話,一邊的和尚就不幹了,他幾步走了過來嚷道:“不得乾,不得乾!我在山上呆了那麽久,好容易下來一回,就遭邵玉琴那個狗-日婆娘逮到當保鏢,現在狗肉沒得吃了,至少火鍋還要吃。”他說著一低頭, 用穿著褐色僧鞋的腳尖踢了踢王治的手臂道:“這回和尚可是救了你的命,怎麽說也得你請客才對。”
王治立刻從地上坐了起來,這一坐起來才發現渾身有點難受,原來全身都是汗水,也不知道是大熱天的劇烈運動造成的,還是被嚇出來的。他看了看和尚那張刻薄的臉,立刻笑著說道:“那行,那就我請客,兩位想吃甚麽,就吃甚麽。”
從地上爬起來之後,雖然王治同志感覺有點輕飄飄的,可好歹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比在車上被鄭立凱開導之後都要好上不少。
於是他便帶頭,又折回了大馬路上,然後筆直對著街上走了回來。
來到街上,他毫不吝嗇地在取款機裡提了五千塊錢,要不是取款機限制著,他能把幾萬塊都取出來,然後又帶著一個叫花子,一個光頭老和尚,來到了這片街道最好的一家火鍋店,鑽進了一個包間,一口氣點了好幾十道葷菜。
金竹對著端上來的葷菜吞了口口水,甚至還對著端菜的漂亮服務生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可惜小妹妹對金竹一點好感也沒有,她謹慎地看了看金竹,然後又鄙夷地看了看高晨武,最後隻好勉強做出甜甜的微笑對著王治道:“先生,你的菜上齊了,請慢用,如果有甚麽需要的話,請隨時吩咐,我就在門外。”她說完也不等王治回話,就躲瘟神一樣飛快地逃了出去,把包間的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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