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倒是個不錯的,只可惜的是,太妃始終覺得她出身太低,不能震懾燕王府中眾人,若是真的嫁入燕王府,只怕不能成為世子的助力,反而會成為障礙。
若是不算計出身,這姑娘姿容相貌自是能配得起世子,可是出身到底是低微了一些,太妃為世子計較,總不能娶了平凡人家的姑娘。
樂安沒有按照太妃的吩咐迎韓家兩姐妹進慈和宮,反而回轉,給太妃稟明剛才宮門口發生的事。若是尋常時候,自然她也不會多管這些,可是今日事關重大,太妃可是又嚴令,要是這麽大的事不給太妃匯報,只怕太妃反而會惱火。
“素日見她,瞧著倒是個不錯的,怎麽能如此魯莽?”太妃穿著一件家常的暗紫色團花錦緞袍子坐在大炕上,背後靠著一直彈墨大引-優-優-小-說-更-新-最-快-..-枕,面色有些蒼白,一看便是久病纏身的模樣。她的語氣很輕,似乎只是隨口說了這麽一句話,只是若是留心,還能能聽出來她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
只是這一句話,樂安便知道,韓家二姑娘是沒有機會再入太妃的眼了。不管太妃之前是如何的厚愛這位姑娘,從今日此事,她就注定了只能被太妃放棄。
今日來宮中的姑娘,太妃不是每一個都見,有些直接打發去了禦花園,有些卻讓進宮磕了頭才離開。能說兩句話的已經是難得。不過,不管是見了還是不見的人,太妃都暗中安排了人留心觀察這些姑娘們的一舉一動。
太妃最疼愛世子,自是不想把那些不好的給世子,誤了世子一輩子。
果然太妃在沉吟片刻之後就說出了一點都不讓樂安感到意外的話。
“既然如此,就打發韓家的兩位姑娘去禦花園吧,我也就先不見了。倒是這位定國公府的姑娘是第一次入宮,就見見她吧。”太妃倒是好奇,這個能讓湛兒深深喜歡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樂安依言出去,不過片刻時間,便帶著趙令儀走了進來,紫苑自然是留在了外面候著,雖然她是三品女官,可太妃的房中,卻也是無宣召不得進來。至於姑娘進去了要怎麽應對,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趙令儀很奇怪,怎麽太妃會獨獨召見自己,之前看韓家兩姐妹的意思,大概是很有把握太妃會見她們。可不過片刻之後,卻只能憤恨的看著自己進了慈和宮的大門。
難道適才在外面的一幕太妃已經知道了?若是如此,自己在宮中的一舉一動就要更加的小心了,免得什麽時候就入了太后的黑檔裡。不過,太妃此時忽然不見韓家兩位姑娘,只怕這兩位今日就沒有可能成為世子妃了。
宮中太妃太嬪不少,可是偌大慈和宮就只有太妃一個人住著,其他的都住在慈康宮。皇上雖然不曾封太妃為太后,可是到底一應待遇是類比太后的。
趙令儀跟著樂安小心翼翼的走進慈和宮的大門,進到太妃日常起居的偏殿,越發覺得心裡頭沉甸甸的,比起之前更加壓抑。
她並不敢打量著屋裡的擺設,更不敢抬頭打量太妃,只是小心翼翼的俯身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道:“臣女拜見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萬福。”
趙令儀沒有抬頭,固然是看不見屋子裡的紫金香爐,不過卻不妨礙她聞到太妃的房中濃重的檀香熏香味道。這原本在宮中乃至大戶人家都是尋常,禮佛的老太太們用此香的不少。
且尋常都會以為,檀香能安撫神經緊張及焦慮,鎮靜的效果不錯。
且能用以改善執迷的情形,讓人更為祥和、平靜。 可是壞就壞在太妃現在身子孱弱,宮中的人又都費心費力的服侍,怕她吹了風染了風寒病勢沉重,所以從來都不肯開窗戶,這會子她就覺得房中有些悶。這屋子裡長年熏香,難免就彌漫著煙氣。
即便檀香是好東西,可是這樣的煙霧長期熏染,對人的身體卻是大有損傷。只怕太妃身體一直不好與此有關,若是能斷了熏香,再輔助一些靈藥,或許還有機會好起來也未可知。
可趙令儀並不敢貿然的說出這一番話來。不過,趙令儀私下卻在想著,或許可以找機會告訴南宮湛,若是這些話從南宮湛的口中說出來,太妃只怕還能聽進去幾句。
若自己宣之於口且不說太妃會不會怪罪只怕是絕對不會聽一言半語,說不得還以為自己這是喧嘩取寵的手段。
趙令儀可不覺得太妃在聽了南宮湛的話以後,會覺得自己是個多好的女子。
太妃聽見趙令儀的話,也看到了眼前跪著的女子,她居高臨下,仔細的打量著趙令儀,看打扮是個懂事的,今日得了恩典入宮也不曾張揚。可是怎麽素日裡就做出那樣沒有規矩的事情來?
她沉悶了半響,始終都不肯開口叫起。
沒有太妃的話,趙令儀就只能一直跪著。
她知道,這是太妃在給她下馬威呢。看起來,因為南宮湛,太妃心裡對自己可是很不滿意呢。也是,太妃的心中只怕自己就是個魅惑的,沒有誰家的長輩願意自家的晚輩娶魅惑的女子為妻。
秋日的天氣雖然算不得寒冷,可是地上卻還是涼,再加上這時節的衣裳還單薄,多跪了片刻,趙令儀隻覺得有些冰冷刺骨。這些年她可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太妃宮中拜見,應該有人會擺蒲團,可是太妃沒有安排,可見,就是想讓自己受這些苦楚。
這時候就算是再難,也只能堅持著,趙令儀抿抿嘴唇,跪的越發直了。
“起來吧!”趙令儀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終於聽到了這一句如同天籟一般的話。
趙令儀規規矩矩的謝恩之後,這才站起來,跪了這麽長的時間,膝蓋已經有些僵直,她差點兒就跌倒,好在早有準備才能及時的站住。
若是今日跌倒在太妃面前,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只怕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了,那自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太妃並沒有給趙令儀賜座,即使是看到她雙腿僵直有些站立不住,卻依然不肯開恩,只是用略帶這冷意的口氣問道。
旁邊的樂安看著,有心勸兩句,可是卻也知道,自己若是貿然開口太妃不一定就會懷疑自己是收了世子的好處才會說好話。
這幾年太妃病著,反而比以前更加多疑也難纏了些,有時候執拗的自己都覺得有些偏執的厲害。
當真是可憐這趙令儀這個孩子,她容貌雖然算不得傾國傾城,可也是極不錯的,又是個懂得禮數的人,若不是世子說出心儀已久之類的話來,太妃今日大約也會喜歡她。
世子就是太魯莽了,也不想想,他這些發自內心的話,在太妃耳中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心裡又會想出多少本來就沒有的事?
太妃看著趙令儀,心中諸多感慨,看著是個不錯的,只是她不應該魅惑於湛兒。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出身,就敢想著高攀燕王府的世子?
若不是她存了這樣的心思,自己大約也不會很討厭她,哪怕是看在李妃的面子上,自己也會善待她。
可若是今日自己不給她顏色看看,只怕她越發的無法無天了。
“臣女趙氏令儀,今年十二歲。”趙令儀不敢揣摩太妃的意思,也就不敢多說一句話,就算再不懂事她也能感覺到太妃對自己的不喜歡,現在只怕是自己說什麽都是錯的,不如用最簡單的話來回答,反而最好。
“你是定國公府的姑娘,可曾經聽說過你的曾祖父老定國公的故事?”太妃忽然如此一句話,倒是讓趙令儀有些懵了。
曾祖父老定國公?有什麽故事?好像曾祖父年輕的時候,是個很是耿直的人,當年做事一板一眼,對於不合乎禮教的事情經常據理力爭,世人都說他的性格不似文臣類似武將,曾經被先皇戲稱為:朝中的一把戒尺。
忽然,趙令儀頓悟了,當年祖父被稱為戒尺的原因是看不慣不合禮教的事,為此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的人尤不改,自己作為他的後輩,要是也做出不合禮教的事,那就是我違背的祖宗的教誨。
太妃果然是覺得自己和南宮湛做出了違背禮教的事,只是,這樣的罪名自己一個小女子怎麽敢承受?若是今日應承下來,這一輩子的名聲也就毀了。
“臣女雖然年幼,可是少時也曾聽家中的人經常提起曾祖父的事情,臣女雖然沒能親眼看到曾祖父當年的形象,可是每每聽人提起都覺得做人便該如同曾祖父一般遵守禮教維護禮教,對於曾祖父對後輩的教誨,身為曾孫女,臣女更是片刻都不敢忘。”趙令儀按照自己思量的結果回答了太妃的話。
“既然如此,之前燕王世子對哀家說,他有了一個心儀之人,你對於這件事怎麽看待?”太妃的語氣並不見緩和,只是依然冷冷的問道。
“太妃娘娘,臣女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子,又是年幼,再加上事關燕王世子,這樣的事,只怕不好置喙。”趙令儀出了一身的冷汗,太妃居然會直接問這樣的話。
“哀家聽說,你和燕王世子很是熟識?”太妃留心看著趙令儀的每一個表情,想要看清楚,趙令儀到底是在糊弄自己,還是在說實話。
若是她說的是實話,那也就罷了,若是她只是在敷衍自己,那就當真是其心可誅了,小小年紀便有這樣的城府,將來如何了得?
“回太妃娘娘的話,臣女確實認識燕王世子,可是卻也算不得熟悉,不過是在去舅舅定遠伯府的時候見過幾次,可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近兩年,臣女也少見世子,只是前段時間世子去京郊看莊子的時候偶然遇見。正好臣女家中的老仆說附近有莊子出售,所以臣女多事和世子說了兩句罷了,除此之外,倒是也不曾多接觸。不過,世子是個謙謙君子,倒是因著舅母的關系,對臣女很是照顧。”趙令儀索性就把事情都說開了,免得太妃總是心中有疑慮。
太妃聽趙令儀這麽說,面色到底有些緩和了,這孩子不過才十二歲,又是早早就沒了母親的,說不得至今對男女之事還懵懂未知,便是湛兒對她諸多關照,她也只是覺得如同兄長的照顧一般。
“原來如此。”太妃端起茶杯輕輕撇著上面的浮沫, 屋子裡寂靜無聲,只能聽見茶碗瓷器碰撞時候清晰的響聲。
“臣女不敢有所欺瞞。”趙令儀忙就又道:“在臣女心中,世子便和定遠伯舅舅府中的表哥們是一樣的骨肉親人。”
趙令儀這句話讓太妃安心了許多,看起來果然是如此,那麽湛兒所說的事情,就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趙家的丫頭願意幫著他,那也是因為當他是親表哥一般。
“你可知道,世子心儀之人是誰?”太妃雖然放下了大半的戒心,可終究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所以再次問道。
趙令儀抬頭看看太妃,睜著懵懂的大眼看著太妃道:“臣女不知,這樣的事,燕王世子自然不會告訴臣女。若是小時候,世子倒是會和臣女多說幾句話,可如今我們年紀都大了,自然也就不會說這些私話。”
趙令儀的表現很到位,就像是一個明明沒有長大的孩子,卻穿著大人的衣裳,一定要說自己長大了一般,她的表情大大的取悅了太妃。
太妃這會兒真是相信,趙令儀對於這樣的事是不懂的,小時候,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大,又都是沒有了親娘的,自然容易說到一起去,可是自己這個孫子卻傻傻的把當初的感情惦記到了現在,巴巴兒的來求自己成全,可是人家姑娘根本是什麽都不知道。
“倒是哀家的不是了,他自然不會和你說這些話。好孩子,你就隻當哀家沒有問你這樣糊塗的問題吧。”太妃到了這會兒才算是笑著說了兩句話。
“是!”趙令儀忙就躬身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