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哀家的不是了，他自然不會和你說這些話。好孩子，你就隻當哀家沒有問你這樣糊塗的問題吧。”太妃到了這會兒才算是笑著說了兩句話。

　　太妃雖然年紀大了人執拗一些，可若是覺得自己錯了，倒是也不會尋找其他的理由掩飾，反而會大大方方的承認。

　　今日她確實是對這丫頭過於苛刻了一些，不過是個沒有長的的孩子呢，自己怎麽就會這麽想她?把她也想的太壞了些。

　　要是一個十二歲的丫頭能有這樣的心思，才真是成精了。

　　雖然說許多人家的姑娘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會想著要籌謀一門好親事，可那都是在背後做些小動作，且大都是因為母親私底下的教誨和幫忙。

　　這丫頭幼年喪母，從小就養在祖母的身邊，雖然後來有繼母在堂，可繼母終究只是繼母，如何能和親身母親相比?若是不算計就已經不錯了，想來也不大會對她說這些。

　　湛兒對她好，那是因為湛兒年紀大了，已經到了感情萌動的時候，已經懂得了男女之情，而眼前這丫頭這些年來只怕是覺得多了一個會費心照顧她的哥哥。

　　自從知道趙令儀這個人以後，太妃也是費心費力的對她加以調查，知道當年她曾經有個一個哥哥，就是因為他哥哥的意外死亡，才會讓她母親也病故。自從那以後她與庶出的哥哥關系改善不少，而湛兒又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的，說不得便一樣是移情作用了。

　　太妃是個偏執的人，偏執的人心中認定了什麽事，便不能讓別人反對，可是若自己想開了，便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這會兒太妃便是如此，對趙令儀她現在已經釋然。

　　趙令儀若是知道，太妃因南宮湛的原因，就覺得這世上的繼母和繼女繼子之間只有算計和被算計，只怕是要笑出聲來了。只因為太妃覺得趙令儀麽有生母教導，才會對男女情事懵懂無知，她今日才能如此輕易過關，若不然，只怕還有的難為呢。

　　“太妃原本就只是和臣女說笑而已。”趙令儀微微笑著，似乎不懂太妃話中的意思，又似乎是懂了。

　　太妃這會兒，對趙令儀已經不是很反感了，甚至覺得，既然南宮湛喜歡她，便該好生的觀察一番，若真是個好的，納入府中做個側室也無不可，至於正妃之位，還是應該找個強有力家世的女子才好。

　　這些年，汪氏娘家的勢力發展的很快，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只怕難以和她抗衡。趙家的女兒再好，家世卻過於簡薄了些。

　　“早年，哀家倒是也曾經見過你的祖母，只是這兩年，你祖母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就少進宮來了，也是多年不得見。你祖母如今可好?”想開了這些，太妃反而說起家常來。

　　趙令儀被太妃忽然的轉變驚訝的有些舌頭都短了，怎麽話鋒一轉就開始打感情牌了?

　　太妃這樣的老人家，雖然說有時候的想法讓人捉摸不定，可也不該變化這麽快，更不會對自己這樣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這樣熱絡。莫非是太妃心中另有打算?

　　趙令儀不會天真的以為，太妃這樣一個在宮中浸多年的人會是這樣直白的性子，心裡想什麽就說什麽。

　　太妃確實只是太妃，終其一生，大約也只能是太妃，甚至都不曾動過做太后的念頭，聽說還曾經壓製自己的兒子當年的三黃子如今的燕王不去爭奪皇位。

　　可是若自己回想便會覺得，她其實才是最聰明的人，即便是她也不曾做到太后的位子，

燕王一生也只能是個閑散王爺，可孰不知當年的眾費和眾位皇子能得到這樣待遇的卻是絕無僅有。正是她當年對當今皇上的拳拳厚愛與鼎力支持才成全了她們母子如今的尊貴體面。　　朝廷上下的人沒有誰不知道，當年和皇上爭奪天下的兄弟如今被關押的關押，已經處置的處置，只有幾個年幼不曾牽扯在內的和太妃娘娘的親生兒子燕王如今還能享受尊貴，太妃更是在宮中類比太后的待遇，便是皇上皇后也經常會過來請安。大約除了一個太后的名位，其他的她的待遇與太后是並無二致了。

　　若是這都是巧合，怎麽都不會讓人相信。

　　且祖母可不曾說過和太妃有什麽交情，不過當年祖母和太妃見過，這應該是真的。畢竟，祖父還在的時候，祖母經常都會進宮，當時的太妃已經是宮中的娘娘了，在宮宴上見面也正常，可那不過都是泛泛罷了，說不得現在祖母站在太妃面前，太妃也認不出來。

　　那麽太妃這些話便是有試探自己的意思在裡面了。

　　趙令儀心思轉著，猜度著太妃說這話的意思，並且順著太妃的話回答道:“勞煩太妃娘娘記掛，祖母上了年紀雖然時常有些精神不濟，倒是也沒有大的妨礙。如今可每日還是能在花園裡轉轉看看。”

　　“哀家倒是有些羨慕她了。”太妃笑著說道。

　　趙令儀並不覺得祖母還能遊園什麽的，有什麽不對，畢竟才是不到五十歲的人，說起來也不算老。太妃雖然和祖母的年紀相當，可是說到底是這幾年病著，才會覺得自己老了。

　　“祖母常說，能看看萬物生長對人的身體也是極有好處，所以她這幾年都堅持每天在花園裡走走，臣女看著，倒是比前幾年還要精神些。”這是實話，前幾年石老太君大約是經歷變故失了長孫和嫡媳的緣故，身體反而不如現在。

　　“哀家纏綿病榻，已經有許多年不曾出門走動過了。”太妃聽了趙令儀的話，似乎是有些感觸的開口道。

　　“太妃在閑暇的時候也該經常去外面走走看看，若是看著那些開的繁茂的花，說不一定病都能好些呢。人生病，許多時候，大體都是和心情有關系的，心情好了，病痛自然不敢侵襲。”趙令儀笑著對太妃說道，就好像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些話不是自己應該說的一般。

　　樂安聽著，嚇得臉色都有些蒼白了，便是慈和宮的人都不敢勸太妃，這丫頭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些，若是太妃惱火了怎麽辦?

　　“趙姑娘。”樂安忙就低聲喚道。

　　“樂安！”太妃有些不悅的瞪了樂安一眼。

　　“太妃娘娘恕罪，趙姑娘年幼，自然不懂得避諱，所以才會這麽說，還請太后不要見罪。”樂安忙就跪下道。

　　“你對她倒是費心。”太妃冷冷的哼了一聲。

　　樂安苦笑，太妃果然是懷疑自己了，她忙就接著道:“奴婢這是為太妃娘娘著想，趙姑娘年幼，說話不免有失，若是太妃因此生氣，對您的身體可是不好。太醫說了，您這病就不能生氣。”

　　樂安服侍太妃多年，能得到太妃的喜歡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其中最要緊的就是，她對太妃是一心一意。

　　“你起來吧，她不過就是說了兩句你們不敢說，那起子太醫都不敢說的話罷了，哀家何必要生氣?”太妃對樂安的話還是能聽進去一些的，聽她這麽說，便也不惱火了，只是淡淡的道。

　　“是！”樂安站了起來，還是有些意外的看著太妃與趙令儀二人。

　　她如何能知道，趙令儀這一番話雖然太妃並不是很認同，可就是因為她這般無心卻大膽的一句話，才讓太妃放下了戒心，這果然還是個小丫頭罷了，之前確實是自己想的多了。

　　“你也覺得哀家該出去走走?可是太醫都說，哀家應該在宮中靜養。”太妃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問道。

　　“太醫說的不錯，太妃娘娘您自然是應該在宮中靜養，可是那是指您的心要靜，不能為瑣碎的事務煩心，並不是指不讓您去外面走走看看。若是您能出去走走，放松了心情，這病便先好了三分。”趙令儀看著太妃似乎沒有惱火的意思，反而又接著說道。

　　太妃聽的倒是有趣，這樣的話身邊的人也好，太醫院的人也好，從來可沒有人敢對自己這麽說，也就是這小丫頭片子，第一次入宮，膽子才大了些，居然就對自己說了。

　　不過，太妃此時卻覺得，自己確實是許久不曾出去走過了，上次出門還是去年重陽節的時候，一晃這都一年時間了，就是今日的宮宴，原本也說了讓皇后帶著幾位妃子去出席。可這會子聽這丫頭的話，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在屋裡時間長了，沒病都要悶出病來了。

　　其實，趙令儀如此說，也算不得是無的放矢，趙令儀學醫的時間太短，在人才濟濟的太醫院太醫們跟前，她著實不敢班門弄斧，可是她之前打量過一眼太妃，看著太妃依舊穿的是家常的衣裳，所以便猜測太妃並不打算出席今日的宮宴，既然連太妃主辦的宮宴太妃都已經不出席了，便能推斷出來，太妃之前是不曾出過門的。

　　這樣長久下去，好人都要生病了，何況是個身體本來就不好的老太太。趙令儀今日本不想引人注目，可是她卻還是多事的說了這一席話。

　　太妃是南宮湛唯一的依靠，若是沒了太妃，南宮湛以後的日子就會越發的艱難，南宮湛這次的事雖然做的有些魯莽，可是這些年他的用心，趙令儀也算明白。能幫幫他便幫幫他吧，太妃多活著一日，他的日子便好過一些。

　　“既然趙家丫頭這麽說，不如今日就出去走走，聽說禦花園中，現在秋景正好，我們也去瞧瞧，再和皇后討兩支茱萸戴戴湊個趣兒。”太妃忽然開口道。

　　她這一句話，差點兒嚇到身邊服侍的人，不光是樂安沒有想到太妃真的聽了趙姑娘的話願意出去走走，便是其他的人也都差點兒嚇掉了眼珠子。

　　太妃可是有一年時間沒有出門走動了。這趙家姑娘倒是個有本事的，不過三言兩語就勸動太妃出門。

　　“樂安，你安排人去給皇后娘娘說一聲，就說今日的宮宴，哀家會晚一些時候出席。好久沒有見到新鮮的面孔了，今日禦花園中可是有許多新鮮的和花兒一樣的女孩兒，看看她們，說不得連哀家都會覺得年輕不少。”太妃安排之後，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意有所指。

　　趙令儀仿佛沒有聽懂太妃話中的含義一般，只是嬌俏的笑著說道:“太妃說的是，聽說今日宮宴來的都是各府中年輕的女孩子，若是太妃看著她們花朵兒一般的面容，想來便能想起您年輕時候的風采， 說不得心情就真的好起來了。”

　　趙令儀這樣的動作，就好比是在自己的祖母跟前撒嬌一樣，只見真誠，半點不見虛偽，倒是讓太妃心情愉悅，宮裡頭雖然有幾位公主看，可都不是養在自己身邊的，對自己便是敬重有加卻少了幾分親昵，倒是這丫頭，這般說話讓人覺得舒暢。

　　“知道你是個會說話的丫頭，別在這裡哄哀家了，看著她們，雖然歡喜，可是卻也只能讓哀家覺得自己垂垂老矣，紅顏不在。”太妃話雖然這麽說，可是面上卻看不出不愉快來，反而帶上淡淡的淺笑。

　　“太妃那裡就老了，您如今看起來也不過是四十如許的人罷了，誰敢說您老了?”太妃因為在宮中保養得益的緣故，面容上看起來確實年輕。

　　趙令儀和太妃說了這麽一會子的話，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說出來的話越來越自然，她覺得太妃這樣的人，要看到的是別人的真誠而不是畏懼，若是自己一味的磕頭請罪，只怕是要適得其反，反而是自己依仗年紀小，隨口這麽說，她反而能開心。

　　太妃聽了趙令儀這樣沒大沒小的話，果然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重了些。

　　旁邊服侍的人看的驚呆了，這麽長時間，除了面對世子，太妃何時如此開心過?且別說之前還那樣的惱火，一心一意要給趙家的姑娘下馬威呢。

　　這姑娘似乎也沒有做什麽，不過是說了些不痛不癢且又大膽的話而已，怎麽就讓太妃歡喜起來了?難不成太妃不喜歡那端莊有禮的，反而更喜歡這樣嬌俏可愛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