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庭忙的腳不沾地的釣魚,這次可算是可勁的過足了癮,幾天魚釣下來,塘裡的魚見到他來,就瘋了一樣朝水面跳,不是因為魚成了精,也沒有什麽田螺姑娘之類的神話傳說,而是因為每次釣魚都要撒下大把的餌料,魚已經把這人當成了喂食的了。
那邊的洛神丹作坊工程大致結束,第一批洛神丹生產完畢,交付慕一寬的鋪子裡銷售。
龍虎丹的銷量也漸漸穩定下來,在藥鋪的眾多丹藥中名列前茅,這東西到底能不能預防疾病,誰都不清楚,但含在嘴裡的確提神醒腦,精神倍增,起到了很好的心理暗示作用。
啤酒的價格總算降到了一個不算太誇張的地步,雖然依舊很貴,但只是那種會讓人肉微微一痛,卻不至於記恨賣家的地步。
慕一寬提前送了第一批的“租金”來,幾輛大車裡滿滿當當的全是錢,徹底讓蕭庭體驗了一把躺在錢上睡覺的土豪感覺。莊子上的財政危機總算解除了,以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進帳。
除了把拖欠的月例錢發了,家裡的奴仆們都得了額外的賞,管事的包括那個高陽公主留下的吳嬤嬤在內,一人半貫,一般的奴婢一人一百文。如今一回府,走到哪都能看到一張張喜氣洋洋的面孔,整個府上洋溢著正能量,和當初那種死氣沉沉墳墓的味道天壤之別。
有錢就是好。將作監的工匠們拿到的不是賞錢,而是工錢。工錢很不少,頂的上他們兩個月的俸祿了。左校屬知恩圖報,作坊蓋完之後沒走,帶著那十幾個工匠,在莊子上教那幾個娃手藝。
作坊裡日日加餐,從每日管一頓飯,變成了兩頓飯,能到作坊上工,在蘭陵莊子上變成了一件絕對值得羨慕的事,工匠們大多都是老弱婦孺,如今卻一個個養的白白壯壯的。
蕭庭琢磨著,要是洛神丹的銷量過得去的話,可以考慮給工人發工錢的問題。
當初和李郎中的約定,是把蘭陵男的莊子建立成模范試點,蘭陵特區。所謂的特區,無非就是農業、商業和文治人心的發展。農業和文治蕭庭根本不擔心,真正重要的,只有商業的普及和發達。
在商人地位極低的農業社會裡,想要普及商業,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讓人心中有‘商業’的概念,把商業當成一種常態。就好比在國家施行民主制度,如果整個國家的國民,心中根本沒有根深蒂固的民主觀念,就無從談起真正的民主。
商業的本質,就是‘交換’。我給你一棵蔥,你給我一瓣蒜,我出工了,就能有工錢。而現在莊子上的情況,卻依舊停留在家主下令,佃戶乾活的程度上,說白了和徭役沒什麽區別,只不過蘭陵莊子上的‘徭役’待遇太好而已。
當所有人都認為“交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的時候,商業在人的心中,地位自然而然的就提高了,而莊戶人家也會願意並且積極主動的去從事商業活動。
當然,發工錢的確會從蕭庭現有的收入裡分掉一部分,但說到底,那是工人們應得的。蕭庭也不指望成為什麽大唐第一商,富甲天下之類的人物,這身份沒什麽光彩的,反而容易招惹禍端,大唐的商業再怎麽發展,幾十年之內一個商人的地位都遠遠比不如爵爺。
況且人有了錢,就願意做點善事,讓周圍的人都過上好日子。自己朱門酒肉臭,看別人吃糠咽菜賣兒賣女,看滿地的凍死骨,並不會帶來任何優越感,反而會影響心情。
也不能整天釣魚,搗鼓了點圓規三角板之類的東西出來,都是逍遙派第某代祖師傳下來的法寶,然後按照上輩子學的設計圖的經驗,讓宋大頭學著畫圖,把莊子的平面圖和分解圖按照比例畫出來。
連田地帶房子,還有作坊、林地水地空地等等,莊子上一共有大幾千畝的面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了平面圖,在家就能規劃莊子的整體發展,自己省心,下面辦事的人也省事,指著圖就能說明白。
精細化、工程化作圖在大唐還是個新鮮事物,用圖形符號表示實物和尺寸,按照固定的比例放大縮小,再把整張圖拆分開,每一塊畫出更詳盡的分解圖……宋大頭和左校屬都表示的出極大的驚詫,認為這就是書裡寫的‘山川地形圖’,劉備就是靠著這張圖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川蜀建立帝業的。
放他娘的屁!敢在外面這麽說,老子打折你們的腿。蕭庭一瞪眼,老子又不謀反,搞什麽山川地形圖。
“平臉圖?聽著怪怪的。”宋大頭說。
“平面圖!咱們莊子上的地圖,記著啊,只能畫咱們莊子上,其他的地方,多一寸都不許畫,誰敢亂畫,休怪我不講情面,打斷了腿送官。”蕭庭糾正道。宋大頭的話倒是提醒了他,畫圖的范圍一定要控制在蘭陵莊子上,免得給人抓小辮子。
“對對對,爵爺教訓的是,臉是臉,面是面,這張平臉圖,就是俺們莊子上的面子!別人家請俺去畫,俺都不去,不稀得給他們這個面子。”宋大頭似懂非懂。
……
趙國公府裡,長孫詮坐在下首,恭恭敬敬的道:“太尉……”
“在自己家中,不必叫太尉了,你父親對我和先長孫皇后都有養育之恩,你我是不出五服的兄弟,叫兄長就是。”長孫無忌打斷了長孫詮。
長孫無忌長孫皇后早年喪父,從小寄居在叔父長孫操家,長孫詮是長孫操長子,只不過那時候他還小,不可能和長孫無忌有什麽交情。
“是,多謝兄長。”
長孫詮點點頭,然後有點恨恨的說道:“蘭陵莊子上大興土木,誘農從工,至今還在用將作監的匠人們,這些都是確鑿的證據,只可惜程咬金那老賊出面攔住了,否則定然能治他的罪。”
長孫無忌笑了笑,反問:“證據確鑿又怎樣,就憑這些事,你能治一個男爵什麽罪?抄家、斬首還是罷官?”
“這……”長孫詮無語,實際上就算沒有程咬金出面,按照大唐律法,這些事還真不能把蕭庭和裴行儉怎麽樣,就算是有懲罰,也絕不會傷筋動骨,最多也就是下旨狠狠訓斥一番再罰一大筆錢罷了。
“這……”長孫詮一時語塞,只能搖搖頭,苦笑道:“兄長教訓的是。”
“你知道就好。 你一直憋在蒼梧那小地方,初來乍到,迫不及待的想出頭,也是常理。但你要記住,要麽不動,要麽就至敵於死地。與其像野狗一樣到處去咬人,處處樹敵,讓所有人都提防著你,不如去結交些朋友。”
“是,小弟明白了,今日朝會是小弟孟浪了。”長孫詮道。
長孫無忌嗤笑一聲,哼道:“你急什麽,衡山郡公主是先帝幼女,和陛下自小一同長大的,深受兩朝皇帝寵愛。你們的婚事,是先帝指定的,連陛下都不能輕易更改。況且當今陛下,也是個重情的人,你安安穩穩的和她完婚才是大事,娶了衡山郡公主,比扳倒十個男爵子爵還重要。你多去公主府上走動走動,其他的暫時不用多想。”
“那蕭蘭陵?”長孫詮試探著問。
“朝會上提蕭蘭陵,說到底是為了河南郡公,如今河南郡公已然要回來掌管工戶二部,你為何總是揪著他不放?”長孫無忌有點奇怪的望了長孫詮一眼。
長孫詮不動聲色道:“兄長誤會了,他的封地正巧在我的轄下,難免多留意了些。”
“你的眼光放長遠些才好,蕭蘭陵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可依著老夫看,說到底也就是有那麽幾分小聰明,黃口小兒罷了,未必能成什麽大氣候。這樣的人物,是敵是友,抑或亦敵亦友,你自己要拿捏清楚了。”
長孫詮沉吟片刻,一躬到底:“多謝兄長教誨,小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