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劇組開工那一刻起,陳浮就知道今天拍的是“虎塤退狼群”那一出戲。
在“不三神探”中,主人公皇甫天成深入大山,去解救被山賊擄走的美麗村姑,即是燕妮兒飾演的女主角香翠凝。
皇甫天成與一眾山賊激鬥,最後成功將香翠凝救出,但本身也受傷不輕,流了很多血。
在逃離山寨的途中,又不幸遭遇數十頭餓狼圍困。
皇甫天成無力再鬥,以為必死,遂與香翠凝真情告白,生死關頭,兩人患難與共,感情得到了升華。
而在香翠凝緊緊擁住皇甫天成時,恰巧觸碰到了皇甫天成別在腰間的一個陶塤!
皇甫天成福至心靈,最終吹奏出如虎如獅的塤聲,將狼群嚇退。
這一出戲,無論是環境的渲染、節奏的拿捏,黃導都把握得相當到位,然而他忽略的一個地方,就是男一號姚兵吹塤的動作,很有問題。
塤,是擁有數千年歷史的古老樂器,如鵝蛋般大小,又六孔至十孔不等。陳浮小說中的陶塤,是現代極為罕見的六孔塤。其中一個,就收藏在師父蘇星辰的博古架上,並被借給了劇組充當道具。
蘇星辰本身並不懂吹塤,但陳浮對那個古老的陶塤很感興趣,閑暇時做了一番研究,因此才把這個元素加入到小說當中。
六孔塤頂端為吹口,其余五孔為發音孔。它的吹奏手勢相當獨特,還要加上氣息、口舌的配合,因此很少有人能把它練好,甚至不少高難度的技巧都已經失傳。
當陳浮拿到陶塤的那一刻,就開始在眾目睽睽之下,神態自若的吹奏起來。
塤聲時而悠長圓潤、時而空靈夢幻,在陳浮的一按一放之間,透露著古老和神秘,似在訴說流淌千年的情懷。
周圍喧嘩的聲音,漸漸止息,包括燕妮兒、黃導在內,所有的人都一臉驚歎的看著陳浮。
陳浮繼而代入皇甫天成的角色,旁若無人,腦海浮現出百狼圍困的畫面,又將自己對蘇h的那一份至真、至深的感情融入其中,塤聲哀怨、纏綿,然後漸漸的轉變到即將失去愛人的情緒,吹奏手法陡然加快,塤聲也激烈起來。
眾人的心緒也隨之牽動。不知何時,在他們耳中,竟然真的聽到了“虎嘯龍吟”!其氣勢滔天,銳不可當,猶如身後卷起萬丈巨浪,令人油然滋生百狼退避的畫面感。
一曲終了,掌聲如雷。
黃導好似得了健忘症,絲毫不記得之前的憤怒,好半響才從塤聲營造的濃厚氛圍中抽離出來,欣喜若狂的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剛才的問題,是因為姚兵握塤的手勢不對。手勢不對,節奏就不對。節奏不對,氣勢就不對!氣勢要是不對,又怎麽能讓凶狼怯退?!”
黃導當即邀請陳浮指點姚兵的吹塤手勢,陳浮也不推辭,大約教了姚兵十幾分鍾,講了一些關鍵的要點,姚兵很快就上手起來。
在陳浮和姚兵交流的時候,燕妮兒不知不覺已經挪到了馬采菱身邊,低聲問道:“喂,這人和你很熟啊?”
馬采菱驕傲的豎起大拇指,道:“那是我叔叔。”
“你叔叔啊?他是做音樂的嗎?怎麽連這麽冷門的樂器都會使?”燕妮兒聲音細軟,眼睛遠遠望著陳浮,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神采。她是感情極為細膩的人,從剛才的塤聲中,好似聽到了陳浮異常複雜的內心世界,令人有種想要一探究竟的衝動。
“我叔叔會的東西可多著呢。”馬采菱四處張望了下,接著湊到燕妮兒耳邊,神秘兮兮的道,“燕姐姐,我偷偷的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想不想知道?”
“想啊。”
“嗯、呃、嘶……”馬采菱就裝模作樣的醞釀了很久,直到燕妮兒迫不及待了,這才說道,“我叔叔今年才二十三歲,文要得,武要得,錢包也要得,而且最關鍵的是,他還沒有女朋友哦。”
燕妮兒不滿的“切”了一聲,道:“這算什麽秘密啊?”見馬采菱強忍著笑意,燕妮兒旋即明白過來,就出手去撓她癢癢,惡狠狠的道:“你這是在笑我花癡是吧?讓你笑我,讓你笑我,讓你笑個夠……”
馬采菱咯咯求饒,左閃右避,燕妮兒則緊追不舍。兩個漂亮的女孩子瞬間打成一片,給這炎炎夏日,帶來了沁人心脾的春意。
最後馬采菱實在抵擋不住,隻能嬌喘籲籲的投降道:“好吧,現在我告訴你一個真的秘密,可你得保證不說出去。”
燕妮兒拍了拍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道:“說吧。”
馬采菱就道:“你知道‘太司’這個人吧?”
燕妮兒點了點頭,要說以前,她還真沒聽說過什麽太司、司太的,直到接了這部戲之後,她才知道“太司”就是《不三神探》原作者的筆名。她對這個太司崇拜極了,覺得能寫出“不三神探”的人,在現實裡也必然是個聰明絕頂、才華橫溢的人,可惜的是,這個太司相當神秘,網絡上沒有任何有關他的資料。
就在昨天晚上,燕妮兒還專門去找了黃導,問他認不認識太司。黃導搖搖頭,卻把一封太司寫的郵件給她看了。燕妮兒當時就有種想哭的衝動,原來劇組千挑萬選讓她來擔綱女一號,是原作者極力推薦的結果。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正說明了,太司很了解她,而且一直在默默的關注著她。這個突如其來的發現,讓燕妮兒充滿了幸福感,讓她一晚上都輾轉反側、興奮得睡不著覺。
馬采菱見燕妮兒滿臉花癡的模樣,卻忽然促狹一笑,伸手指了指陳浮,道:“齲迨寰褪翹鏡木籃沒眩竊諞黃鶩.居好多年了。”
“啊,你說什麽?”燕妮兒一聲驚呼,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那個讓她瘋狂崇拜、一心想要拿簽名的太司,他、他竟然是個搞.基的?這個世界,要不要這麽殘酷啊?!
又使勁晃了晃腦袋,趕走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質問道:“丫頭,你是不是又騙我?”
馬采菱翹了翹二郎腿,天真純潔的道:“騙你做什麽呀,不信你自己去問我叔叔。”
接下來的兩天,馬采菱跟劇組請了假,讓陳浮帶著她把整個影視城都玩了個遍。她還嫌玩得不夠痛快,想到更遠的地方去玩,最後被陳浮狠狠批了一通,這才老實巴交的回到劇組。
期間倒是發生了一個令人料想不到的小插曲。
黃導親自帶了劇組的一位爆破師來跟陳浮道謝。起因是這位爆破師在劇組受盡冷眼,經常挨黃導批鬥,他的情緒非常不穩定,原本計劃好“假裝爆破操作失誤”,給劇組造成一些傷亡,以此來報復黃導。但陳浮那天慷慨激揚的一番怒罵、以及直沁心扉的塤聲,讓他恍然大悟、懸崖勒馬,最後決定到黃導這邊自首,然後當面向陳浮致謝。
陳浮聽了也是啼笑皆非,表面上當然又說了一番鼓勵爆破師的好話。經此一事,黃導的暴脾氣倒是大為收斂,並說無論如何都要交陳浮這個朋友。
陳浮索性表明了投資方的身份,說自己早就把黃導當朋友看了。搞得黃導一驚一乍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然而,就在輕松愉快、喜聞樂見的小插曲後,卻又忽然鬧出了一個令人揪心抓狂的大.麻煩!
燕妮兒遭人綁架了!
綁匪向劇組勒索贖金三千萬, 並揚言二十四小時內不到帳的話,就會悍然撕票!
陳浮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馬采菱在吃早飯,他本打算吃完飯就回乾州處理這幾日積壓下來的事務,可突然出了這檔子事,一時半會兒卻是抽身不開了。
“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陳浮回到劇組,當面細問黃導。
黃導道:“不是很確定。我們是在昨晚十點以後,和燕妮兒失去聯絡的。直到半個小時前收到綁匪的電話,才知道她出了事。”
陳浮沉吟了片刻,道:“綁匪一共打來幾個電話?”
黃導道:“就一個。用的是燕妮兒的手機號碼,打在我的手機上。”燕妮兒被綁這件事情,黃導還從沒有和別人說起,在知道陳浮是投資人的身份之後,自然第一時間想到和陳浮商量。
陳浮點頭道:“那他們很快還會給你打電話的。他們會提出一些新的要求來掩人耳目,同時還會從你的語氣波動中,判斷你是否已經報了警,以及是否真的按他們的要求辦事。”
話音剛落,黃導的手機突然響起,這次卻不是燕妮兒的號碼,而是另外一個陌生的號碼。
黃導就有些緊張的望向陳浮。說實話,這種綁架案,他曾經導演過很多次,但在現實中還是首次遇上。不知為何,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舉重若輕的神態,他的心中的緊張感,卻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