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悅不知道司馬炎到底要送她什麽,詫異地看著司馬炎極其小心的從懷中摸出來一隻香囊。
大晉朝素來有女子送給心儀男子香囊的做法,司馬炎此番掌中托著一隻香囊倒是令魏悅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魏悅再定睛看去,那香囊做得雖然有些粗糙,但在月光下通體散發著幽藍,宛若九天之外的一顆星子。雖然沒有什麽圖案但是猶如一顆寶石般璀璨還散發著陣陣別樣的香味。聞起來更像是冷梅的清香。
這是香囊一般都是女孩兒家做給如意郎君的,莫非司馬炎手中的香囊是哪個姑娘送他的?可是這樣拿出來給她看卻是好沒道理,為何心頭竟然有些吃味的感覺。
“不要多想,”司馬炎像是看透了魏悅的心思,唇角暈染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這個香囊是本王親自做了送給你的。”
魏悅這一驚非同小可差點兒從花樹上摔下來,卻被司馬炎穩穩托住,星眸彎了起來像是天邊溫暖的落霞。
“你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愛胡思亂想,”司馬炎寵溺的笑道,卻抬手細心的將那隻香囊輕輕綰到了她腰間的絲絛上。
魏悅頓時覺得臉頰發燙,司馬炎堂堂皇子的身份親自做這種女兒家做的東西只為了送給她。
“重陽節的鬥酒場面一定很大,彼時你身處鬧市什麽樣的人都可能碰到,”司馬炎的大手同魏悅腰間的絲絛搏鬥著,細小的絲線在他修長的指節上化作了一個漸漸成形的同心結。
魏悅的身子僵硬,司馬炎垂首俯身侍奉她的卑微令她心悸。
“這隻香囊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做工不是很好也算看得過去了。不過這材料卻是上好的冰蠶絲,裡面裝的東西你一定要記得戴好不要丟了。是一種能祛百毒的珠子。名字叫百毒丸,你瞧,”司馬炎好不容易將同心結打好,從香囊的口子裡擠出來一顆藍色瑩然的珠子,又給她裝了進去。
“吃飯飲茶還有品酒的時候都記得留個心眼兒,這百毒珠即便是沾染了一丁點的毒素都會變黑而且會發燙你定能感受得到。”
“王爺……”魏悅隻覺得心頭翻滾的厲害,連聲音都有些喑啞。
司馬炎定定看著她:“魏悅我不敢給你太多的奢望。但求能保你平安。那麽首先能不能做你的朋友?”
魏悅心思百轉何嘗聽不出司馬炎話裡有話。奢望嗎?她自己也不敢給自己奢望。
“嗯,我們不一直是朋友嗎?”魏悅恢復了一貫的冷凝鎮定,司馬炎和她都是荊棘叢中走出來的人。走得近了身上帶的尖刺也會刺傷彼此,這樣剛剛好。
“那好,以後不要喚我王爺了,我小字承乾。你喚承乾即可。”
“王爺這個使不得,”魏悅忙道。她再怎麽與司馬炎相熟也不敢喊宮中皇子的小字啊!
司馬炎星眸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來,歎了口氣仰頭看著星辰:“魏悅,你是同我拿喬作樣嗎?”
魏悅看他的臉色陡然冷了下來,不禁心頭一跳。帶著萬分的忐忑。司馬炎若隱若現的情誼她似乎也懂了些,可是畢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不能也不敢越了這個規矩。
“罷了。你既然如此拒人於千裡之外,我這又是何苦呢?”司馬炎終究還是皇子。天家一貫的驕傲讓他做不到徹底對一個女人俯首稱臣。
她既然這般拒絕自己的好,極力劃清界限他又何必苦苦執著。只是自己也沒想到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她的同情佩服居然化成了濃烈的一腔愛意,濃烈到連自己都覺得在她面前是那麽的卑微。
“罷了,你早些休息,”司馬炎轉身懊惱的躍到了樹下。
“承乾,”輕輕的一聲呼喊帶著萬般的躑躅,聽在司馬炎的耳中卻是令他的心劇烈的躍動起來,天籟之音也不外乎如此。
“承乾!”這一聲似乎是有些著急。
司馬炎縱身重新躍了上去,看向驚慌失措的魏悅,星眸中的光熠熠生輝。
魏悅剛才急切之中以為司馬炎惱羞成怒將她丟在花樹上不管不顧了,這裡到處是雲花的花樹,她若是被丟在這裡也許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她也是被司馬炎丟怕了的,情急之下卻將他的小字喊得萬分情真意切。
司馬炎眼眸中狡猾的算計一晃而過,就知道這丫頭會喊他的小字,他也只允許她一個人這樣喊。
“怎麽?怕我丟下你不管?”司馬炎忍著即將憋不住的笑,抬手打橫將她抱著躍了下來,箍在懷中看著她驚慌失措帶著些許水霧的眼眸。突然恨不得想甩自己的一記耳光,他怎麽可以這樣嚇唬她?明明上一次答應過她,再也不會將她丟棄的。
“別怕!”司馬炎深吸了口氣,終究還是忍不住將她按進了自己的懷中,“別怕,一個玩笑而已,別怕!”
魏悅一貫的堅強只有在司馬炎面前才會消失不見,她白天是滿身的尖刺,只有在與司馬炎獨處的時光,哪怕是只是那麽流星般的轉瞬即逝也會收起尖刺展現出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我今天去了崔家,”魏悅緩緩從司馬炎如雷般的心跳中掙脫出來,臉色緋紅,掩飾著岔開話題。
司馬炎頓時哭笑不得,說這丫頭不識時務一點兒也不為過。這般的情真意切瞬間被她化解成了公事公辦的冷漠。
他忍了忍心頭的衝動,淡然問道:“都見到了誰?”
“崔桐,周玉和謝安,”魏悅省略了蕭子謙一家,不屑於提及。
司馬炎劍眉微蹙:“我知曉了。”
“我覺得謝安此人可用,”魏悅忙道。
司馬炎微微一笑看著魏悅道:“魏悅你也是經歷了這麽多事情的人,有時候表象並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夜深了,我送你回去,你身子骨弱今兒這些事兒不提了。”
回到了魏府夜色更深了幾分,魏悅到現在還覺得腰間的那隻香囊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熱量。她一時半會兒怎麽也睡不著,披了一件錦緞披風走到竹園裡散步,盛夏的暑氣漸漸消退,竟然有些秋意了。
魏悅剛走進了竹亭卻猛地頓住了腳步,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背對她矗立在月影中的高大身影。魏府她也雇了護衛巡夜,他怎麽可能進來?隨即不禁自嘲,征戰疆場若許年人稱鐵面將軍的容祺闖進她這樣的小門小戶實在是太容易了。
“你終於回來了?”容祺緩緩轉過身,月色下的俊顏竟然因為克制著無邊無際的嫉恨而微微扭曲。
那雙鷹眸中的嗜血冷意令魏悅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隨即站定了,這可是她的家,她憑什麽要逃?
“不知道容將軍深夜至此所為何事?”
“呵!”容祺慘笑,突然臉色一變,咬著牙道,“你剛才去了哪裡?”
魏悅不禁氣極而笑:“這是我的家,我去了哪裡需要向你稟報嗎?”
“魏悅,”容祺今天的神情分外的怪異,向前緊逼了一步,鷹眸中的寒意更甚,“我真該用繩子勒死了你。”
魏悅眉頭一蹙心頭卻是慌了,她知道容祺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知道他為何還是不放過自己。
“容祺,”魏悅忍下心頭的驚慌,“你何苦如此逼我?我僅僅是個罪臣之女罷了,明蘭郡主她……”
“閉嘴!”容祺猛地怒斥,抬手卻是一把將魏悅抓進了懷中,冷冷瞪視著她,“你這個小偷!蟊賊!!”
魏悅一愣驚怒交加:“容祺你簡直是不可理喻!我偷你什麽了?”
“心!”容祺低吼,看向她的鷹眸中帶著驚濤駭浪,“我的心被你偷走了,你該如何還我?”
魏悅頓時啞口無言,近處看來卻也發現容祺倒是比之前真的憔悴了許多,一貫有神冷峻的臉頰竟然帶著些深陷,鼻梁更是突兀了起來。
“容祺,”魏悅真的不願與他糾纏下去,歎了口氣,“你這是何苦?容祺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這樣的事情我真的沒法違背我的心意幫你,我也幫不了你。”
“你當真要逼我至此?”容祺的聲音中帶著微顫,話語裡卻是嘶啞的厲害,眼神明暗不定像是極力掩飾著什麽東西。
“是你在逼我,”魏悅咬了咬牙道,“容祺你走吧,否則我喊人了。容大將軍夜闖民宅倒也是令人稀奇得很。”
容祺神色轉了轉抓著魏悅的手稍稍用力, 魏悅臉色頓時慘白強忍著疼痛,瞪視了回去。
“同司馬炎在一起真的有那麽快樂?”容祺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帶著一絲絲的絕望。
魏悅一愣咬著牙默不作聲,此人竟然卑鄙的跟蹤。輕功上能跟蹤得了司馬炎而且不會被發現的怕是只有這個人了。
“罷了,”容祺眼神漸漸變得狠辣了幾分,“魏悅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不要不是我不給,魏悅,你記著一點我容祺看上的東西斷然沒有失手的說法。你……我要定了。”
“容祺……你太過分了,”魏悅實在是氣到無話可說。
容祺突然緩緩一笑,笑容卻是能冰死人不帶絲毫的溫度,一字一頓道:“魏悅,這是你逼我的,我本不想傷你,是你……是你逼我的。”
他說罷憤然轉身,高大的背影竟然有些踉蹌,卻又陰森可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