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前院,霍小海摸著自己新剪的寸頭,傻笑著問眾人:“其實還是蠻帥的,是吧?” 莫言說是要給霍小海剪光頭,其實只是為了嚇唬他,到得後來,給這少年剪了個相當帥氣的寸頭。莫言在大學時,曾經拿佛學會的同學練過剪發的手藝,他有過目不忘的之能,身、眼、手更是協調無比,一些簡單的剪發技巧,看一眼就知,再稍加練習,就能全數掌握。當初的那些佛學會同學,都是先剪碎短發,再剪寸發,最後才是光頭,幾次剪下來,手藝越發純熟,在小范圍內,還獲得了‘莫神剪’的綽號。
這也是他敢自告奮勇給霍小海剪發的原因。
而霍小海的長相本就不賴,剪去長發後,褪去一些陰柔和頹廢,立刻顯出少年人本應有的陽光,看上去,竟是帥了三分。這不僅讓莫曉婉感到高興,也讓霍小海本人洋洋自得。
不過,霍小海此時的高興,有七分是發自於內心,另有三分卻是故意討好莫言。
剛才的剪發過程……老實說,霍小海起先被嚇得不輕,但緊接著就是無盡的好奇和崇拜。
尤其當他得知眼前這會妖法的家夥是自己的大表哥,崇拜之情便更上層樓,頭髮還沒剪完,就纏著莫言問個不停。先是問:老大你在是在哪學的妖法?被賞了兩個毛栗後,立刻改口問:老大師從何方仙人,此法可得長生否?一會兒又問:老大,你看小弟資質如何,可有修仙的根骨?給莫言‘以朽木不可雕也’回絕後,又憤憤不平的嚷嚷:小弟明明骨骼清奇,俊秀飄逸,怎麽就成了朽木?一定是老大你心懷嫉妒,意圖打壓……
整個剪發過程只花了五六分鍾,而在這之後,霍小海便徹底成了莫言的擁躉和信徒,處處以記名弟子自居。
“師父,您請喝茶……”
“老大,需不需要小弟給您揉揉肩?”
“表哥,您這剪發的手藝真是沒的說,小弟本有三分帥氣,硬是給您剪出了七分。此技近乎於道,小弟感佩莫名,無言以讚……”
看著霍小海蹦上躥下,馬屁成串,眾人都是哭笑不得,但是心裡也隱隱佩服莫言的手段。
莫言笑道:“小海,你要是能來宛陵一中上學,我倒是能教你一些內家功。”
霍小海眼睛一亮,道:“此法可能得長生?”
莫言笑著賞他一毛栗,道:“美得你,我還想得長生呢……”
霍小海訕訕一笑,卻忽然轉過頭看向莫曉婉,很嚴肅的道:“媽,我決定了,我要去宛陵上高中!”
莫曉婉笑道:“是個好志向,不過就憑你的學業,能考上宛陵一中麽?”她本身就是老師,知道宛陵一中是何等的難進。尤其霍小海是天海人,想進入幾百公裡外的宛陵一中,更是難上加難。當然,這僅僅是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霍小海真要是鐵了心的去宛陵一中,這座院子裡的絕大多數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辦到,甚至只需說一聲,就自會有人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但是身為一個母親,一個教師,她更希望自己未成年的兒子能以優異的學業進入宛陵一中,而不是靠著兄長或是長輩的福蔭坐享其成。
霍小海卻是很嚴肅的道:“雖千萬人吾往矣……老媽,你小看我了!”
莫曉婉忽然就有些感動,無論是出於什麽目的,兒子能說出這句話,就足以使她欣慰……
莫言心中也有些感觸,本來就是一句玩笑,卻沒想到激起了霍小海同學的鬥志。
他走近莫曉婉身邊,笑道:“小姑,你發現沒,小海真的很像你。”
莫曉婉嗔道:“說什麽胡話呢……小海是我兒子,當然像我!”
莫言道:“我不是說長相,而是說心態。”
莫曉婉一怔,隨即明白了莫言的意思。
她出身世家,但走的卻是普通人的路,如今她的兒子長大了,人生第一次立志時,選擇的是一條自我奮鬥的路。當然,孩子畢竟還沒有成年,還不懂這個社會的複雜和殘酷,但這開端總是好的,不是麽?
“哥,爺爺叫你呢……”
說話間,莫愁來到前院,她看見霍小海,眼睛不由一亮,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道:“咦,這不是小海同學麽,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了小帥哥?”
霍小海黑著臉道:“難道我以前很難看麽?”
莫愁眼睛一轉,忽然用力揉著霍小海的寸頭,笑吟吟道:“老規矩,剃頭揉三揉,不長虱子不禿頭……”
霍小海立刻躲開,怒道:“喂,男人的頭怎麽可以亂摸?”
莫愁笑得花枝亂顫,挽著莫曉婉的胳膊,道:“小姑,你看啊,這家夥聲音還沒變,就敢自稱男人。”
霍小海瀟灑的一甩頭,忽然發覺自己已是寸頭,於是順勢向上一捋,深沉道:“你知道什麽,雖然我還沒有變聲,但卻有一顆男人的心!”
他這得瑟的樣,就仿佛一顆笑彈,逗的眾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莫愁更是笑得喘不過氣來,蹲在了地上。
眼前的這一幕,讓莫言心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溫暖,是他這麽多年來從未感受到的,但是他很清楚,這種歡樂與溫暖僅僅是因為霍小海和莫愁而存在的。等莫家的其他小輩和長輩全部回來時,這裡又將恢復以往的那種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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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莫言走進莫仲陽的小書房時,房間正中的小木桌上已經有一壺溫好的白酒。
酒的香氣很濃鬱,是莫言熟悉的莫家村老白乾的味道。
莫仲陽就坐在桌子後的藤椅上,靜靜的看著自己的這個孫子。
莫言笑了笑,一屁股坐在老人的對面,道:“聞這味道,應該是村東頭老四爺的手藝。”
莫仲陽心裡哭笑不得,這個臭小子,連聲爺爺都不叫?
莫家子弟中,無論誰見了莫仲陽,都是恭恭敬敬做聆聽教誨狀,即便是莫愁,也從不會失了禮數,最多也就是撒些嬌,鬧些女孩子家的小別扭。
面對莫仲陽,像莫言這樣如此輕松,甚至有些放肆的莫家子弟,絕無僅有。
莫仲陽宦海浮沉幾十年,身上所獨有的上位者氣場,歷久彌堅,即便現在隱退了,這種氣場所帶來的壓力,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輕易承受的。
然而莫言卻是舉重若輕,沒有一絲一毫的敬畏。
這一點讓莫仲陽心中很不舒服,卻又忍不住的讚賞。人活於世,無論是身在巔峰,還是身在低谷,能真正保持不卑不亢的,又有幾人?
“莫家人中,大概只有曉婉和這小子能做到吧?不過既然來了,爺爺總得叫一聲吧?看來還是太年輕,有些事情放不下啊……”老人默默的想著,並決定,這小子若是不開口,就一直晾著他。
誰知,他這個念頭還沒轉完,莫言就提起酒壺將兩個酒杯斟滿,然後舉杯道:“爺爺,好多年沒來看你,這杯酒我敬你老人家。並祝你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想得清楚,既然選擇了回老宅,選擇了承認這份親情,那就用心扮好自己的角色,沒必要刻意的去製造矛盾和別扭。否則,還不如不回來。
莫仲陽不禁一怔,隨即啞然失笑,這小子……
喝完酒,莫仲陽道:“聽莫愁說,你給我帶了壽禮?”
莫言點了點頭,取出那枚魚形玉佩,遞給了老人。
莫仲陽端詳著玉佩,道:“這禮物有個什麽講究?”
莫言很乾脆的道:“固本培元,延年益壽。”
老人皺眉道:“誇張了吧?”
莫言笑了笑,道:“您試試就知道了,貼著胸前的膻中穴……”
莫仲陽見莫言說的認真,眉毛一揚,倒是有了些興趣,立刻就將玉佩戴在胸前。
養生符的功效從來都是即時發揮,老人坐在那裡,感受著自玉佩上流轉而出的氣息,半天沒有說話。
良久,老人才歎了口氣,道:“當年你叔祖爺爺就說這世上有此類的東西,我是不肯信的。但是現在看來……算了,不說這個了,說多了,我辛辛苦苦構築了幾十年的世界觀怕是要一夕而坍了。”
莫言卻很認真的說道:“這和您的世界觀並不違背。”
莫仲陽皺眉道:“怎麽說?”
莫言取出氣體打火機,輕輕一按,然後看著搖曳的火苗,道:“您看,如果把這東西放倒幾百年前,同樣可以顛覆很多人對世界的認知。”
莫仲陽若有所悟,道:“是啊,放到幾百年前,這就是水生火,是神跡。”
莫言道:“萬事萬物都是客觀存在的,你沒發現,並不等於它不存在,等你發現了,了解了,不管它有多麽的神奇,都可以用數據和原理去闡釋它。”
莫仲陽點了點頭,道:“我喜歡你的這種解釋, 至少在表面上,是符合科學發展論的……”
莫言忍不住笑了,老頭的一言一行到底脫離不了政治人物的本色,蓋棺定論的技能也是相當嫻熟的。
其實,他之所以和老人談論這些,是因為他曉得,以老爺子當年的身份,對自己這類人並非一無所知。更何況,老爺子當年肯讓叔祖將只有五歲的自己帶走,若說其中沒有原由,莫言是萬萬不肯信的。所以,他並不介意和老人聊一些這方面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太深,適當的說一些,可以舒緩老人的疑慮和擔心……
老人又問:“和你叔祖爺爺比,有沒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莫言毫不謙虛的道:“遠勝於藍。”
老人不禁再次皺眉,問道:“像你這樣的人,多麽?”
莫言淡淡道:“獨一無二。”
老人聞言,輕輕點頭,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莫言知道老人擔心的是什麽……的確,像自己這樣的人,不需多,只要來上十個,這個世界恐怕就得亂套了。
“所謂‘俠以武犯禁’,當年和你叔祖爺爺沒少討論這些。沒想到幾十年後,又和自己的孫子談這些……不說了,不說了,總之你好自為之就是。來,陪我喝一杯。”
一杯酒喝完,老人忽然道:“對了,莫愁的母親幫你物色了一個對象,有沒有興趣見見?”
“噗……”
饒是莫言淡定,半口酒還是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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