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這時已經沒有心情再去和莫言較勁了,人都已經丟盡了,還有什麽可說的? 他輕輕一扯莫愁的袖子,低聲道:“和梅老打聲招呼,然後和我一起回家……”
莫愁不情願道:“我不,我要跟大哥……”
話未說完,莫語就怒道:“跟什麽跟,跟他學怎麽丟人麽?”
這邊廂,兄妹倆低聲鬧著小別扭,藤架下,梅三鼎指著桌上的畫,苦笑道:“莫言啊,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你買的這幅畫,畫工雖然不錯,但匠氣太濃,距離鄭板橋的宗師意境差的太遠。聽明白了沒有,它就是幅贗品啊!”
莫言笑了笑,卻是掏出煙,問老人道:“您老抽煙?”
梅三鼎一怔,隨即笑道:“我不抽,你隨意……”
莫言點了支煙,道:“老爺子,您剛才說這幅畫是贗品,對吧?”
梅三鼎點頭道:“沒錯,它的確就是一幅贗品。”
莫言搖頭道:“老爺子,您這回……恐怕是看走眼了。”
梅三鼎見莫言說的篤定,不禁微微皺眉,仔細將畫又看了一遍……
看了半晌,實在沒看出有什麽端倪,老人抬起頭,肯定的道:“我不可能看錯,這畫匠氣濃厚,怎麽可能是鄭板橋的真跡!”
莫言笑了笑,終於說出了最想說的話,道:“老爺子,有沒有興趣打個賭?”
梅三鼎一怔,道:“打賭?”
莫言點頭道:“沒錯……您老說這幅畫是贗品,我卻說它是真跡,我們不妨就它的真假打個賭!”
梅三鼎多少有些不悅,道:“你這不是瞎胡鬧麽?明明是贗品,難道打個賭,它就變成真跡了?”
莫言笑道:“老爺子,別生氣,所謂小賭怡情,您老就當時消遣時光嘛。”
消遣時光?
梅三鼎給氣樂了,道:“你這個臭小子,我看你是故意在消遣我這個老頭子吧!”
莫言笑道:“老爺子,言重了,言重了……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煉,這幅畫的的確確是鄭板橋的真跡,您若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梅三鼎一拍桌子,道:“行,這個賭我打了……我就不信,你個臭小子,能把塊頑石變成美玉!”
莫言微微一笑,道:“賭場無爺孫,您老準備拿什麽當賭注?”
梅三鼎哼了一聲,不屑道:“這話得問你自己……說吧,前鋪後墊了這麽久,究竟看上了我的什麽東西!”
莫言聞言,不由一怔,隨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郝然問道:“您老看出來了?”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多少有些矯飾的痕跡,瞞過莫愁和莫語沒問題,想要瞞過眼前這個老人,卻多少有些一廂情願。所謂人老精,鬼老靈,梅三鼎縱橫商界、文壇、江湖幾十年,可謂奇人中的奇人,在他面前玩弄這些小花招,可謂是貽笑大方。
梅三鼎哼了一聲,道:“關公面前耍大刀,老江湖面前賣小把戲……你這些小伎倆都是我幾十年前玩剩下來的。說吧,是不是在前面的大廳裡看中了什麽?”
小伎倆被老人識穿,莫言便老實的承認道:“也沒什麽,就是看中了一塊五彩的石頭。”
“我還以為你看中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梅三鼎微微皺眉,不悅道:“一塊石頭而已,又何必費盡心思?就憑我和你叔祖的關系,你開口要的話,我能不給你?”
莫言正色道:“我要,您給,就欠下了因果。”
梅三鼎聞言,不由一怔,默了半晌,才道:“這話已經好多年沒聽過了,當年你叔祖不肯正式收我為徒,也是拿因果說事。你們老莫家……嗨,不說這個了,就依你,這個賭我打了,就拿那塊五彩石頭做賭注。”
莫言知道,這是梅三鼎惦記著叔祖當年的香火之情,有意成全自己,微微鞠躬,誠懇道:“謝謝老爺子。”
正所謂老夫聊發少年狂,梅三鼎拍拍手,索性將眾人全部招呼過來,道:“來,來,都過來……周家的那個,你也過來。”
等大家都走了過來,梅三鼎笑呵呵的道:“你們都聽見了吧,莫言這個臭小子要和我打賭,我覺得呢,獨樂了不如眾樂樂,有沒有人想要參與的?”
包括莫言在內,眾人都是苦笑,所謂老小孩,指的正是梅三鼎這樣的老人,越老就越是有頑心。
莫愁倒是不嫌亂,第一個舉手,雀躍道:“我來!”
梅三鼎笑道:“小莫愁,你買誰贏啊?”
莫愁眼睛一轉,看向莫語,道:“我當然是買大哥贏,不過……我要和二哥賭。”
莫語皺眉道:“別跟著胡鬧。”
梅三鼎聽見這話,不樂意了,瞪眼道:“莫家的老二,你說誰胡鬧呢?”
莫語哭笑不得,連連拱手,道:“對不起,老爺子,是我說錯話了。”
莫愁不依不饒,道:“二哥,你賭不賭嘛……”
莫語瞥了一眼莫言,再看看桌上那副贗品,心說這是有贏無輸的局面,為什麽不答應?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既然要參與,索性下個重注,好給小妹一個教訓。免得她以後跟著莫言後面,四處瞎胡鬧。
他輕輕咳嗽一聲,道:“小妹,你真要和二哥打賭?”
莫愁笑吟吟道:“當然啦,二哥,你不是不敢吧?”
莫語哼了一聲,道:“好吧,我就陪你賭一次。你要是輸了,從今天起,我說什麽你就得聽什麽……”
話未說完,莫愁就道:“不乾,不乾,你這賭注太缺德,憑什麽聽你的啊。”
莫語板著臉道:“聽我說完……如果我輸了,我的那輛路虎就歸你了!”
路虎?
莫愁早就盯上了那輛車,聞言,眼睛不禁一亮……
只是,她一想到萬一賭輸了,就得從此做乖寶寶的悲慘結局,心中就沒什麽底氣,於是轉身看向莫言,可憐巴巴的道:“哥,我們能贏,是吧?”
莫言笑道:“百分百!我要是你,連嫁妝都給押上……”
莫愁聞言,一咬牙,轉身對莫語道:“賭了!”
梅三鼎哈哈大笑,道:“好好,這才有趣嘛!周家的,還有那個誰……白家的是吧,你們倆呢?”
白小山難得機靈一回,道:“這幅畫是我經手買的,賭真賭假,都不合適,我就不參與了。”
梅三鼎又問周憲庾,道:“你呢?”
周憲庾苦笑,道:“我肯定站老爺子您這邊,不過這個賭注……”
莫言接話道:“憲庾兄,你要是贏了,我就幫你身後的那位朋友治好他左手臂上的傷!”
這話一出,周憲庾和他身後的保鏢都愣住了。
他的這位保鏢左手前臂不僅有暗傷,而且傷了有三四年,多方求治都沒有什麽效果。
周憲庾驚訝道:“言哥兒,你是怎麽知道他手上有傷的?”
莫言笑道:“這你就別多問了,總之,你要是贏了,我就幫他治好……”見到這個保鏢的第一眼,他就看出這人左手經脈受損,應該是與人爭鬥時,被人截斷經脈,導致氣血堵塞,勁不能達。
周憲庾無法拒絕這個誘惑……
他身後的這位保鏢跟了他十幾年,不僅忠心耿耿,而且那隻左手,也是為了保護他而受的傷。
“言哥兒,如果我輸了,你打算要什麽?”周憲庾心中已有計較,無論輸贏,都得讓莫言幫自己的保鏢治好手傷。
莫言笑了笑,看向莫愁,道:“小妹,這個機會讓給你了,如果看中了你憲庾哥的什麽好東西,就趕快提……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莫愁一聲歡呼,衝向周憲庾,拽著他的胳膊,興奮道:“憲庾哥,我要去你的公司當技術總監!”
莫家的子弟中,她的性格太過單純,是最不可能走上仕途的人,所以早早就定下了進入商界的道路。而與她同歲的莫語,此時已是進入了國家財政部的司局打熬資歷。
…………………………
藤架下,一張紅木桌上平放著眾人眼中的那幅贗品。
莫言目的已經達到,也就懶得再耽擱,取來一杯清水,站在桌前。
“小妹,看清楚了,戲法就要開始了!”謎底揭曉之前,莫言笑著提醒莫愁。
莫愁往前湊了幾步,想要看的更清楚。
莫言卻道:“往後站,往後站,當心被水噴著……”
這話剛一出口,梅三鼎心中就有靈光閃過,脫口道:“哎喲,壞了!”
眾人一頭霧水,周憲庾小心翼翼問道:“梅老,怎麽了?”
梅三鼎卻沒理會他,瞪著莫言,道:“畫中畫?”
莫言笑著點頭, 道:“薑果然是老的辣……老爺子,您高明!”
梅三鼎一拍大腿,道:“我說呢……”
微微一頓,卻又皺眉,道:“莫言啊,你不會看錯吧?這要真是畫中有畫,得請老技師來,不然會毀了下面的畫!”
莫言笑道:“放心吧,老爺子……”
說完之後,他再不耽擱,含了一口水,猛地的噴向桌上的畫。
梅三鼎見狀,心疼的眉毛直跳,道:“亂來,亂來,你這麽搞會毀了這畫的!”
他並不曉得,莫言這一口水大有講究,其中滿蘊真氣,浸透畫面時,真氣也隨著水分子均勻的密布其中!
不僅如此,莫言的本我意識也同時發動,嚴密監控著水分子浸蘊的速度……
待到水分子恰好浸入兩層畫面之間,莫言勾連真氣,輕輕在桌沿一拍!
下一刻,眾人就見畫面上猛地升起一層霧氣……
“哇,好神奇啊!”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唯有莫愁躲在莫言身後,踮著腳,大呼小叫。
霧氣氤氳,翻滾著向四周散去……
這層霧氣正是沁入畫面的清水,此時兩層畫面已被無孔不入的真氣完全割離,為了不傷害下面的真跡,莫言在抽離真氣的同時,順勢震蕩,將所有的水氣都給逼了出來!
待水霧散盡,莫言手指在畫面邊沿輕輕一搓,然後小心翼翼拈著被搓起的毛邊,輕輕一抖,再複一提……
隨著他這輕輕一提,一張意韻盎然的瘦竹圖,赫然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