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尋蹤薊苓(下)

鳳舞一離開，成大字型撞在樹上的饕餮獸，立馬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仰面而倒。龐大的軀體震的地面一顫，樹上還青澀的果子，因這先後兩次的力量，終是有一顆承受力弱一些，掉了下來，正砸在饕餮獸大大的腦袋上。

事情是這樣的。就在乾坤舟距離大樹兩三丈遠的時候，鳳舞急中生智，將饕餮獸變回原身扔了出去。於是，饕餮獸撞在樹上，榮幸的成為鳳舞的肉墊子。

“幸虧我反應快。不然，我堂堂鳳家老九，可就這麽撞在樹上掛掉了。成了三界的大笑料不說，估計老祖宗也不會收我。”鳳舞一邊晃著腦袋，甩著胳膊檢查自己，一邊嘀咕道。

確定沒什麽不適的地方後，鳳舞看向還是老姿勢的饕餮獸，抬腳踢了踢，道:“莫要裝死，快起來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莫要耽誤了大事。”

鳳舞口中的大事，可是她籌謀了許久的。事情要從鳳天夫婦與鳳舞談過祭祀後說起。

鳳舞知道，這一次，老爹老娘是鐵了心要將自己嫁了的，逃婚跑路估計是行不通了。鳳舞費勁腦汁想通了，自己逃婚不成，那就隻有讓對方退婚的道理來。想起東海水君父子連夜離開梧桐皇城那檔子事，鳳舞立刻來了精神。

鳳舞暗中用拂虛鏡聯絡愛好八卦的七哥鳳遊，兜兜轉轉從他口中套出關於自己未婚夫的一切消息。去掉邊邊角角，鳳舞整理出最重要的一條訊息:玄冥每年都會帶上小天孫白離，去薊苓山住上十天半月。

而這十天半月，恰恰都是每一年的此段時間。

得到這條訊息之後，鳳舞立馬落下拂虛鏡，還自己耳朵的清靜。又是一番籌謀後，鳳舞於今日逃出梧桐城，乘著五哥鳳無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乾坤舟，一路向著薊苓山而來。哪知路途中，乾坤舟忽然自行變小，改變方向疾馳。有著獨特弱點的鳳舞，無法駕馭乾坤舟，這才出現撞樹的悲催事故。

聽得鳳舞之言，饕餮獸發出一聲耍賴般的哀鳴。鳳舞道:“少來。若不是你主子我反應快，撞在樹上的就是你主子我了。沒懲治你個護主不力，你就該阿彌陀佛了，還敢給我討賞?”

饕餮獸又是一聲哀鳴，如銅鈴一般的大眼睛，更是眼淚汪汪的看著鳳舞。可惜，某鳳鐵石心腸的選擇無視，道:“限你一柱香的時間。”

語畢，鳳舞轉身走近乾坤舟，一副思索的模樣。饕餮獸怨念地看著鳳舞的背影，認命的起身，懨懨的邁起步子。

“小小。”一聲平日裡討厭的稱呼，此時聽得饕餮獸興奮不已，巴巴地竄到鳳舞身邊，倒是嚇了鳳舞一跳。

鳳舞笑盈盈地看著饕餮獸，道:“下次再有這種狀況，記得自覺些，把肚皮讓給我。你的脊背太硬了，硌的我好疼。”

又是一聲響，饕餮獸跌倒在地，兩眼死灰，在心中懷念著前任主子鳳無。又一顆果子掉下來，落在饕餮獸的身上，反彈了一下，一路滾到鳳舞的腳邊。

鳳舞拿起來，在饕餮獸身上，唯一一處有毛的頸部蹭了蹭。咬了一口，鳳舞立馬吐出來，道:“澀的。”話音落，那被咬了一口的果子，便成拋物線的姿態去了。

“哎呦！”

一聲輕呼，聽得鳳舞心頭一顫，看著饕餮獸，道:“不會這麽倒霉吧?”饕餮獸眨巴眨巴大眼睛，便聽得身後響起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道:“誰在亂扔東西?不知道會砸到人嗎?”

鳳舞摸了摸鼻子，回身一笑，對著眼前那小小一團藍色，極是歉疚地道:“抱歉，不知道這裡還有人的。砸到了你，

不好意思嘍！”鳳舞盡量保持最好看的笑容，可都笑的嘴角抽筋了，眼前這個小不點兒，卻是一直沒有下文。介於兩人相距的距離，超出了鳳舞視物的范圍，故而她看不清小不點兒的表情，自不敢冒然開口。

就在鳳舞想著自己有錯在先，準備再乖乖道歉時，小不點兒卻驚天動地的喊出兩個字:“娘親。”鳳舞傻了。

在鳳舞有記憶的十幾萬年裡，她的稱呼倒也不少。為人子女，老爹老娘叫她“小九”。為人妹妹，惹毛了八個哥哥，便換來他們直呼其名，或是一句“臭丫頭”。

上東荒的子民們尊敬她，稱她為“聖姑”，被自己嫌棄，後來就改成了“姑娘”。因為父親在四海八荒的地位，此號亦傳至四海八荒，成了對她的尊稱。

而去了斧魂那裡討酒喝，鳳舞便被斧魂含笑摸著頭，喚一聲“丫頭”，或是前面加上“鳳家”兩個字。就是自己打著五哥的旗號胡混的時候，也是被朋友稱作“五少”。小不點兒的這一聲“娘親”，卻是令鳳舞徹底的懵了。

鳳舞還在拚命的搜腸刮肚， 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生過一個孩子時，隻覺衣襟一緊。鳳舞低頭，那團藍色的小不點兒，已然撲到自己的腿上。

小不點兒看來不過凡人的三四歲大小，堪堪及鳳舞的大腿根處，小手死死地拽著她的衣擺，一聲聲喚著“娘親”。就算鳳舞視力不佳，但如此的距離，這孩子的模樣，倒也看清了七八分。

上眼便是小不點兒那如同糯米團子的小臉兒，額間的一點殷紅。頭上一左一右，以金絲繩綁起兩個包子發髻。金絲繩兩端各綴著一粒指頭大小的，翠綠色琉璃珠，一晃一晃間，發出幾聲脆響。

珠滴狀的殷紅胎記，配上翠綠色琉璃珠，襯得小不點兒的小臉兒，愈加的白皙粉嫩，煞是惹人憐愛。若非此時情形不對，鳳舞真想伸手掐一掐，再咬上一口不可。

“娘親，你怎麽才來找離兒啊?娘親到底跑去哪裡了?離兒和父君找了娘親好久好久，四海八荒，我們找的好辛苦。娘親……”

小不點兒哭的好不淒慘，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淡金色的淚水。

父君?金色眼淚?鳳舞急忙忙蹲下身來，仔細查看小不點兒的眼睛。果然，自己的視力這一次倒是給了面子，沒有看錯那眼淚的顏色。

鳳舞急聲問道:“你是天族的?”小不點兒點頭，抽著鼻子應聲。鳳舞心頭一緊，抬手觸上小不點兒的眼睛，指尖接到了因為點頭而滑落的一滴眼淚，輕柔地問道:“小不點兒，你多大了?”

小不點兒撇撇嘴，答道:“娘親忘了嗎?離兒已經三百歲了。父君帶著離兒，找了娘親三百年，終於找到娘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