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惡漢被滿嘴的汙水嗆醒，意識恢復之後他發現自己被人抓住頭髮摁在了路邊的汙水溝裡。

　　“醒啦?”

　　聲音和煦輕緩，可聽在惡漢耳中確如晴天霹靂。他坐在地上雙腳亂蹬不住後退，猛地驚叫道:“魔鬼。”

　　“哪兒有什麽魔鬼。在老百姓眼中，你們這些持刀搶劫的流氓才是魔鬼吧。”

　　周彥靖跟隨著他向前走了兩步。

　　“不要過來。”惡漢亂蹬著雙腳，就像是雙腿在不受控制的痙攣，如此無力的動作顯然無法拉開他與周彥靖的距離。突然，他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股力氣翻身爬了起來，但隨即便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求求您，饒了我吧，我就是個不長眼的混混，你就當放個屁把我放了吧。”

　　“別緊張。”周彥靖的聲音很溫柔，生怕嚇到他似的，“流氓混混也應該有骨氣有追求，我會幫助你的。”

　　“你幫我?”

　　惡漢抬頭看了看面前這張憨厚老實無害的宅男的臉，一頭霧水一臉茫然。

　　“嗯，怎麽，你不相信我?”

　　“信，信，你說什麽我都信。”

　　“很好。要做一個有前途的流氓，不但要有眼色，還要懂分寸識大體審時度勢，更要狠，不但要對別人狠，對自己也要狠。”

　　“什麽意思?”

　　“你不懂嗎，比如做錯了事情就應該受到懲罰，這樣以後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你知道今天犯了什麽錯誤嗎?”

　　“我今天瞎了眼不應該得罪您。求求您，放了我吧。”

　　“我的性取向很正常，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留著你又能幹嘛?所以請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安全離開。”

　　“謝謝，謝謝。”

　　“不過，你今天犯了很多錯誤，其中最關鍵的一點，是你既然已經選擇了持刀搶劫這種重罪，卻沒有選擇正確的目標。”

　　“是是，是我瞎了眼得罪了您。”惡漢又重複了一句。

　　“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你冒著可能被判十幾年徒刑的風險去搶劫一個身上不過幾百塊錢的窮學生，不值當啊，付出與回報對等才是值得做的事情。你是不是覺得搶一個無依無靠的窮學生風險會比較小?錯啦，搶誰都一樣，區別只在於成功和失敗。當然，搶劫的過程成功不叫成功，事後沒被抓住才叫成功。你搶劫一個窮學生那叫危害社會，事後敗露被抓的風險相當高。但你搶劫一個貪官，他們連報警的膽量都沒有，那該多安全啊。如果你再捐出一部分錢去做善事，那麽你的行為就叫除暴安良，你對這個社會就是有貢獻的人。貪官剝削百姓後是不會去做善事的，他們才是大惡，對社會隻有危害。現在懂了嗎?”

　　惡漢點點頭，但依舊一臉茫然。

　　“我能跟你說這麽多是因為你剛才並沒有用刀捅我，你要是真的為了幾百塊錢拿刀捅一個無辜的良民，那你現在已經變成一灘爛泥匯入這街邊的下水道了。”

　　“是，是。”惡漢猛然一驚，不住地磕頭，心底卻多了一份慶幸。

　　“好，你願意因為做錯事而接受懲罰嗎?”

　　“啊！?”惡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面前這張溫和無害的宅男臉，突然激靈靈一個冷戰，“我願意。”

　　“很好，孺子可教也。現在，撿起你的那把折刀將自己左手食指的指甲蓋挑了。”

　　惡漢聞言如被電擊全身抖個不停。

　　“很害怕嗎?我又不是讓你切下自己的手指，你怕什麽，指甲蓋掉了還是會長出來的，可手指或者腦袋掉了，就沒有機會長出來了。”周彥靖的話語極其溫柔，就好像情人在耳邊的低聲旎語，“做一個有前途的流氓要學會審時度勢，難道你現在還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嗎?”

　　惡漢咬了咬牙，右手哆哆嗦嗦拿起折刀，顫顫巍巍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左手食指。

　　“等一等。”

　　惡漢剛長舒一口氣，以為對方饒了自己，卻發現他遞過來厚厚一本書。

　　“用牙咬住，別發出鬼叫打擾了別人。作為流氓，做事要乾淨利落，否則怎麽會有前途。”周彥靖溫柔的摸了摸惡漢的頭頂，“我看好你哦。”

　　這是巨大的精神折磨，世間沒有多少人有勇氣對自己下狠手。

　　但當惡漢直視著周彥靖的雙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令人心膽俱裂布滿殺氣噴吐著怒火的魔鬼的眼睛。

　　他將書本咬在口中，右手折刀對準左手食指，一咬牙一瞪眼，猛一用力……

　　“哼……”

　　隨著一陣鼻腔發出的悶哼，一片血淋淋的指甲蓋落在了雨後濕潤的水泥地上，血絲順著水流蜿蜒向前，仿佛帶著某種罪惡最終匯入了肮髒的下水道。

　　“把指甲撿起來保存好留個紀念，它會提醒你少犯錯誤。以後記著隨身帶點兒紗布和傷藥，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掉片兒指甲比挨兩刀輕多了。 ”

　　惡漢滿含熱淚用力點頭。十指連心，掉片指甲可比挨兩刀疼多了。

　　“你叫什麽名字?”周彥靖從惡漢口中取回語文課本，問道。

　　“李浩。”

　　“在這片兒跟著誰混呢?”

　　“義合堂的天揚哥。”

　　“你的電話?”

　　周彥靖按照李浩說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通了之後便掛斷了。

　　“我叫周彥靖，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名字，畢竟我本來應該是你的打劫目標。”周彥靖取出錢包當著李浩的面打開，“看看，就五百塊錢，真心犯不著你動刀子。”

　　他將五百塊錢全都取出來塞到李浩的上衣口袋，“找家醫院打針破傷風和抗生素，別感染了，膝蓋上的傷應該問題不大，我沒用力，抹點兒紅花油貼塊膏藥。今天的事跟誰都不要提，記住，口風緊的流氓比較長壽。如果有發財的好事我會給你打電話，你要是膽敢躲著我，無論你躲到哪裡，我都會把你找出來親手撕成碎片一口口吃掉。”

　　周彥靖拍了拍他的肩膀，背起書包朝巷口走去。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道:“向你透露我個人信息的人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處理。出去的時候自然一點，要像打劫成功那樣得意洋洋，演技也是流氓的必備技能。找醫院最好到別的區找遠一點兒的，做事要學會用心，不要凡事都讓我教，要學會學習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