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矛盾吧。”

　　方濤的思緒有些紛雜，聽到她說話下意識地剛想點頭，突然心中猛地一怔，他不明白她想要說什麽，於是問道:“您是什麽意思?”不知不覺中他用上了敬語。

　　紅寶石般的小嘴再次微微開啟:“你今天這套服裝大約三萬左右，看得出你對這次會面的重視。你今年二十九歲，按道理說應當真是追趕潮流的時候，可你的西裝的款式並非時下年輕人中流行的韓國款而是意大利款，襯衣和領帶無論是質地款式價格色彩都與西裝搭配得體。服裝能看出一個人的品味，你可能買不起英國或者意大利的純手工西裝，但你卻看不上韓款西裝。你戴了手表，一款黑色面板金屬表鏈的勞力士，和你的服裝以及氣質搭配得很貼切。這塊表價值應該五萬左右，與一款價值百萬的勞力士從外表看起來很像，你可能買不起百萬的勞力士，不過還好，五萬的勞力士也是真的勞力士。你開的車是別克君威2.0，黑色，應該在二十五萬左右。君威的懸掛偏軟，提速也不很快，駕駛和操作感並非特別刺激，論駕駛的感覺同檔次車比不過本田雅閣，但如果坐在後排，在同檔次車裡卻是最舒適的。君威就是取了個君臨天下的意思，幾乎所有買這輛車的人都是坐在後排座位上。你沒有買雅閣卻買了君威，是不是很希望有專用司機在前面駕駛而自己坐在後排。我了解了一下你之前的收入，除去了這些開銷應該所剩無幾。將所有收入都置辦在外表上，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你內心的矛盾。”

　　“很多人都將錢置辦在外表上，這並不能說明什麽。”方濤笑了笑。

　　“一個人把所有的錢用來安家說明他想穩定，如果用於創業說明他想拚搏，而用於置辦外表說明他想賭博，這一點在女孩子身上更為突出。”

　　“可我並不想賭博。”方濤又笑了笑，只是有點勉強。

　　“你不是想賭博，”玥玥的眼神仿佛穿過了太陽眼鏡並且穿透了方濤的心，“你只是自卑。”

　　玥玥的話仿佛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擊中了方濤，讓他全身猛然一震。

　　“中海是個非常容易讓人產生自卑感的地方，你不是中海本地人，中海的房價太貴了，除了房價，還有中海的少女以及她們的媽，所有這一切輕易就能讓一個外地的普通男孩自卑到崩潰。中海的女孩十二歲就比外地二十歲的女孩還要精明，她們輕易就能通過一個男人的服裝配飾判斷出他的身家，將以貌取人這種特異功能發揮到了極致水平。說實話，你穿成這樣眼光高一點的都未必能看上，更何況不穿成這樣。以前受過傷吧，因為自己是外地人，總是被本地人瞧不起。哦，說不定還談過一個本地女孩，後來因為女孩或者女孩的媽的原因被人家踢了，因此而自卑，把錢都花在了外表上，生怕別人看不起你。你現在的情況嘛，找本地女孩害怕別人知道你沒有房子看不上你，找外地女孩嘛又覺得自己有點像成功人士所以看不上別人，所以至今二十九歲依舊沒有女朋友。是不是特渴望想成為成功人士，出入億萬富豪才能參加的俱樂部，然後將那些物質的中海女孩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為多年遭受的屈辱好好出口惡氣。整天想著這些事情並為此較勁，還說自己不矛盾，不矛盾你幹嘛不把身上的行頭換成房子的首付找個善良的不那麽物質的好姑娘哪怕不是很漂亮但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你，然後像平常百姓那樣踏踏實實過日子呢。哼，心裡的自卑還沒有消退啊。其實沒關系，自卑也是發奮圖強的動力源泉。別緊張，放松一些，千萬不要因為看到他們兩個一副窮酸樣卻能開一家幾百萬的公司而心理扭曲哦。而且，你也別太在意，我只是在胡說八道，因為我們都是沒有頭腦的小屁孩。”

　　玥玥嘴角的弧線微微流露出一絲冷酷。

　　“沒事，別緊張，她的話有點刻薄，我會批評她的，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才對，一點禮貌都不懂，太不像話了。來，喝點兒水。”樂樂主動站起身來遞給方濤一瓶水，“玥玥是我的女朋友，其實你真沒看錯，我和小靖真沒錢，錢都是玥玥出的，股份也都是她讓給我們的。方濤先生，你還是相當有眼力的。”

　　方濤起身接過水瓶打開喝了一口，這才說道:“對不起，是我先前太沒禮貌了。”

　　“哪裡，正式場合我們未著正裝也算不上對你的尊重。”樂樂笑了笑，“不過還請你見諒，說實在的我和小靖雖然都是中海人，但都屬於中海人中的土老帽，你身上的這些高級裝備我們一件也不認識，更是從未穿戴過。我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並非所有中海人都那麽牛氣。而且，雖然沒那麽牛氣但並不妨礙我們去追求女孩子。不過玥玥不是中海人，中海的女孩子的確不好追，呵呵，你知道的。”

　　樂樂的話語和笑容讓方濤心裡舒服了很多，他也笑了。

　　“既然沒事了，那麽，接下來由我來說幾句。”樂樂說道。

　　“您請說。”方濤放低了姿態。

　　“我想說說在獵頭公司送來的那麽多資料裡我們為什麽會選擇首先與你見面。”樂樂保持著微笑，“你是AH省人，距離中海不遠，大學學的是國文，畢業後來到中海發展。剛開始你並沒有應聘文職工作而是選擇了當業務員，這是份辛苦的工作，但無疑是份有挑戰的工作，需要與不同類型的人打交道，學國文的很少會應聘這種工作。在早期你曾換過兩家公司，在第三家公司你呆了近三年，可能就是在那裡你喜歡上了一個姑娘，也可能就是在那裡你受過傷，呵呵，這都是我猜的。離開那家公司後你進入了一家同樣也是新創辦的公司，在裡面呆了兩年，然後你再次跳槽到了現在這家比較有規模的公司，但與以往不同，這次跳槽你不是一個人，而是帶了一個小型營銷團隊一起跳的槽。今天，你來到了我們的公司。可能是因為當初那段感情經歷讓你看清了這個世界，你變得沉穩而多謀，不僅僅是做業務，而且是在做人脈做渠道，一個業務人員只要有這兩項永遠的不會失業，到哪裡都會大受歡迎。但是，中海這個地方，想不斷往上爬絕不簡單。你當初加入的那家新公司規模不大，不能滿足你的胃口。你很聰明，在那家公司裡除了業務還學會了管理，於是你成功的帶走了一個團隊並以此為資本進入了一家規模大一些的公司。但是，在這家公司你發現，你也就只能做一名業務經理不可能再高了。又不是CCTV或者鳳凰衛視這類有電視台的巨型文化傳媒類企業，普通的文化傳媒公司能有多大，一名業務經理年薪二十萬說明這家公司的盈利能力已經很不錯了，畢竟除了工資業務人員重要的收入來源是業務提成，但這距離你心目中的成功人士還差得遠。 中海是個很有意思的城市，從億萬富翁到每月只有兩千多元工資的人都在這裡生活並且都能活下去。供樓養車談女朋友，想要過上有品質的生活年薪起碼需要五十萬，你需要更上一層樓，應聘CEO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很可惜，中海又是個很可笑的地方，應聘大企業別人首先看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學歷，你的學歷太普通了，既不是名牌大學又不是對口專業，無論你如何努力進入大公司當CEO的概率基本為零。當然也不是絕對為零，至少若是你有幾年當CEO的成功經驗，還是有機會在下次跳槽的時候進入大公司擔任高層職位。之所以想來這裡，不僅是因為我們公司是一家新開的公司，你可以在這裡大展拳腳，關鍵是公司的注冊資金有八百萬，這對一家實體制造企業可能不算什麽，可文化傳媒公司最低注冊資金只需要三萬，八百萬真的可以給你一個廣闊的空間，為你積累更多經驗，這樣下次跳槽資本將更加雄厚。來到這裡後你更加滿意，因為你面前的三個股東都只是高中剛畢業的小孩，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甚至沒有真正接觸過社會，你只需要用言語打壓一下，就能讓這些孩子明白學生才是自己的身份，至於這間公司，就交給你就好了，薪酬當然更是要滿足你的要求。三個拿著父母錢出來玩的富二代，連成本核算是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發工資應該發多少了。總之，什麽都聽你的就對了。方濤先生，是不是這樣。”

　　樂樂聲音不大語氣平靜自始至終眼神沒有離開過方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