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畫的很不錯,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因為尺幅偏小,所以正常價格在八十萬左右,超過一百萬就有些偏高了。
但周一鳴看著左上角的一行上款有些猶豫,因為這個款識是這麽寫的,“丙戌年嘉平月裙姊清屬,蜀中張大千爰。”
蜀中張大千爰沒什麽稀奇,張大千只是他的署名,爰是他的老師曾熙為他起的名字,張大千經常這樣落款,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讓周一鳴遲疑的是那個裙姊的身份,這位裙姊到底是誰?
像張大千齊白石這種賣畫為生的高產畫家,經常給陌生人作畫,所以每一幅畫到底是畫給誰的,肯定不可能全都辨識清楚,而且以前用的都是字號做稱呼,更難查詢,除非很有名氣。
裙姊這種名號不像名號,名字又不像是名字稱呼確實是沒辦查找這畫的原主人。一般情況下人們也就不再追究了,因為根本沒辦法追究。不過這樣一來,這畫的價值肯定要貶值,畫給名人的跟畫給普通人的,那畫的附帶價值肯定不一樣。
正常情況下周一鳴也不會太過深究,只要畫是對的就行,也沒多少人會真的去研究這畫的來歷。但“裙姊”二字卻讓周一鳴想起了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那就是京劇泰鬥梅蘭芳先生。
梅蘭芳這個名字大家都非常熟悉,但這只是梅先生的藝名,他的正式姓名是梅瀾,又叫鶴鳴,但一般人都不太清楚,梅先生的小名或者說乳名就是裙姊。
所以在看到裙姊那兩個字的時候,周一鳴下意識的想到了梅蘭芳。
當然,能想起梅蘭芳,不光是老道士留給他的那些信息發揮了作用,更重要的是周一鳴本身也特別崇拜梅先生。別忘了周一鳴也是梨園出身,雖然混的只是鄉村裡的草台班子,但梨園無貴賤,入了行就是梨園的同行,拜的都是同一個祖師爺。
所以周一鳴下意識的就想到了乳名裙姊的梅蘭芳。
再一琢磨,周一鳴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因為張大千和梅蘭芳這兩個人看上起似乎不可能產生什麽交集,但實際上兩個人的年齡隻相差五歲,而且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梅蘭芳除了是梨園大家之外,本身也非常喜歡字畫。
在現在的市場上,梅蘭芳的作品,一平尺都能叫到十萬左右呢。
而且想到有關梅蘭芳和張大千的一些故事,周一鳴更加肯定這個裙姊就是梅蘭芳。丙戌年是一九四六年,也就是民國三十五年,當時梅蘭芳在北平,而張大千同樣也在國內舉辦畫展,而且正好在十二月從滬市回到北平。
以張大千和梅蘭芳的交情,兩個人肯定要好好聚一聚,這樣一來,這一幅畫的來歷和傳承就都清楚了,再沒有任何疑問。
只是這個價格肯定不能按照普通作品來估計,要是真拿到市場上,點破了這一層窗戶紙,告訴大家這是張大千專門給梅蘭芳畫的,那這畫的價值可就沒辦法估量了。
張大千在畫壇是擎天巨臂一樣的存在,是影響了整個世界的大藝術家沒錯,但梅蘭芳一點也不差啊,在國內的地位那就不用說了,在世界上在表演藝術領域裡,地位甚至還要超過張大千。
要知道梅蘭芳是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萊希特並稱為世界三大表演體系的存在,在當時的表演藝術圈內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外國人談起京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梅蘭芳,甚至將梅蘭芳當成京劇的代名詞,就像把李小龍當成功夫的代名詞一般。
這樣一幅畫,由畫壇巨匠畫給梨園泰鬥,這個價值可就不同了。
可惜,還是比不上張大千畫畫,梅蘭芳題字的扇面,記得曾經有過那樣一幅小小的扇面,拍賣價就在二百多萬,接近三百萬的樣子,而且還是在差不多十年以前,而且還只是一副小扇面。
不過這一幅畫也不錯了,他自己估價一百五十萬左右,甚至可能會更高,即便是超過齊白石的那幅畫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一幅畫帶有更強的名人效應,真的沒辦法以常理來判斷。
“小周,這畫不對嗎?”劉曉雅看到周一鳴看著張大千這幅畫發愣,連忙問到。
周一鳴回過神來搖搖頭,“不,沒有問題,可以進行公證了。”
“小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這時劉曉雅的男朋友在一旁皺著眉頭有些不悅的問到。
劉曉雅見狀連忙扭頭解釋,“何安,這是我付給小周的酬金,他會協助對玲兒進行治療。”
“他?”被劉曉雅叫做何安的聞言臉色更是難看,“小雅,這年頭騙子多的很,你可不要上當,自閉症是世界性的難題,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確切的病因,更別說治療了,再說他是醫生嗎?你怎麽能隨便相信別人,而且隨手將這麽貴重的古畫送給他?”
“但是玲兒對他真的有特別的反應,還會跟他打招呼開口說話,”劉曉雅焦急的解釋到,顯然還是比較在乎這個叫何安的男人的。
不過周一鳴卻從剛才的話裡大概琢磨出來了,這個何安跟劉曉雅的關系似乎還沒到某種程度,連昨晚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也就是說劉曉雅並沒有跟這個何安住在一起,要不然昨晚劉曉雅請他協助治療玲兒的事,這個何安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這裡,周一鳴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暗暗松了一口氣,隨即暗暗笑了起來,難道自己對劉曉雅還產生了某種想法不成?不過細細一想,劉曉雅確實是個美女,而且年齡也不算大,估計還不到三十的樣子。
周一鳴在胡思亂想,那邊的劉曉雅跟何安兩人個卻發生了一些小小的爭執,因為何安堅決不同意將兩幅珍貴的古畫當做酬金送給周一鳴,一口咬定周一鳴是江湖騙子,是趁機騙畫的,見劉曉雅態度很堅決,又說可以換成房產什麽的,古畫太珍貴,價值沒辦法估量雲雲。
那何安的口才也挺好,原本態度非常堅決的劉曉雅竟也開始猶豫起來,似乎打算真的遵從那何安的建議,將兩幅畫換成別的東西。
周一鳴見狀暗暗皺眉,他願意幫助劉紫玲,一個是看小姑娘可憐還有畫畫的天分,再一個是真的看在那兩幅畫的份上,如果不是那兩幅畫,他怎麽可能把那麽多的時間放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兩個人非親非故的,雖然聽上去一天只有兩個小時,但算上來回路上的時間以及其他連帶耗時,也挺麻煩的。
如果單純的說錢,他周一鳴現在有了造化玉筆,想賺錢還需要發愁?四五百萬的現金他還真不怎麽放在心上。而張大千和齊白石的畫,雖然價值也就三四百萬的樣子,但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東西,這才是他同意的主要原因。
為了這兩幅畫,哪怕一年裡什麽都不做周一鳴也願意;但如果換成現金或者其他東西,別說一年,就是三個月他都要考慮一下。
所以周一鳴在看到劉曉雅遲疑的時候,不等劉曉雅開口,果斷的站起來,“劉姐,這場合我恐怕不適合留在這裡,這事兒你們自己先商量,等你們之間有了結果,咱們再談,”說完轉身就走。
周一鳴說是再談,但實際上他的態度非常強硬,這話和這動作就是告訴劉曉雅,條件不能變,要是改變了條件,那他的態度也非常明確,轉身就走,不廢話。
因為劉曉雅當初為了讓周一鳴幫助劉紫玲, 開出的條件就是兩幅畫,本意就是用兩幅畫來引誘周一鳴,因為她非常清楚這兩幅畫對真正的藏家有多大的誘/惑力。
要是在這個時候改了談好的條件,那把他周一鳴當什麽了?釣魚的時候還要掛點魚餌呢,他周一鳴這條魚還沒上鉤,就急急忙忙的把魚餌給換掉,糊弄鬼呢這是?
再說兩個人本來就沒什麽交情,這事兒就是一樁公事公辦的私人交易,所以周一鳴完全沒有什麽心裡負擔,轉身就走。至於劉紫玲,可憐是可憐,但天下可憐的兒童多了去了,比劉紫玲更可憐的也多的是,他就是想獻愛心也不需要盯著劉紫玲不放手,對不對?
周一鳴一走,兩個公證員也傻眼了,這叫什麽事兒嗎?見劉曉雅和何安還在爭執,感覺也不自在,說了一聲抱歉之後同樣轉身出門了。
看到這裡,劉曉雅呆了一呆,然後對何安低聲吼道:“我的事兒不要你管!”說完轉身追了出來,先安撫住兩個公證員,然後又趕緊追上周一鳴,“小周,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好,不過你放心,家裡的事兒還是我做主,咱們談好的條件不會改變,這就可以進行公證。”
周一鳴等的就是劉曉雅這句話,見她態度誠懇,於是點點頭,“好。”
一行人重新回到別墅裡,兩個公證員做記錄,建立檔案,0拍照錄音錄像等等開始忙活起來,不過就在準備簽字的時候,何安從樓上走了下來,一臉嚴肅的高聲喊道:“這字還不能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