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吏用渾濁的眼珠子,瞪著王秀看了一陣,才歎道:“你和潑皮打鬥,又和命案牽扯不清,怎能參加解試?”
王秀臉色一變,道:“命案?我與命案毫無乾系,這件案子早已判完,怎麽縣學又老生常談?”
“你雖然無罪,但凶徒不曾捉拿歸案,你和凶徒高升還是有牽連的,在縣尉那裡還有備案,又怎麽能說了事,還是等高升被捉拿歸案,縣尉大人銷了案再說。”老書吏看了眼王秀,目光中有些許愧疚,低頭記錄名單不再說話。
再不明白那就是傻瓜,王秀算是明白了,縣尉在裡面搗的鬼,至於那家夥想幹什麽?再明顯不過了,無非是把有琴家的惡氣灑在他的身上,誰讓那天出事的時候,他和有琴莫言在一起,誰讓他們兩家走的近,更何況有琴莫言常來他家,黃泥掉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了。
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喪心病狂打壓人,這樣的官吏最可恨。各位,不要以為一點點小事,不就為了解試嘛!但這是讀書風氣最盛的時代,沒有比阻擋人前程更卑鄙的了,沒有比毀人前程最可恨的了,在讀書人眼中,擋他們前程要比殺父奪妻之仇還要不能忍受,絕對的不死不休。
“原來是高升殺人的事,怎麽可以牽連大郎呢?這也太不像話了。”張啟元一臉正色,站出來憤憤地打抱不平。
陸天壽冷笑盯著王秀,他知道張啟元絕沒那麽好心幫王秀說話,神色間更加幸災樂禍。
王秀知道老書吏口氣雖然不善,但隱隱有好意,或許是曾經賄賂他些錢財,拍過他馬屁,暗中提醒他此事牽連縣尉。
事已無法輕易挽回,糾纏是沒有用的,老書吏隻管登名造冊,別的屁用沒有,他搖了搖頭,向老書吏拱手道:“學生告退。”
老書吏在王秀退出去時,抬首看了眼王秀背影,輕輕地一歎,對張啟元、陸天壽沒好氣地道:“你二位怎麽還不走。”
張啟元和陸天壽出來,陸天壽就笑道:“活該,他王秀想要翻身,門都沒有,竟然得罪縣尉大人,他可真有本事。”
張啟元冷靜很多,沉吟道:“恐怕,其中很有蹊蹺,高升殺人我也聽說了,按說王秀不該牽扯。”
“管他那麽多,不能讓王家翻身,需要著力打壓才行。”陸天壽狠狠地道,陸家與王家悔婚,又在張家前吞並王家,可以說是不死不休,他最不希望王家崛起。
張啟元用看白癡的目光,冷冷掃了眼陸天壽,道:“何老道是鐵心結好王家,他又沒有店面,你怎去打壓?難不成要闖入人家宅院裡。”
陸天壽臉色一滯,無話可說,你借機打壓可以,在街市找人晦氣也行,但進入人家宅院尋事,可就是兩回事了,就算人家把當場你殺死,也落不下罪名。
“王秀得罪縣尉,想要功名,恐怕幾年內是不行了。”張啟元一笑,就是翻身又有何用?取不了功名,一樣的要低他一等,就算有幾個破錢又能怎樣?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天壽才松了口氣,說實話他心裡很恐懼,怕王秀翻身報復,張啟元的淡定給了他一些自信,獻媚地笑道:“張兄之言大善,王秀也就是在小縣城裡撲騰,咱們看戲就是。”
張啟元恢復了溫文爾雅的風度,很瀟灑地搖著折扇,邁著小方步慢慢出去。
陸天壽自動慢了一步,臉上閃過怨毒的色彩。
王秀越想越是憋屈,卻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人家是官自己是民,富不與官鬥,民不與官爭是有道理的,他處處能掐著你,你又能怎樣?
去知縣那裡理論?得了吧,不要說人家縣太爺理不理會這芝麻綠豆事,單憑和高升有牽連,只要是稍稍偏向縣尉,也讓你無言以對。
人家都是官,再怎麽樣對外也是官官相護。
“大哥回來了,娘做了一鍋鮮魚。”王卿苧笑眯眯迎上來,如今有幾個小廝榨甘蔗製糖,黑糖脫白卻由她和有琴莫言一同來完成,相對輕松了許多。
王秀情緒有點低落,道:“大姐,我先回屋歇會。”
“怎麽了?”王卿苧心細,發覺兄弟有點不對勁。
“沒、沒什麽。”王秀急匆匆就要走。
王卿苧一把沒拉住王秀,緊跟緊地來到王秀房間,疑惑地道:“不對,肯定有事瞞著我,趕緊跟姐說。”
王秀礙於王卿苧的不斷追問,只能把事簡要說了,只不過把事變了個調,沒有說有琴莫言的緣故,臨了還叮囑道:“千萬不要讓爹娘知道。”
王卿苧自然明白厲害,她雖是心下震驚,卻還是頷首道:“這是當然,但總得想個法子,畢竟瞞不太久。”
王秀點了點頭,凝重地道:“我再想想辦法,總會有法子的,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小事而已。”
王卿苧‘哼’了聲,咬牙切齒道:“太可恨了,抓不住高升拿你出氣,簡直是個貪官。”
王秀一陣無語,這怎麽和貪官攪到一起了,大姐還真是人才,當下道:“大姐,放心吧,沒事的。”
“險些忘了,娘讓我給李大娘送魚湯,我得去了。”王卿苧相信弟弟有辦法渡過難關,也不過份擔憂。
王秀在屋裡來回度步幾番,忽然來到書案前,打開一個小木盒子,拿出厚厚的一疊紙張,一頁一頁地翻著看,嘴角掛上一抹諷刺意味地笑,自言自語道:“權力、權力,權力真的是太好了!”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飯,連王成的心情也好上許多,胸中鬱結全然散去,王卿苧笑聲不止。
飯後, 王成把王秀叫到客廳正堂,由於半響才道:“你的書讀的怎樣了?”
王秀還摸不到頭腦,道:“孩兒不敢說多好,通曉而已。”
“嗯。”王成撚須點頭,此時的兒子在他眼中,簡直令人滿意極了,溫聲道:“盡力而已,要實在不行還有後年,總歸有黃甲題名之日。”
王秀驚訝地咽了口唾液,低聲道:“爹放心。”
“那個。那個。”王成猶猶豫豫,在王秀詫異的目光中,似乎下了很大決心,道:“上次,你原先說的那個淋浴,可有再做出來。哦,我是說。”
王秀一下明白老爹的意思,合著沒他什麽事,面子上過不去,想要找點事來做做,看來是看上淋浴裝置了。
“也沒有太大難處,不過正像是製糖,先期要防備別人盜用,只能分批分地製造機括。”王秀說都這裡,不再向下說去,若是再說恐怕王成難堪。
果然,王成臉色很尷尬,慢慢點頭道:“這個為父自然明白,你也是分身乏術,這個。”
王秀急忙道:“我這就把圖紙拿來,爹今天就能去辦,不過天氣炎熱,先做好了,還要等到入秋才行。”
王成一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
王秀無話可說,時至今日,黑糖脫色技術的應用,已是劃時代意義,他掙了個缽滿盆溢,小小的淋浴裝置,並不放在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