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形勢發生很大變化,雙方堅兵利馬,磨刀霍霍,雖說沒有正式毀盟宣戰,卻也就差撕了那張遮羞紙張。
不過,邦交真的跟過家家一樣,你就算打起來,也不影響使臣來回談判,哦,應該說是扯淡,誰誰佔據道德的高峰,指責誰誰敗盟,為世人所不齒。
這不,張通古又來了。
這廝來的也真是艱難,任何人都不懷疑,南北絕對要爆發生死較量,宋軍的大規模入侵在即,大宋行朝要的,大金朝廷給不了,不少金軍將帥認為只能死戰,沒有任何回旋余地,沒有必要再惺惺作態,大敗大宋行朝的北侵,一切就有的談了。
不過,兀術卻力排眾議,才有了張通古的南下,張啟元在北上途中遇到張通古,曾說:“郎君請大人南下,並非對南朝有任何希望,而是要早就輿論的優勢,譴責南朝北侵,張君要謹慎再三,千萬不要觸怒王文實,這廝可是心狠手辣。”
張通古並不以為然,在他看來王秀固然強勢,卻沒有傻啦吧唧的斬殺使臣,就算大宋行朝勉強支撐,王秀對他嬉笑怒罵時,也不沒有見動殺機。
南北局勢固然發生變化,卻沒有到哪個佔絕對優勢程度,他就算據理力爭,也不外乎被奚落,張啟元明顯和王秀不對付,有上眼藥的嫌疑。
他也能理解張啟元,任誰被逼迫到惶惶如喪家之犬地步,也會對仇家惡意誹謗。
王秀沒有心思去理會張通古,竟然請熱辣公濟迎接,這玩笑開的頗為諷刺,讓張通古哭笑不得,你還能不能再損點。
當年,熱辣公濟被大宋行朝扣押,李仁孝戰死夏滅,他
堅持為夏主服喪三年,不願受大宋行朝官職,經過王秀的勸解,才被劉仁鳳聘入玉泉山。
教了兩年書卻深感大宋行朝蒸蒸日上,看到杭州的繁榮,還有不斷擴大的港口,南來北往的商船,還有那琳琅滿目的商品,都是曾經大夏所未曾有的。
更讓人震撼的是,玉泉山研究院的發明,簡直就是衝擊他的思維,看到百姓忙忙碌碌卻又安居樂業,有感自己猶如井底之蛙,逐漸轉變了思想,接受士人為天下非家國的論調。
去年,他接受了大宋行朝的封賜,以寶文閣直學士,出任禮部侍郎,當王倫垂垂老朽之際,學院派官員尚在員外郎階層,他填補了邦交的斷層,這不正要又對上了張通古,也算是兩對冤家。
王秀沒有理會張通古,理由非常簡單,他已經卸任兩府,不過是朝廷的率土節臣,怎麽能私自會見女真人的使臣?理應由禮部侍郎迎接洽談才是。
這個玩笑開的實在有趣,還讓別人說不出道道。
不過,他也沒有完全的放松,開始就把文章做足了,讓熱辣公濟領著張通古,一路路過大宋精銳防區,那是第十一行營的駐扎地域,還有正在北上的校閱鄉軍各部,兵甲尤為鼎盛。
張通古眼看一列列龐大的戰車,一件件精良的器械,目光炯炯的將士,神色尤為複雜,暗歎大宋行朝今非昔比,恐怕這場戰爭絕難避免。
他是堅決的南下派,歷來主張抓住機會滅了大宋行朝,現在卻心思淡薄,全在於力量的悄然改變。
“卻不知王相公何在?”張通古是明白人,王秀才是真正能說話的人,要是見不到王秀,恐怕他就白來了。
熱辣公濟也不是壤茬,既然已經決定服務這個蒸蒸日上的帝國,他也想做一番事業,畢竟現在已是老朽,再不奮發恐怕就沒機會了。
王秀的意圖非常明白,他決定好好演這出戲,打著馬虎眼道:“王大人總領北方事務,公牘如山啊!再說,他是宣撫處置使,並不能承擔兩府重任,范大人有去了河南府,還要請貴使稍待才是。”
張通古翻個白眼,肚裡腹誹這位老家夥,當年那股子寧死不屈哪去了?這才短短八九年,就成了大宋的忠臣,把舊主子給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只是形勢差人強,不得不低聲笑道:“也是,王相公擔負家國重任,自然不是我等閑人所能比。”這話說的,連自己也覺得很酸,牙一個勁地打怵。
熱辣公濟淡淡一笑,豈能不明白張通古發酸,道:“張大人,你也是常客了,王大人的秉性也是知道的,我看要是不能等范大人,還是由在下陪大人去行在。”
張通古又翻個白眼,這時候去行在,有沒有病啊!最有實權的人物就在眼前,讓他去找傀儡談?范宗尹明顯的躲起來了,要是跟這老匹夫南下,恐怕還沒到南京江寧府,南北就開打了,兀術佔據道義上風的打算,可就是落了空。
當年,你熱辣公濟不是沒有吃過虧,來回還是那拖字訣,累不累啊!他撇著嘴,一臉為難地道:“王相公再忙,恐怕也有功夫見我,路過不拜會相公,我心難安啊!”
這廝還是明白人,好過我當年一頭霧水,想起當年執意南下面見大宋天子,反倒是落了下籌,熱辣公濟想想就有點臉熱,可不就是放著眼前正主不去找,反倒是白走幾千裡路。
他收攏心思,慢吞吞地道:“這個,我倒是可以代為稟報,只是王大人忙碌,就不好說了。”
“只要大人代為稟報,在下感激不盡。”張通古是低聲下氣,心中憋屈的要命,曾幾何時,他是趾高氣揚地出使大宋行朝,王秀雖然諷刺挖苦,大多數官吏還是奉承的,唯恐招待不好他惹了禍,哪曾想到今天的落魄,還是在原夏大臣面前,人生際遇反覆如此,當真百感交集。
“這幾天恐怕不行,高麗的使團也來了。”熱辣公濟漫不經心,似乎無意中透露個大消息。
張通古雙目精光一閃,卻沒有繼續接話,輕聲道:“在下來時,倒是帶了幾根白山的老參,倒是能補補身子。”
就在兩人磨磨唧唧,各自玩著心思的時候,王秀卻接見了高麗的使臣,著手準備處理高麗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