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城郊,陳旭等到最後一個黃巾軍渡過黃河以後,突然駐足回首,望著西北廣宗的方向,默然不語。
陳旭帶著張玲,以及一萬三千人馬從廣宗出發,橫穿清河國,進入青州境內,已經一月有余。
高唐正是與青州的交界處,扼黃河之天險。
穿越高唐,渡過黃河,他們就進入了青州的平原郡。此時,陳旭等人只需南下到達祝阿,就可以進入泰山郡。
陳旭他們的目的地,正是泰山郡的泰山山脈。
泰山山脈橫亙百裡有余,若是陳旭等人藏在山中,哪怕官兵如何追捕,也不可能將陳旭等人剿滅。
陳旭曾經派了手下兩千五百人,連同一些濮陽兵卒家眷進入泰山之事,張角等人早已知曉。
他不是不知道黃巾軍必敗,但是他仍然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堅持。然而,他卻把黃巾軍中最忠誠、最精銳的一萬人馬,全部交給了陳旭,交給了他的女婿。
在他看來,只要陳旭還在,那一萬黃巾軍還在。那麽,這場轟轟烈烈的黃巾起義,就絕不算是失敗。
陳旭望著滾滾的黃河怒濤,心中滿是愁緒。他來到這個時代,參加了黃巾軍,又改變了什麽?
那些黃巾軍,仍是逃不了被剿滅的下場麽?那些黃巾軍的兄弟們,仍是會像歷史上那樣被屠殺麽?
陳旭的確已經改變了歷史。
他在東郡的所作所為,早已為皇甫嵩北上鋪平了道路。沒有了卜己這路黃巾軍的阻攔,皇甫嵩能夠更快地進入冀州。
那麽,黃巾軍滅亡的時間,只會比歷史上更快。
陳旭想著那些黃巾士卒會投河而死,想到數十萬黃巾軍會被皇甫嵩屠殺一空,把他們的頭顱築成景觀。他的心中,居然產生了莫名的憤怒。
“不,絕對不能這樣!我一定要改變些什麽!”
突然,陳旭像是發了狂一般的大聲怒吼著。他身旁的士卒,都嚇了一跳。
“大兄,你怎麽了?”陳靜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
陳旭沒有回答,他面沉如水,對陳靜說道:“阿靜,去召集所有軍中將官,我有事情要宣布。”
陳靜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卻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過去傳令。
沒過多久,風塵仆仆的軍中將領全部到齊。他們以前都是張角的死忠,是整個廣宗最精銳的黃巾軍。
“見過渠帥!”眾人一齊向陳旭施禮。
陳旭定定注視著眾人,良久,才出聲詢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眾人聽到陳旭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告訴我,你們是什麽人?”陳旭見眾人不回答,繼續追問著。
一員小帥,見自家渠帥繼續追問,一咬牙,說道:“我們是黃巾軍。”
陳旭把目光投向其他幾個人,他們見狀,互相看了幾眼,也都齊聲答道:“我們是黃巾軍!”
聽到眾人的答覆,陳旭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麽,廣宗的那些士卒,又是什麽人?”
這次,眾人雖然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們學乖了,都齊聲答道:“黃巾軍!”
掃視眾人一眼,沉默半晌,陳旭突然大聲說道:“我們是黃巾軍,廣宗的那些人也是黃巾軍。那麽,他們就是我們的兄弟!”
目光灼灼的盯著眾人,陳旭繼續說道:“不錯,我們是兄弟。雖然這個兄弟,與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甚至就連他們的名字,我們可能也不知道。”
“但是,我們知道他們也是黃巾軍,與我們有相同的命運,相同信仰的兄弟!”
“那麽,我現在問你們。若是你們的兄弟,正在面臨官兵的圍剿;他們的頭顱,正放在官兵的閘刀之下;那麽,請告訴我,你們願不願意豁出性命去救他們?”
說到這裡,陳旭不在發話,只是緊緊注視著眾人。
聞言,這些人臉上雖然面露痛苦之色,卻沒有一個人吭聲。他們現在,已經知道陳旭後面想說什麽。
他們都是熱血男兒,如何不願意去救自己的兄弟?但是,他們更加忠於大賢良師。
在他們出發以前,張角就召見過他們。他們是張角的心腹,面對他們,張角也沒什麽要隱瞞的。
他告訴眾人,自己的身體已經支持不了多久,廣宗的黃巾軍,也不可能擋住官兵的圍剿。張角希望他們能夠追隨陳旭,與他一同前往泰山,為黃巾軍保留一點種子。
眾人聽到張角的話,雖然心中悲切,仍是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
不為其他,只是為了陳旭的身份。陳旭自身雖然只是一個渠帥,但是,他卻娶了大賢良師的女兒。
在這些人看來,大賢良師若是不在了,他的子嗣,自然會成為他們效忠的對象。但是,張角只有一個女兒,所以他們效忠的對象,只能是身為張角女婿的陳旭了。
對於張角的安排,他們沒有任何抵觸。只是在心裡,默默為大賢良師悲泣。
一個小帥向前之跨出一步,說道:“渠帥的意思,我們明白。雖然我們也想回去,救援廣宗的兄弟。但是,大賢良師可能已經不在了!”
“沒有大賢良師的黃巾軍,還可能是官兵的對手嗎?”
“我們不想做無謂的犧牲,我們隻想守護大賢良師的女兒,隻想為黃巾軍留下一些火種。”
這個小帥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他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我們會遵從臨行前,大賢良師的叮囑,會把玲小姐以及渠帥安全的送到泰山。”
“至於我們不回去救援廣宗的事情,縱然他們最終全都身死,也決不會介意!”
這員小帥說完話,其余人也是紛紛應和。
他們並不怕死,但是他們怕無法完成大賢良師的遺願。這些人,願意用自己的一生,來守護大賢良師的女兒、女婿。
眾人的態度十分堅決,完全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陳旭苦口婆心的勸說也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罷;甚至對他們破口大罵,說他們貪生怕死。
但是,這些人仍是油鹽不進。他們固執地執行臨走之時,張角給他們下的命令。
就在陳旭快要抓狂的的時候,一個女子走了過來。
那些小帥見到來人,連忙向前行禮,口中喊道:“見過小姐!”
來人正是張玲,她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一直躲在一旁偷聽。按說,她是一介女子,不應該參與這些事情。
但是,這段時間,她總是感覺到自家良人心情有些低落。
兩人雖然已經成親,但是還未真正同房過。成親當天,陳旭就帶著黃巾軍向泰山郡奔去。這一路上,他也很少與張玲相見。
在陳旭看來,他是一軍主帥,當要以身作則。若是貪圖男女之間的魚水之歡,恐怕會在軍士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為了避嫌,陳旭自然很少與張玲相見。但是僅有幾次的見面,卻讓他對於這位妻子,還是非常滿意的。
張玲向眾人回禮畢,輕聲說道:“諸位將軍,按說你們討論軍事,姎(yāg,漢代女子自稱)不該參與其中。但是,姎雖是一介女流,心中仍有熱血。”
“廣宗的黃巾將士們, 都是我等自家兄弟,若是我等將他們撇棄,不去救援,必使其他各地黃巾將士寒心。若是我家良人日後起事,如何能讓別人信服,得到各地黃巾將士們的支持?”
張玲的一番話,讓眾人心中都是一震。她講的這些,就連陳旭都沒有考慮到。
在場的諸位將官,雖然有些猶豫,但是大賢良師的命令,他們卻是不敢違背。
最後,眾人仍是不願意轉回廣宗。
張玲觀看眾人臉色,就知道他們的決定。她也不再說話,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對眾人說道:“我知諸位將軍擔憂我的安危。”
“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然已經嫁給我家良人,就絕不願意看著因為我,使得他名聲受損。若是諸位將軍不答應回轉救援廣宗,姎便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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